第44章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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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尋夢!
    起來沒多久,太後派人來說讓她帶著奕鴻去康寧宮用午膳,她心下明了,不慌不忙帶著奕鴻一起到了康寧宮。
    吃著飯太後倒什麽話也沒說,給奕鴻夾了菜,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著,大約是在朝陽宮睡不睡的著之類。
    吃完了飯,太後賜了茶,說道“你們出來吧。”昨夜那兩個乳母紅腫著眼睛,站在了跟前。
    太後看著烏雲珠,沉聲道“哀家聽說你把奕鴻帶到了朝陽宮,以前承乾宮服侍著他的人卻一個也沒有帶,都不要了,鴻兒剛去朝陽宮,這樣陌生的地方又是陌生的人,他一個小孩子,能習慣的了麽?”
    烏雲珠淡淡道“太後放心,鴻兒自然能習慣,臣妾已經給他安排了服侍的人,自己也會好好照顧他。”
    太後不滿的說道“可他的乳母可是照顧了他十年的老人,知根知底,新人總不如老人貼心。”
    烏雲珠道“老人雖貼心,可吃穿用度送到嘴邊,鴻兒無半點男兒自立,臣妾不喜。鴻兒已經十一歲,陛下十一歲時,已在先帝跟前學理政事了,他已不是小孩子。”
    那兩個乳母必是狠狠告了烏雲珠一狀,但她此時怎會服軟,兩個乳母怎麽也沒想到烏雲珠在太後麵前也這樣強硬,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說話。
    太後一怔,“話雖如此,可鴻兒剛剛喪了母親,心裏哀痛,若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可不是太委屈了?”
    烏雲珠正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已經哭了七日,母親入土為安,日後祭拜盡孝,那是必不可少的。但真正的孝道,並不是要他日日哀痛,而是要長成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為陛下分憂,讓德妃泉下安慰。”
    奕鴻聽到烏雲珠這樣說,抬頭時目光都有了神采,烏雲珠沒有把自己當一個隻懂躲在仆婢後麵流淚的黃口小兒,而是把他當成一個男人來尊重教導,這讓他挺直了背脊。
    烏雲珠接著說道“太後或許覺得臣妾不近人情,但臣妾也並無半點霸道的意思,鴻兒雖不是臣妾親生,臣妾也沒有當過母親,但怎麽樣才是對他好,臣妾自有分寸,不會亂來。
    太後心疼兒孫,臣妾也很明白。那麽,就讓鴻兒說,若他覺得自己還需要乳母,離不開乳母,那臣妾就準許她們進朝陽宮。”
    太後聽了,向奕鴻溫言道“鴻兒,你不用擔心,萬事有皇祖母為你做主。你皇母妃也說了,若你需要乳母隻管說出來,讓他們跟你到朝陽宮去繼續照顧你。若你不喜歡朝陽宮,皇祖母也為你做主,讓你住到康寧宮來。”
    兩個乳母麵露喜色,奕鴻與她們相處十年,自是離不開她們的,她們偷偷看了烏雲珠一眼,似在示威。
    奕鴻走到太後麵前一跪,大聲又堅定道“多謝皇祖母。孫兒住在朝陽宮裏,皇母妃事事為孫兒安排周到,體貼入微。既然母親要孫兒認皇母妃為母,孫兒自是把皇母妃當成母親。皇母妃學識淵博,宮裏沒有哪個娘娘小主能比得上,對孫兒來說,皇母妃既是母又是師,她還救過孫兒的性命,孫兒對她自小敬佩,孫兒願意住在朝陽宮,哪裏也不想去。
    至於兩位乳母,孫兒已經長大,不願意再躲在婦孺的懷裏整日哀傷哭泣,孫兒要發奮向上,以報答皇祖母,父皇、母親和皇母妃的養育教導之恩。請皇祖母,不必再為孫兒擔心了!”
    烏雲珠心中感動,他到底是蕭予涵的兒子,有些氣性,到底是她真心相待的孩子,能明白她的苦心,也沒有枉負他去世的母親。
    太後又是一怔,隨即道“好孩子,你既這樣說,哀家自然放心。”她轉頭向兩個臉色發白的乳母道“既然殿下這樣說了,你們兩個下午就出宮去吧。”
    兩個乳母隻得跪下謝了恩,再不敢看烏雲珠,低頭退了出去。
    太後又溫和的說道“人老了,總是牽掛著兒孫,鴻兒這樣小就失了母親,我不免多心疼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烏雲珠低頭,“太後不怪臣妾不敬之罪,臣妾隻有感激。”
    太後默默的喝茶,烏雲珠也不再言語。自從她成了妃子,太後以往對她的那些溫情都好似一去不複返。其實太後何嚐不知道烏雲珠的性子,隻要她認為對的事,輕易是不會服軟的,她隻是深深震撼於奕鴻,好似跟著烏雲珠,一夜之間就忽然長大了。
    奕鴻對烏雲珠更是佩服,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跟太後講理,而且義正言辭,絲毫不懼,換了別人哪敢跟太後較勁,任何事都隻有點頭答應的份。
    烏雲珠帶著奕鴻出了康寧宮後,融餘對太後說“太後,您您以前那麽喜歡皇貴妃,可現在總是對她很苛刻。”
    太後斜眼道“怎麽,你心疼了?”
    融餘說道“奴婢不敢。可太後,那日沐王妃冤枉皇貴妃,您不是也很心疼麽,怎麽”
    太後放下茶碗,悠悠道“烏雲珠的性子,哀家豈有不知?我對她再不好,她也不會心存怨懟。她這個人看似冷淡,脾氣也倔,其實心比誰都軟,不會計較別人的錯處。哀家喜歡她沒有變過,可在這後宮裏,皇帝已經對她如此,若哀家再對她好,對她未必是好。也不知道她有什麽魔力,收服了皇帝,收服了予清,收服了德妃,現在短短一天,就收服了奕鴻。小到丫頭仆婢,大到皇帝皇子,總在她麵前俯首稱臣。你說,這是為什麽?”
    融餘笑道“奴婢說不出大道理,奴婢隻知道,皇貴妃為了自己,對誰都能服軟,可為了別人,卻總是不顧一切,哪怕自己受苦受委屈,奴婢見了她,總是忍不住的喜愛。照理說,皇貴妃的脾氣可是頂頂不好的了,隻要她認準了,見了誰都要頂撞,可太後,居然也對她生不起氣來,太後,您說是不是?”
    太後不語,又拿起了茶碗。融餘笑笑,也不再多嘴。
    這個春天,大家都有些意興闌珊,烏雲珠專門花心思陪著奕鴻,陪他去書房,陪他讀書寫字,給他做吃的,還帶他去騎馬,他們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親厚,但奕鴻卻始終叫烏雲珠“皇母妃”,而不是“母妃”,她也不著急,慢慢的細心對他。
    等到德妃的尾七過後,夏天也來了。蕭予涵這些日子十分忙碌,常常很晚還在見大臣,他正在加緊對付莫家,他怎麽對莫家發難,會不會有什麽難辦的地方,她也無從關心。
    夏日裏炎熱,胃口都不好,這日烏雲珠讓芮銀做了小餃子,煮好叫了奕鴻來一起吃,吃完了餃子,便陪著他回去,看他一切無缺,兩個丫頭照顧周到,他對身邊的這三個服侍的人也很滿意,便放了心。
    他來朝陽宮已經兩個多月,似乎長大穩重了不少,讀書也更勤快了,但他說起打獵習武,卻更感興趣,烏雲珠便道“過了年,我給你找個師傅專門教你習武,在書房也找個懂兵法的師傅,你既喜歡,便先聽著學著。”奕鴻很高興,連聲答應。
    烏雲珠又疼愛的說道“隻是你學這個又學那個,別累著自己才好,有什麽不好的,定要來跟我說。”
    奕鴻感激不已,“皇母妃待兒臣這樣好,每日的功課,吃食,連穿衣都是隔三差五的過問,挽晴姑姑日日都來看兒臣,為兒臣打點,兒臣什麽都不缺了。”
    她點了點,“隻要你高興就好。”
    奕鴻一臉崇拜,“今日書房曹先生來講功課,談到年前皇母妃在有誌館為父皇正名的事,兒臣實在敬佩!”
    烏雲珠搖搖頭,“曹大人也是個嘴快的,到處跟人說。皇母妃隻是一介婦人,拋頭露麵本是不該,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奕鴻說道“蔡先生說‘天下女子,唯皇貴妃一人見識高華也!’蔡先生是從來不誇人的。”
    烏雲珠一笑,點了點頭,“蔡先生自是不誇人的,可他前日還對我說,大皇子聰慧,讀書刻苦,常有進步,是大淩朝的福氣。”
    蕭予涵來看她的時候,她盡力的好像自己若無其事,對著他,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往往沉默無言,總覺得他們兩個人都像翅膀受了傷的鳥,努力的想要結伴飛翔,卻再不能暢遊翱翔在天空,蕭予涵似乎也是一樣。
    他會留意她這裏缺什麽少什麽,不聲不響的讓富貴去辦妥,可人來了,卻往往沒說幾句話就走了,從修仁堂出來,她再沒去勤政殿過夜,也沒有再留蕭予涵在朝陽宮過夜。
    烏雲珠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後宮裏的女人,常想著是不是這一生就這樣過了,心裏空空的,好似沒有根的浮萍。總有些如鯁在喉的東西讓她刻意冷淡著蕭予涵,而蕭予涵,也沒有像以前一樣靠近她,日日要見她。他有時候來看看她,也常待在奕鴻那裏,若她不去勤政殿,他也不來朝陽宮,兩人常常好幾天也不見麵。
    她的耳邊常有人說起今日陛下見了那個小主,在哪個小主那裏用了晚膳之類,她心頭發酸,卻麻木的連嫉妒和生氣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裝著什麽都不關心,不在意。
    這日挽晴她們從外麵回來,摘了好些玫瑰花,見了烏雲珠便道“娘娘,太後說想吃玫瑰花糕,想讓娘娘做了送去,她說好久沒見娘娘了。”
    烏雲珠放下手裏的書道“好”,便和她們一起做糕點。
    挽晴見了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道“娘娘,今年是咱們大淩朝開元兩百年的大喜,八月二十又是陛下的三十歲千秋節生辰,陛下已下召下月二十大赦天下,犒賞三軍,普天同慶!奴婢聽說,外麵的老百姓都高興的很,稱頌陛下有皇天庇佑,所以江山安穩,社稷昌盛。”
    烏雲珠點了點頭“陛下是有德聖君,這是他應得的讚譽。”
    挽晴和芮銀對望一眼,對她這樣波瀾不驚的樣子暗暗著急,芮銀說“陛下已下旨,除了麗妃是新冊封的,皇貴妃是貴無可貴,其餘後宮各位主子都晉升一級。各宮娘娘小主高興壞了,都在想法準備禮物在千秋節的時候敬獻陛下,那咱們”
    烏雲珠淡淡道“她們準備她們的,與我們不相幹。我這裏吃的用的住的看的,哪一樣不是陛下所賜?用陛下的東西再去送還給他,豈不是笑話麽?”
    挽晴急道“娘娘你可不知道,你一直不出門,陛下也不來了,他們都說都說您失了寵,陛下再不喜歡皇貴妃了。這些日子,您不許外麵的消息傳進來,可滿宮裏都知道,麗妃一直去乾元殿求見陛下,據說還有幾晚沒有回錦繡殿呢!”
    芮銀接著說道“娘娘,別再跟陛下鬧別扭了,男人始終是男人,到底他也是陛下啊!他就算不去別的娘娘那裏,可哪個娘娘小主不在想方設法得到陛下的心呢?時間長了,陛下總免不了要動心的,何況太後也時常安排人給陛下以期後嗣!奴婢聽說,陛下近來常常留宿在千禧殿,毓貴嬪問了罪,靜貴嬪卻得了寵。娘娘,您不想送禮,可以為陛下歌舞一曲,您的歌舞,天下有誰能及?陛下肯定會心動的!”
    烏雲珠手一顫,手心裏的花瓣散落在地上,冷冷道“你們有完沒完?是不是跟著我這個失寵的主子,心裏不好受了?”
    兩人大駭,一起跪在地上,挽晴說道“娘娘,你明知道奴婢和芮銀絕不是這樣想的!奴婢看著您整日難受,奴婢實在”
    她把手裏的桃花狠狠摔在盆子裏“誰告訴你我整日難受?我哪裏難受了,不是整日穿金戴銀,人參燕窩的,好好的過著日子麽?”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躬身道“是!”再也不敢多說。
    這日太後宮裏來人傳召烏雲珠去,太後、帝後、全妃、麗妃、靜妃都在,還有三個年輕的女子站在太後側方,她都沒有見過。
    眼光掃過幾個妃子的座位,烏雲珠簡直被麗妃的容色驚豔到,她雖未仔細看,可別人給她那後宮第一美人的稱號,烏雲珠已經覺得名副其實。蕭予涵喜歡她,有什麽好奇怪麽?他當然無法抗拒這樣一個對他癡情癡纏的絕色佳人,自己又是什麽樣子呢?憑什麽她還會去想他隻喜歡她一個?
    她眼睛也不朝蕭予涵看,隻向太後和他們福了一幅,算是行禮。
    太後賜了座,說道“皇貴妃,你好些日子沒出來走動,照顧奕鴻辛苦了吧。”
    烏雲珠平靜道“多謝太後,臣妾無礙。”
    太後點點頭“你閉門不出,哀家總牽記著你。”
    換了別人聽到這幾句話,必要下跪感恩涕零,但烏雲珠隻是淡淡道“太後保重身體,不必憂心臣妾。”
    太後已經習慣她這樣子,但那些沒有見過烏雲珠的,卻著實吃了一驚,都在偷偷的拿眼瞟她。
    太後笑道“你沒事就好,哀家也就放心了。接下來的日子節慶祭禮甚多,哀家老了,全靠你與皇後操持。你年輕沒有主過事,身子又弱,自然皇後要多操些心,那些宮宴就交給皇後去辦,讓內務府幫襯著。”
    皇後眼角不屑的掃了一眼烏雲珠,回道“母後放心,兒臣必會辦妥,讓陛下稱心。”
    蕭予涵一直未開口,這些日子烏雲珠一直刻意回避著他,似乎兩人漸漸開始冷淡。可他的眼睛自烏雲珠進門,就沒有看向別處,烏雲珠卻始終都沒有去看他。
    太後笑道“皇後一向能幹,哀家對皇後自然是放心的。隻是,皇貴妃同理六宮,也不能什麽都不做,這樣,皇後也太辛苦了些。”
    皇後一怔,看著烏雲珠道“那自然。隻是臣妾怕皇貴妃身子弱,若是累了,以後日日抱病喊痛的,陛下又要怪臣妾不懂體諒皇貴妃了,不如讓她在宮裏好好歇著。”
    烏雲珠一言不發,不溫不惱,神色自若,連笑容也無一個,那些太後身邊的人看著她,更是臉上毫無掩飾的吃驚。
    太後淡淡一笑,說道“那煩人的差事,還是交給皇後,哀家這裏有件小事,就交給皇貴妃吧。”
    烏雲珠站了起來,說道“請太後吩咐。”
    太後說道“今年是我們大淩朝開元兩百年,有幾個皇帝能恰好遇此盛事?正該好好慶賀,下個月二十又是皇帝的三十歲千秋盛宴,各種祭禮,宴會會很多。皇帝要麵對文武百官,外國使臣,天下百姓,可身邊妃嬪也沒有幾個,膝下也隻有一子一女,實在不成話。”
    太後指了指身邊的幾個女子,“哀家年前就跟皇帝說了,上次選秀已經是四年前,今年再辦一次,可皇帝怎麽也不肯,哀家隻好作罷。上次選秀也沒選到幾個皇帝稱心的,這幾個月哀家留心著,從世家女兒中挑了幾個的,留在皇帝身邊作伴。”說完轉頭道“你們過來,來拜見皇帝和皇後。”
    她旁邊的三個女子低著頭,上來給帝後請安,雖然有些臉紅,但甚是大方有禮,行完了禮,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一屋子的人都站在那裏,神色各異,都不敢隨意說話,皇後更是陰沉著臉。
    蕭予涵站起來皺眉道“多謝太後,隻是朕朝務忙,無心再納妃。”
    太後頓時不悅,“為皇家開枝散葉,是皇帝的本分,皇帝總這樣推辭,到底為何?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樂,邊疆穩固,是我朝有史以來的盛世,能有多少朝務?皇帝是哀家親生,哀家實在欣慰,隻是一樣,皇帝子嗣無多,大皇子都十一歲了,連弟弟也沒有一個,實在不像話!”
    她忽然轉頭向烏雲珠,“皇貴妃,你說呢?你要幫哀家多勸解勸解皇帝才是。”
    烏雲珠本在一旁木然聽著,這時才淡淡道“太後說的是,還請陛下不要拂逆了太後的一番美意。”她說的如此自然冷淡,蕭予涵看著她,頓時怒上心頭。
    皇後冷笑道“皇貴妃真是賢良淑德!”
    太後點頭道“那哀家就把她們交給皇貴妃了,名冊在這裏,她們幾個出身都不低,賜什麽封號,什麽位份,安置在後宮哪裏,你與皇帝商量了安排就是,安排好了,再去向皇後行大禮。皇帝,汪家的女兒擅禮樂,姚家的女兒擅歌舞,哀家看著,都不輸給皇貴妃。”
    烏雲珠從融餘姑姑手裏拿過名冊,向太後福了一幅“是!”
    太後目的已達到,滿意的看了看烏雲珠,眼睛裏的淩厲一閃而逝,又溫和道“哀家不管朝政,隻是聽說莫雄伏法之後,大司馬一職空置,皇帝日前才叫薄迎歸繼任。”
    薄迎歸是皇帝的人,魏家聯合幾個朝臣死命反對,為了坐上大司馬一職,蕭予涵費盡了心思終於成功,不日前才剛剛上任。皇後聽太後這樣說,滿目憤恨之色。
    眾人都不懂太後是何意,太後又緩緩道“那薄迎歸有個女兒,上次選秀正好有恙,沒能應選。可哀家聽說她鍾情於皇帝,這些年再不肯嫁,今年已經是雙十年華,與皇貴妃同歲。皇帝,哀家見了那薄家的女兒,很是喜歡,她的學識才思,一點也不在皇貴妃之下,皇帝必然也會中意。薄迎歸是朝廷重臣,皇帝萬不可虧待了她,讓大臣寒心,趁這次冊封嬪妃,便把她一起接進宮吧。皇貴妃,你說如何?”
    她誰都不問,隻單問烏雲珠,好像她才是這個房間能做主的人,烏雲珠隻是低頭,淡淡回應“太後說的是。”
    太後這才對她笑道“皇貴妃肯這樣容人,那是再好沒有了,修仁堂也沒有白住那兩個月。那等皇貴妃與皇帝商議好了,再正式冊封吧。”
    烏雲珠再不看別人,朝太後福了一幅“太後沒有別的吩咐,臣妾就先回去了。”
    太後道“別急。趁大夥都在,不如一起用膳吧。以後大家都同在後宮,正好熟絡熟絡。”
    麗妃看看蕭予涵,又看看烏雲珠,心直口快的問道“太後為陛下挑的宮嬪,為何都拿來和皇貴妃比?”
    大家都愣在那裏,全妃忙扯扯她的衣袖,讓她別開口。
    烏雲珠垂首道“臣妾粗陋,自是沒有什麽長處,太後一片好意,陛下自然能明白。太後沒有別的吩咐,臣妾就告退了。各位姐妹陪著太後用膳就是。”也不等她們回答,她便匆匆退了出去。
    快步出了康寧宮,那快要窒息的感覺還是沒有消減,她直直的就往前走,挽晴在她身後氣道“奴婢算是明白了,太後怕陛下不願意,後妃不高興,才叫娘娘來,要娘娘來做這個難人!太後真是的,怎麽能叫娘娘做這樣的事情!她”
    烏雲珠猛地停步打斷她“你當這裏是朝陽宮嗎?別再亂說話!太後確實是這個意思,那又怎麽樣?輪得到你我去辯駁嗎?”
    挽晴忙低頭“是,奴婢知道了!”
    忽然一把大力把烏雲珠往旁邊一拉,她回過頭,看到滿目怒氣的蕭予涵,她的手臂用力一掙,掙脫了他。這裏是通往禦花園和西南各宮殿的大路,人來人往,芮銀和挽晴站在一旁,看到蕭予涵對烏雲珠怒目而視,已駭的呆住。
    烏雲珠別過臉,挺直背脊道“陛下還有什麽事要吩咐臣妾的麽?”
    蕭予涵氣的咬牙“烏雲珠,你非要這樣不可麽?那麽,你準備安排她們住在哪裏,嗯?”
    她冷冷道“那陛下要我怎麽做?忤逆太後,然後陛下會拉著我的手一起奔出康寧宮,信誓旦旦向我保證,你隻愛我一個!你不要別人!你去跟太後說,是不是?”
    蕭予涵又被她堵的一句話都回答不出,怒氣衝衝的看著她。
    烏雲珠知道他無法反駁,因為他的心,她太了解了,隻要她想,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去刺痛他。其實她自己也奇怪,這一刻明知道他會難受,可她還是對他這樣殘忍!
    她繼續說道“就算這樣做了,那麽我們過的了那一刻,往後的日子,就都不過了麽?這樣做的下場,就是我去跪修仁堂,或是寶華殿,或是不知道什麽地方。陛下,你是皇帝,後宮的妃子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麽區別嗎?太後叫我來,你知道是為了什麽,又何必在這裏攔住我?我要安排她們在哪裏,我也沒想好,也許昭暉殿,也許懷清殿,也許”
    蕭予涵拉著她的手臂猛地一緊,都捏痛了她,烏雲珠強忍著手臂的痛,心底的痛“陛下,這裏人很多,他們都在看著我們。你不要再騙自己,我也不想再被你用隻愛我一個這樣的話蒙騙,這句話就是毒,藥,我永不想再聽到!有很多人想聽你說,你為什麽不去說呢?我,早已不稀罕了!”
    他氣的渾身發顫,眼睛都血紅著,聲音隨著喘氣從鼻子裏重重的蹦出來“烏雲珠!你你這個不知好歹,沒有良心,沒有心肝的女人!我簡直現在就想掐死你!”
    烏雲珠淡然苦笑“是啊,我沒有良心,我也沒有心肝,我不知好歹!可,是誰讓我變成了這個樣子?是你!是你讓我留在這裏,像墳墓一樣冰冷的地方,你看那一屋子的人,都是虛偽的麵孔!”
    她不爭氣的眼淚滾落下來,用力的掙著手臂,脾氣一上來又開始口不擇言“我沒有心肝,你又好到哪裏去?這宮裏有的是有心肝的美人,這個對你癡情,那個對你真心,你怎麽不去!你來管我幹什麽,你才是個最沒有心肝,最莫名其妙的皇帝!”
    他兩隻手一起牢牢的抓住她,吼道“昭暉殿,懷清殿,那是我們的地方,你敢讓人住!我不許!”
    烏雲珠猛力的推開他,大吼道“你不許?你為什麽不許!那你自己呢?你讓別人待在乾清宮裏,住在乾元殿裏!你去千禧殿,你去錦繡殿,還在這裏對我這個不許,那個不許!”
    她心裏的痛瞬間爆發出來,“還有什麽地方是屬於我們的?你說,難道這裏還有什麽隻屬於我們的地方嗎?這個地方,所有的東西,包括你給我的那座冷冰冰的金屋,都隻屬於你一個人!我告訴你,我什麽都不要,哪怕明天金屋變成了草屋,我也不在乎!我告訴你,別再說什麽我們,屬於我們的除了除了相對無言,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也不知道有誰聽見了他們這場吵架,隻是那裏站著很多很多人都在看著他們,她轉身就跑,再不理會一切,一路奔著回了朝陽宮。
    她怕自己的樣子嚇壞別人,一路衝進了寢殿,便關上了門,撲倒在臥榻邊,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誰也沒有來打擾她,朝陽宮的人都很了解她,既不敢勸也不敢說,甚至連敲門都不敢,讓她清清靜靜的待了一天,一個晚上。
    她一直哭,一直哭,沒有人看見,她可以盡情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