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尋好夢,夢難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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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尋夢!
迷迷糊糊中烏雲珠睡了會兒,醒來一看蕭予涵還沒有回來,不禁有些奇怪,暗暗擔心起來。蕭予漠若無事怎麽會一到京城就連夜來求見蕭予涵,一等一個多時辰,會是什麽重要的事呢?難道跟西疆有關?
她起身洗了洗臉,整理好衣服,梳好頭發,走了出去。剛關上門,胡德全便走過來道“娘娘,您起來了。奴才正要去叫您。”
烏雲珠道“什麽時辰了?怎麽了?”
胡德全道“剛過了一更。陛下跟王爺在禦書房,讓娘娘也去呢。”
一更?那麽蕭予涵和沐親王已經談了兩個時辰多了,她心下疑惑,對胡德全道“走吧。”
烏雲珠推門進去,蕭予涵和沐親王蕭予漠並排坐著,臉色暗沉陰鬱,見她進去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心忽的就往下沉去。
蕭予漠滿麵風塵,臉色有些蒼白,還是原來英姿勃發的樣子,他的眼睛看著烏雲珠時有一種複雜難言的東西,站起來說道“皇貴妃,許久不見,你可好麽?”
他說的話似乎很是不合規矩,在皇帝麵前他都沒有絲毫掩飾聲音裏的別有情緒。
可蕭予涵,還是坐著一動也沒動,烏雲珠心裏的不安漸漸擴大,向蕭予漠福了一幅,“王爺萬安,多謝王爺掛心,我很好。”
蕭予漠點點頭,“你先坐,我和陛下有事跟你說。”
她疑惑不已,在他們對麵坐下來,蕭予涵道“大哥,你來跟她說吧。”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暗啞,好似用力壓抑著極大的痛苦。
蕭予漠坐了下來,看著她道“去年我回西疆的時候,你已沒有性命之憂,人卻還昏迷著,我時常掛心你的安危,現在看到你安然無恙就好。
皇貴妃,在我心裏,你還是西疆那個固執倔強,多愁善感的小丫頭,我要跟你說的事,你可能一時接受不了,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和陛下都覺得你應該知道。烏雲珠,你要答應我,無論什麽事,你都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木然點了點頭,無意識的絞著手裏的帕子,問道“究竟究竟是何事,這樣嚴重?王爺說吧,無論是什麽,我都受得住。”
蕭予漠緩緩道“年初,南疆北疆都與我朝修好,西疆派人來找我,說願意與我朝議和,讓百姓可以恢複買賣,自由交易。可以與西疆各部休戰,天下太平,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我請示陛下後,附了交出趙旭日的條件,答應了使者來京商議議和之事。
羅英部的大漢考慮了幾天,便把趙旭日綁了,叫人押來給我。那趙旭日見了我,知道必死無疑,卻毫無懼色,我還道他有了些氣性,哼!沒想到他倒跟我談起了條件。他對我說,如果我答應不殺他,放他走,他便告訴我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自然不信這種詭計多端的小人,他卻指天誓日說若我不聽他言,要後悔終生,這個秘密世上隻有他一人知道,隻有他能告訴我。我考慮了一下,見他言之鑿鑿,便答應了他。若這秘密不算什麽,我當時便要宰了他。他知道我言出必行,當即放心,對我說了一件事。
烏雲珠,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麽?那時我為趙旭日氣的暴跳如雷,你對我說人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卻管不住別人的,生命中難得也會有些遺憾和不足,其實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我也要用這句話來勸你,你肯聽麽?”
烏雲珠隱隱感覺到了什麽,茫然著驚愕著心慌著,輕道“王爺,是是什麽秘密?”
蕭予漠歎口氣,“是予清。予清他,沒有死!”
烏雲珠渾身一震,她剛才想了一百個一千個可怕的事,可都沒有此刻的恐懼和震驚,她呆呆的說不出話來,剛才說了她受得住,無論是何事……她以為即使在她頭上劈下來一個響雷,她也受得住!可她現在,卻周身都在戰栗!
“王爺,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你你說什麽?”
蕭予漠見了她的樣子,滿眼的安慰和不忍,輕聲道“你聽我說,趙旭日剛對我說的時候,我也不相信!可他早有準備,他拿了予清寫的字畫的畫來,我一看,就知道是予清,不會錯!當時我也震驚異常,忙問他予清在哪裏,讓他趕緊說出真相來。
原來那日予清回京,的確遭到伏擊受了重傷,可那場伏擊,既不是流寇作亂,也不是和我們作戰的西疆各部盟軍,而是羅英的二公主派人專為予清而來。予清與西疆交戰數月,收複祁連山脈,羅英的二公主女扮男裝也在軍中,戰場上兵戎之間,那二公主為予清傾倒,竟對他一往情深,思之難忘。
羅英的大公主娜麗嫁給了葉可的大汗,二公主娜丹是羅英大漢最鍾愛的女兒。趙旭日說,當時她央求大漢休戰,願嫁淩朝六王爺用和親以示修好,羅英大漢拗不過女兒,曾派使者到大營和予清詳談。
予清言道,要休戰要議和都可,隻是和親不可,如果一定要和親,可以挑個別的王公子弟,因為自己已有婚約,馬上就要回京迎娶王妃,不可能娶公主為妻。
原本此事就這樣了了,不想那公主竟千方百計派了幾百個精英騎兵截住了予清,當時他急著回京,隨身兵馬僅一兩百人,受了重傷之後便被帶到了羅英,養了一兩個月的傷才恢複。
我當時將信將疑,就問趙旭日怎麽予清傷好了,卻不回來,要留在羅英,難道真是看上了那公主?趙旭日說這就是關鍵所在,予清醒來後,竟像是失了憶,什麽都記不得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誰,那公主對他百般討好,又對大汗說予清願意留在羅英成婚,那大汗自然高興,為他們兩個成了親。
趙旭日常有意無意的試探予清,發現他竟真的什麽都不記得,隻記得是二公主救了他,之前的事一概不知,大家都以為他那次重傷,傷到了腦子,所以失憶。直到兩年以後一次意外,他們出去打獵遇到風雪,在外麵待了個把月才回大營,在後來的那幾天裏,予清忽然就記起了大淩朝,記起了自己是誰,一點一點在恢複,後來回到大營過了一夜,第二天,他又似什麽都忘了。
趙旭日這才明白予清根本不是失憶,而是被那二公主施了什麽手段。他暗暗留心著,終於發現那二公主身邊有個巫師,草原上有一種專門給人施蠱的巫術,她每隔十五天,就要讓巫師給予清紮針,否則就抑製不住他恢複記憶。
我聽得目呲欲裂,直想立刻衝到羅英去把予清帶回來。趙旭日說,那二公主看的他很緊,旁人難以靠近,他早已安排好一切,隻要我答應放他走,不傷他毫發,就立刻行動救出予清。事已至此,我隻能答應他,讓他立即著人去辦。
趙旭日安排的人就在那巫師身邊,這兩個月來,他偷偷換了給予清施針的藥和針,又從那巫師處偷了解藥給予清服下。予清已經想起了一些事,那人又把前因後果一起告知了予清。
一個月前,予清來到軍營,他與我長談了兩日。烏雲珠,也許是他被藥控製了太久,有的事他記得,有的他還是想不起來,比如說你!我派人送了書信給羅英大汗,議和既然已成定局,讓他準許予清返朝,予清隻是說記起了自己的身份,其他一概不提。反正議和已成,大汗已經答應讓他攜妻兒離開。
事已至此,我言而有信放走了趙旭日,他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沒有好下場,不必我來收拾他。
娜丹仍然不知予清為何忽然想起來,也不知道予清已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她最怕的就是予清想起往事離她而去,現在見他雖想起了一些事,可一如既往,所以放下了心,同意他回朝,也沒有再對他施針。我也不知為何予清沒有當即責問她,可能是因為他們已有了一個兒子,也可能是因為他還沒有想起你。
我出發之後幾天,他們也已經上路了。我修書給陛下,陛下這幾日太忙,沒有看我的書信,我就自作主張,允許他們來京。我隻想盡快讓予清回來,免得夜長夢多,再過七八天,他們就到了。
烏雲珠,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予清現在已經有了妻兒,你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傷心。”
她靜靜的一言不發的聽著,蕭予漠說完了良久,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腦中一片空白。她看向蕭予涵,他的眼中閃亮光芒已經不見,隻剩下不知悲喜的暗黑沉沉。
她忽然在想他們的月光,他們的小船,他們的荷花,這些年,每當他們剛剛抓住快樂,轉眼就是深淵,好似從未改變。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實在難以冷靜。
蕭予涵的樣子她再也看不清,原來是眼淚太多,已經模糊了眼睛,可她已經沒有感覺,茫然的說道“我不要生氣?我也不要傷心?王爺,我我自然不生氣,他不是故意拋下我,他是被人害的,我為什麽要生氣?他有妻有子,不是很好嗎?他想不起我來,也沒什麽,他為什麽一定要想起我呢?我有什麽資格生氣,我又好到哪裏去?我自己不也已經是皇貴妃了嗎?”
蕭予涵戰栗了一下,滿眼的苦痛,她一無所覺,自言自語說著“我也不傷心,我為什麽要傷心?他不是沒死嗎,他不是好好活著嗎,我為什麽要傷心?我自然不傷心。以前我找不到他的時候,我在草原在沙漠在懸崖峭壁上對自己說,隻要他活著,我寧願少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要我立即去死,隻要他活著回來!現在他要回來了,我怎麽會傷心,我隻有高興,我很高興,我高興的很”
她站起來,對麵的蕭予漠和蕭予涵都擔心的看著她,她還在不停的說“我很高興,真的,你們不信是麽?我我真的夜深了,我回去了,你們還有事要說,我回去了。”
她咬牙轉身就走,拉開門就踢在了門欄上,直摔了出去,這一摔,就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好似周圍都是冰雪絕地,好似火焰漫天,好似天地洪荒,讓她再也沒有勇氣移動一絲一毫。
蕭予漠奔過去把她扶起來,發現她渾身顫抖,他又是心痛又是焦急,“烏雲珠!別這樣,冷靜些!我們本不想告訴你,可予清回來後你們總會要見麵,不可能瞞著你!你你不要傷心,回去好好休息,身體最要緊!”
烏雲珠茫然的看他一眼,忽然發瘋一樣的跑起來,隻想遠遠的離開他們,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幹什麽,跑著跑著,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朝陽宮,她鎖上房門,一下子撲在床上,身體還在不停的顫抖。
予清,予清,予清為什麽我們會變成這樣!她把臉埋在被子裏,牙齒緊緊咬住被子,眼淚一連串的湧出眼眶。
她把自己鎖了一天一夜,晚上挽晴說孫太醫來給芮銀換藥,她才給他們開門,聽了聽芮銀的病,孫太醫說了很多,可她直到孫太醫告辭離去,還是一句也沒有聽清。她茫然的坐著,忽然有人在搖她,她木然的抬頭,原來是太後。
她一定是知道了蕭予清的消息,趕著來看自己。烏雲珠在想,不知道是來看她的反應,還是來看她的笑話,還是擔心她給太後和蕭予涵鬧笑話?
她沒站起來,沒請安,連太後說了什麽她也沒聽清,她隻是茫然的說道“那時候陛下封我為妃,太後既然不喜歡,為什麽又不賜死我?我若那時候死了,豈不是好?我早就該死了!死了,就不用受這樣無休無止的折磨了,你們為什麽不讓我死!”
太後是什麽時候走的她不知道,周圍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在這樣驟然顛倒的世界裏,她早已什麽都不在意,她隻是坐在床邊,一個人發著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挽晴走過來蹲在烏雲珠身邊,她的眼睛又紅又腫,輕聲道“娘娘,今日是陛下的千秋節,您您要出去嗎?”她沒有說下去,可能覺得烏雲珠的樣子實在不像話,怎麽能去參加典禮?
是啊,她還有什麽資格去參加什麽千秋節,去了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她是誰?以前差點是六王妃,現在六王妃另有其人了,她也已經是皇貴妃。那麽蕭予清回來,她又變成了誰?
挽晴拿了一碗燕窩粥給她,“娘娘,您吃點東西吧!”
烏雲珠接過,一口一口的喝下去,濃濃香香的燕窩粥,什麽時候吃在嘴裏隻剩下了苦味了?
“挽晴,我想洗個澡,洗好了,我想睡一覺。你吩咐下去,我身體不好,把宮門關上,什麽事都別叫我,誰來了也不見。”
挽晴點了點頭,流淚擔心道“娘娘,您千萬要保重啊,您別嚇奴婢,求求您,別再做傻事!”
烏雲珠看著她,“你都知道了?”
挽晴哭道“昨晚太後來說說六王爺要回來了,奴婢就知道了!”
她又點點頭“這是好事啊,你該高興是不是?好了,去幫我準備水吧。你去好好照顧芮銀,不用再管我,你放心,我絕不再做傻事,我已經死過一次,不會再死了。”
挽晴忍著眼淚幫她去張羅,烏雲珠洗了頭,洗了澡,躺在了床上,茫然的看著前麵,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我要怎麽麵對予涵,我要怎麽麵對予清?我還要怎麽活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沉沉睡去,臉上還留著未幹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