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隻似風前絮,歡也零星,悲也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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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尋夢!
    烏雲珠醒過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她摸索著坐起來,想起司馬昭蘭,心狠狠一抽,叫道“誰在外麵?”
    挽晴的聲音想起“娘娘,您醒了!”
    “怎麽不點燈啊,這樣黑。我睡了多久,什麽時辰了?”
    挽晴驚恐的聲音在她前麵響起“娘娘您說什麽,現在剛過午時,是白天啊!屋子裏亮的很,您您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刹時心沉落穀底,整個人都懵了,“我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我的眼睛我是瞎了麽?”
    挽晴慌道“奴婢馬上去請太醫,您別急,奴婢馬上去請!”
    烏雲珠想拉住她,可兩手往前卻一片漆黑,她慌亂著叫道“挽晴,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麽?”
    挽晴回過身握住她的手,驚懼道“不會的不會的!奴婢馬上去請太醫來!”說著匆忙跑了出去。
    烏雲珠茫然閉上眼睛,再睜開,還是一片漆黑,她真的呆住了。
    現在是白天,而她竟然什麽都看不見!她躺下去,不敢置信的閉上了眼睛,一定是夢,是夢,是夢是噩夢!
    司馬昭蘭沒有死,她也沒有瞎,這是夢!是夢!
    她咬著嘴唇,眼淚直流,蜷縮著渾身顫抖,睜眼閉眼都是一片漆黑,她的世界一片漆黑,再沒有明亮的時候了。她忽然想起青山河邊的草地,那一片桃花,禦花園角的梅園,太液池的荷花,懷清台漫天的星辰,昭暉殿的落日,甚至西疆的祁連山脈和草原蕭予涵時而深情溫柔,時而淡漠憂傷的眼睛,這一切,她永不能再見了嗎?
    悲極反靜,烏雲珠不再驚叫絕望,既然眼睛瞎了是事實,還有什麽好怕好喊的,她麻木的坐著,慢慢收起了眼淚。
    屋外有了腳步聲,進來了好些人,聲音嘈雜,她已經分不清是什麽人,茫然無措的拒絕著一切的聲音,一切的事物,一切的人。
    孫太醫給她診脈,看了看她的眼睛,但是他束手無策,烏雲珠既沒有失望,沒有激動,也沒有哭喊,隻是無聲的坐在那裏。
    後來又來了好多太醫,一起給她看了看,好似都很為難,沒有辦法的樣子,她又聽到蕭予涵發怒的聲音,可他到底說了什麽,她卻沒有去聽。
    周圍越來越嘈雜,哭聲喊聲男男女女,烏雲珠隻覺得頭疼欲裂,一拍床沿大叫一聲“都閉嘴!你們吵的我頭疼,全都滾出去!”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悲哀的想,看來她這個皇貴妃眼睛雖然瞎了,說話還是有些用的。她的手向前一伸,道“挽晴,你在麽?”挽晴迅速過來抓住她的手,“在在在,奴婢在,您要什麽?”
    烏雲珠悲痛著說“靜妃要下葬了吧,你替我去千禧殿磕幾個頭,你告訴她,我就不去了,我不能讓她見到我這樣沒出息的樣子,改日到她墓前再陪她說話。她的兩個丫頭明月和明秀,讓富貴送到喬府去好好安置,別留在宮裏受罪了,再讓富貴去打聽一下她的兄長司馬昭憲有沒有獲罪,如果沒有,不要驚動了人,如果有什麽牢獄之災,你就來告訴我。”
    挽晴哽咽道“是!奴婢知道了!”
    “芮銀剛剛能下床,讓富貴吩咐眾人,誰都不準告訴她我的事,就說我這陣子忙著,過幾天再去看她,讓她好好養著。”
    挽晴道“是!”
    烏雲珠想了想,平靜的問道“剛才太醫是不是說,他們沒辦法,我好不了了?再也看不見了?”
    挽晴忙道“不是不是!太醫沒有這麽說,他們說要好好想辦法,孫太醫說您的眼睛這幾年時而受了風沙,時而夜不能寐,積勞成疾,現在是一時受了刺激,原本這些日子流淚太多,睡的也不夠,才誘發了眼疾。娘娘您別擔心,您肯定會看見的!”
    烏雲珠輕輕搖搖頭,“我不擔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原本我也很害怕我會失明,書也不敢再看了,可現在真的失明了,覺得也不過如此!看得見看不見,我都無所謂了!你別告訴大哥大嫂他們,免得他們擔心。都出去吧,誰也別進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還有,誰來我都不見。”
    挽晴出去了,烏雲珠蜷縮在床上,把頭埋進膝蓋裏,為什麽她總要把自己弄得這樣悲慘,亂七八糟!眼淚終於湧出眼眶,她低低的哭泣,周圍安靜異常,她的心也好似一片灰燼。
    哭了很久,好像胸口的悶氣稍微緩和了些,漸漸停了哭,摸索著在枕邊拿了一塊帕子擦了擦臉。一摸就摸到了裝著龍諭令的荷包,她把荷包拿在手裏發呆,那夜的事,那夜的話,她一個字都不願想起,可它總是清清楚楚的響在耳邊。
    以前,她總對他口不擇言,她說過多少傷他心的話,難道就不許他說一兩句傷她心的話麽?可他們,什麽開始隻能互相傷害了呢?
    她慢慢把荷包的繩子拉開,把龍諭令拿了出來,用手指摸著上麵的字。以後,她再看不見上麵那條騰飛的威嚴的龍,也再看不見蕭予涵這三個給她力量讓她溫暖又心痛的字了。
    這個龍諭令,是該還給他的時候了。
    她把龍諭令重新裝進荷包裏,用繩子係好。叫道“誰在外麵?”挽晴推門而入,“是奴婢,娘娘,您要什麽?”
    “我想洗個澡,你替我準備吧。”
    挽晴道“是。”
    她到裏麵去洗了澡,坐在床上,挽晴幫她弄幹了頭發,她拿出那個荷包,放在挽晴手裏,“挽晴,你去乾清宮,把這個交給陛下。你告訴他,這個東西以後不能放在我這裏了,我想還給他。還有,我想回母親那裏住些時候,請他準許。”
    挽晴沒有回答她,似乎屋子裏還有個人從臥榻那裏發出了點聲響。
    “怎麽不說話?怎麽了,還有誰在屋子裏?”
    挽晴道“沒,沒有誰在!娘娘,這個這個奴婢不敢說。”
    烏雲珠默然低頭,“是啊,你不敢說,誰都不敢跟他說什麽。他是皇帝,我總是忘了,總是對他隨心所欲的無禮。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可笑?”
    挽晴道“娘娘,您別這樣!陛下一定不會讓您走的!”
    “可我,我不想待在這兒,不想讓別人見到我這個樣子。”
    這時候,富貴敲門進來,他似乎停頓了一下才說道“娘娘這個融餘姑姑來了!”
    烏雲珠冷冷道“我不見!你請她回稟太後,太後若為了娜丹要賜罪,我就在這裏等著,她若要我向娜丹賠罪,我烏雲珠要頭一顆,要命一條!”
    富貴愣了一下,回道“是!”
    富貴走了之後,屋子裏一片沉默。挽晴道“娘娘,您讓富貴這樣回,隻怕”她猶豫了一下,不敢再說。
    烏雲珠靠著床沿“她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了。我已經這樣了,還能更壞麽?我沒有力氣再去勉強自己麵對那些人了。”
    挽晴低聲道“奴婢去拿晚膳來,娘娘吃一些吧,吃了好好睡一覺,萬事都放寬心,總會有辦法的。”
    烏雲珠茫然道“我好想念芮銀做的菜,可惜以後,再也吃不到了,她再也不能做菜,就像過去,再也回不去了!”
    日子又過了十多天,再沒有人來擾她,孫太醫想了很多辦法,烏雲珠的眼睛還是沒有起色,她整日不言不語,心裏滿是痛苦絕望。
    這天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睜著眼還是一片死寂的黑。
    她慢慢坐起來,隻覺得口幹舌燥,摸索著下床朝桌子的方向慢慢走過去,還好在自己的屋子,周圍很熟悉。
    桌上的茶壺茶杯都在,她一隻手拿著茶杯,另一隻手慢慢拿起茶壺往茶杯裏倒茶,沒想到水一倒出來,都倒在自己的手上,她手一縮,趕緊停下來,想回身去拿布擦掉茶水,一下踢到了凳子,摔在了地上。
    她愣在那裏,也不知道要起來,心裏隻是想著,這輩子餘下的時間是不是都要這樣過了?這樣活著又是為什麽,還不如立刻去死。
    有人輕輕走到她身邊,把她抱起來放到了床上,那是她熟悉不過的味道,熟悉不過的溫暖。
    蕭予涵倒了一杯水給她,烏雲珠也不說話,慢慢的喝了下去,他接過杯子坐在她身邊,盡量壓抑著情緒輕輕道“摔疼了嗎?現在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仿佛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她裝著不在意的問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蕭予涵似乎歎了口氣,“是晚上,天還沒亮。”
    “知道了。”
    她坐了會兒,摸索著從枕頭下麵拿出那個荷包,“陛下,這個我要還給你。你不要以為我是賭氣,還是故意讓你不高興,我想了很久了,往事種種,我們都無可奈何,今天我隻想放下過去,你讓我離開這兒吧。”
    他不接荷包,沉默良久,啞聲道“烏雲珠,你不能原諒我麽?我也恨我自己,竟然會對你說那樣的話!可我,我那時候很難受,我忽然覺得你愛的是予清!我我實在很嫉妒!我從來沒有嫉妒過什麽,烏雲珠,是我的錯,我讓你傷心了!你可以生我的氣,可以罵我,可是生完氣,你原諒我,好不好?”
    烏雲珠搖搖頭,“我沒有怪過你,一直都是我對不起你,你從來沒有責備過我,我隻怪我自己,我不能原諒自己。”
    蕭予涵伸手把她摟在懷裏,沉痛道“烏雲珠,不要這樣好嗎?你原諒我好嗎?烏雲珠,我已經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烏雲珠不動也不說話,他們都受了傷,各自痛苦著。這樣在一起,又是何必?她此時心灰意冷,他明白的,他內疚心痛,她也知道。在這個旋渦裏掙紮糾纏,不如分開,各自給各自一片平靜。
    良久,他沉聲道“你不想待在這兒,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我也知道!明日,我就送你去別的地方,有個人,或者他會有辦法醫好你的眼睛!這個東西,我不會收回去的!它永遠是你的,我絕不會再要回來!你答應過我再也不會把它還給我,你記不記得!”
    她的眼裏有淚,可是心已經麻木,哭也哭不出來,依舊平靜道“陛下回去吧。”
    蕭予涵放開了她,他的手握在她的手上,連指尖都在顫抖,“好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走了幾步,聲音在她前麵傳來“就算你永遠看不見了,你還是我的烏雲珠,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門關上了,她無力倒在了床上。
    挽晴進來走到她身邊“娘娘,陛下他怎麽走了?”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挽晴回道“陛下日日都在,一直坐在這屋子裏,他連朝堂都不去,這些日子,除了去祭奠了一下靜妃,他都沒有離開過您!他說外麵都在慶典大淩朝兩百年的盛祭,朝中無事也不用去了,奴婢們哪敢勸,太後大發雷霆,和皇後都來了好幾次,被陛下擋了回去,沒有讓她們進來。”
    烏雲珠的心狠狠抽著疼,慢慢躺了下去。
    第二天,蕭予涵親自帶著她出去,馬車行了大半日,他把烏雲珠抱下馬車,一陣風吹過,雖然冷意陣陣,卻有花香傳來,聞著人也舒暢了很多。
    蕭予涵抱著她走一步也不肯放手,烏雲珠道“讓我下來自己走。”他把她抱得更緊,“這裏都是階梯,蜿蜒小道,你走起來不方便。”
    富貴,挽晴和孫太醫走在後麵,都陪著她一起來了,隻有寶音留在了朝陽宮照料芮銀。
    走了一會兒,似乎有人出來迎接,蕭予涵把她放在一間屋子裏,說道“這裏是一個京郊的山莊,適合你養病,沒有人會來打擾你。”
    一個人走了進來,說道“陛下來了。”看來他知道蕭予涵是皇帝,可他稱呼蕭予涵的口氣就好似好朋友般的親切平和,他的聲音很年輕,也十分溫和。
    蕭予涵說道“我把她帶來了,你看看吧。”
    那人走近烏雲珠,說道“皇貴妃,陛下托我照顧你,你別怕,現在我要看看你的眼睛。”他的聲音有一股平和,說不出的撫慰人心,烏雲珠點了點頭。
    他的手碰上烏雲珠的臉頰和眼睛,左右看了看,摸了摸穴位,又給她把了把脈,沉吟不語。
    烏雲珠聽他良久都不說話,開口說道“太醫,你不用為難,我的眼睛治不好了,你也直說無妨,陛下不會怪罪。”
    對她的淡然無波那太醫似乎有些吃驚,說道“皇貴妃,你不要灰心,你的眼睛也不是沒有辦法醫,現在還不能斷定治不好,有個法子可以一試,但是我也沒有把握一定可以治好。”
    烏雲珠淡淡道“多謝太醫。”
    蕭予涵卻很著急,“你說她的眼睛有辦法治嗎?”
    那太醫道“可以用我那時候的藥,加兩味藥進去,再施以金針刺穴。我那時候的藥方也是盧先生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堅持下來,就看見了。盧先生已不在人世,這些年我也一直研究著眼疾,隻能一試,隻是”
    蕭予涵道“隻是什麽?你別吞吞吐吐的!”
    那太醫道“陛下別急。藥方可以一試,兩天換一次,十天取下,再停兩天,再敷十天,這樣循環一個月,再看看有沒有效果。隻是那藥敷上去,恐怕不是一般的痛!
    皇貴妃和我那時候不同,她的眼疾是日積月累,敷藥的時間雖然不用我那時候長,可也要受著苦痛,一個月後如果有效,那我就有把握能治好她了。皇貴妃體質虛弱,照理她豆蔻年華,不該如此體弱,是不是失過血或是大病過一場還未恢複?”
    蕭予涵沉默不語,半響道“藥敷上去痛,不能用些麻藥麽?”
    那太醫道“我就是說這個。她體弱,再不能用麻藥,麻藥入腦,對她有害無益,痛也隻能忍著,可……這痛我經曆過,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烏雲珠聽了,沒有半絲的懼意。
    “太醫,你不用顧慮,隻管用你的法子治就是了,我不怕痛。”她低頭,好似在自言自語,“有什麽痛,是我沒有受過的麽?”
    蕭予涵握緊了拳頭,烏雲珠的話雖說的輕描淡寫,可這之中她經曆了多少別人不知道的艱難,他實在心痛自責不已。
    烏雲珠聽他們都不言語,繼續說道“再痛,總比瞎眼的好。陛下,你有很多事要做,為了我這些天你已經不理朝政,別人給我按上狐媚惑主的罪名,也不是沒有道理,以後你就不要來這裏了,不要讓我心裏不安。太醫和挽晴會照顧我,你回去吧,不要耽誤你明日上朝。”
    蕭予涵又氣又怒,大聲道“你不許再說這種話!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上不上朝,誰敢囉嗦半句!”
    那太醫似是嚇了一跳,勸道“陛下息怒!你們唉,陛下別讓皇貴妃生氣,生氣對她的眼睛沒有好處。”
    蕭予涵的怒氣立馬消失無蹤,趕緊握著烏雲珠的手柔聲說“等他給你敷完藥,我就回去,你別生氣,我明日再來看你。”
    那太醫見皇帝如此,更是驚愕,說道“陛下放心,我這就去準備。”
    蕭予涵摟住她,“烏雲珠,你要我怎樣,我就怎樣!隻要你能好!”
    烏雲珠淡淡回道“我隻要你回去,做好你的皇帝,別再理會我。”
    她的心冷若灰,讓蕭予涵痛苦心碎,他極力壓抑著怒氣,重重的呼著氣,好半響才道“好,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是我不好,你別再折磨自己。”
    她轉頭不再說話,屋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一時寂靜。
    蕭予涵溫言道“你知道這是哪兒,剛才那人是誰麽?”
    “他不是太醫麽?”
    蕭予涵說道“他是我的三哥,恒郡王蕭予潤。他小時候眼睛受了傷,一位江湖上的醫術高超的大夫治好了他,他一直潛心研究各樣的眼疾,對眼睛的病特別精通,宮裏宮外的太醫都拿你的眼睛沒有辦法,我隻能來找他試一試,看能不能治好你。”
    烏雲珠吃了一驚,說道“他怎麽住在這兒,離京城這麽遠?”
    蕭予涵說道“他身體不好,所以不管朝廷的事。他不喜歡和兄弟姐妹一起,不來參加宮宴節慶,我也從不勉強他,讓他一個人自在清淨的過日子。所以這些年你都沒見過他。我們雖不常見麵,可兄弟之間的感情還是很好的。他是個溫潤安逸之人,你住在這裏隻管放心,不用不安。”
    烏雲珠垂頭不語,如果是真正豁達安逸的人,又怎麽會不喜跟兄弟姐妹接觸,不喜歡宮宴節慶,熱鬧繁華?
    蕭予涵似有些感觸“恒郡王比我大兩歲,他的母親是先帝的元妃,是先帝最喜歡的女人。其實他才是先帝最喜歡的兒子,可惜十二歲那年他的眼睛受了傷,看不見了,元妃傷心成病,不治而亡。他的眼睛治了一年多才勉強好轉,他的身體也時好時壞所以先帝,隻能放棄立他為太子。若沒有那場變故,我想,今天的皇帝不會是我。”
    她暗暗心驚,蕭予涵又說道“這都是往事了。我告訴你,隻為讓你安心住下,大哥年長,二哥在雲貴,三哥遠離京城,五弟早亡,予清他我們兄弟幾個從小感情都一直很好,三哥沒有什麽脾氣和架子,也最會照顧人。烏雲珠,對不起!”他的聲音滿含痛楚,“在我心裏,沒有任何東西比你重要!我不願意再說一百個不得已的理由為自己開脫,可是,你原諒我吧!”
    烏雲珠淡然的點點頭,還是一言不發,蕭予涵心裏歎了口氣,也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恒郡王拿著藥進來了。
    “皇貴妃,這藥敷上去你要多忍耐。”
    她抽回蕭予涵手裏的手,淡淡說道“陛下回去吧。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痛的樣子。”
    恒郡王也道“皇貴妃說的是,陛下看到了隻會更難受,還不如不見。”
    蕭予涵聲音含怒“我不走!你給她上藥吧。”
    恒郡王替她在眼睛裏,和眼睛周圍塗了藥,用紗布牢牢纏住,扶著她躺了下來。
    那藥剛剛上去的時候,還不是很痛,隻一會兒功夫,烏雲珠就痛的整個身體都側躺著蜷縮起來,要用盡力氣才能忍住不在床上打滾。那藥在眼睛上,讓她有頭疼欲裂的感覺,她雙手緊緊抓住被子,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恒郡王問道“怎麽樣,還好麽?”
    蕭予涵衝過去,抱住烏雲珠一疊連聲的說“烏雲珠,很痛是不是,很痛你就罵我打我,隻要你能舒服一些!”
    烏雲珠牙齒打顫,發抖著賭氣道“我不是叫你回去嗎?你怎麽還沒走?你快走吧!我不痛!這點痛算的了什麽!沒有那時候被鞭子打的痛!更沒有被你傷了心的時候痛!”
    蕭予涵緊緊摟著她,愧疚心疼,簡直快要把他折磨瘋了。
    恒郡王道“你隻管喊出來,我知道很痛!沒有關係,你喊出來會好些!”
    她顫聲道“王爺你從小就開始敷這藥麽?”
    恒郡王見烏雲珠不叫他太醫,叫他王爺,知道蕭予涵已經告訴她他的身份,平靜道“是,所以我想隻有我,才能體會你的痛楚!”
    烏雲珠咬牙強忍,手心滿是汗水,額上也出了汗,“你那時候還小吧,蕭家的男人,果然個個都了不起!可我,也不會連一個小孩子都不如!”她用力推著蕭予涵,“你走!你走!你走!我不要你在這裏,我不想看到你,不想聽到你說話,你走!”
    恒郡王歎道“陛下還是回去吧,我會照顧好她。別再讓她哭,對她不好。”
    蕭予涵重重的呼了幾口大氣,終於放開烏雲珠,“好,我走!你別再鬧別扭,我這就走!”
    他站起來,終於咬牙離去。
    好似又有個什麽人進了房間,不知道是挽晴還是別人,烏雲珠已無暇顧及,隻是全身心的對抗著那種痛楚,她隻覺得越來越痛,越來越痛,痛的腦袋發暈,這痛好似沒有止境,要無休止的折磨她,她終於忍不住,手捂著隔著紗布的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
    恒郡王蕭予潤一直在屋子裏陪著,“皇貴妃”
    烏雲珠打斷他“現在不在宮裏,陛下也不在,你不要叫我皇貴妃,我痛恨這三個字,我痛恨皇貴妃這三個字!”
    蕭予潤道“好,其實我也不喜歡守著那些規矩禮節,那我就叫你烏雲珠吧。你盡量去想別的事,分了心,就不會那麽痛了,或者盡量讓自己睡著,盡管我知道,這樣痛法很難入睡。”
    她已經痛的不清醒,喘著氣道“以前我被皇後的鞭子打的渾身是傷,比這還要痛!這點痛又算的了什麽,我受得住!身體痛了,才能不去想心裏的痛!我寧願身體痛!”
    很長一段時間,屋子裏隻有沉默和她的喘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