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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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箋綠酒!
從陸綏卿帶她離開皇城司的那刻起,他們便算綁在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她自然不再像之前那樣怕他。
陸綏卿“三”
薑念晚“什麽三?”
陸綏卿“二”
薑念晚“……”
她雖搞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開始倒數,但直覺告訴她再激怒他不會有好果子吃!
是以她識相的抬手,指了指一屏之隔的裏間,語氣懇切“貼東牆放著一口樟木櫃子,大人順著櫃子的西北角往下摸,會摸到一隻鏨銀盒,裏麵便放著我預先備好的解藥。”
陸綏卿不可置信的擰眉看著她“你在指使我?”
“不然呢?”薑念晚垂下雙眸,摸摸自己無力的腿“難不成還要勞煩大人背我,亦或抱我進去?”
陸綏卿語噎當場,遲疑半刻,還是起身幫她去取。隻是照她所說的方向在櫃子裏摸了好一陣,他也沒能摸到那個鏨銀盒,便幹脆將那些礙事的衣裳一件件都丟了出來。
最後總算翻出那隻鏨銀盒,就在他準備離開時目光隨意一瞥,竟落在腳前的一件小衣上。粉粉嫰嫰的顏色,繡著含苞待放的荷。
不知何故,陸綏卿腦中莫名閃過衣衫單薄的小娘子坐在地上的模樣,還有那句“難不成要勞煩大人背我,亦或抱我進去?”,心頭突突跳了兩下,趕緊從裏間出來。
薑念晚仍舊委在地上,隻是移到鋪了倒栽絨氈毯的地方,她用厚厚的氈毯裹住自己。明明換個人就是極其狼狽的模樣,可她卻姿態閑適,像極了一隻縮在暖和窩子裏的小狐狸。
陸綏卿看了一眼,便將藥丸遞過去,她卻並不急於伸手去接,而是理所當然道“勞煩大人再幫我倒杯——”
“水”字未及出口,陸綏卿已捂掌過來,就這麽強行將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裏!
棗子大小的藥丸卡在喉嚨裏,咽也咽不下,吐又吐不出,一張小臉兒憋得通紅!正危迫之際,陸綏卿良心發現般遞過一隻水囊來,薑念晚接過便大口大口飲下,終於將那顆藥丸給送了下去。
這時喉嚨傳來火辣辣的感覺,她後知後覺發現,那水囊裏裝的不是水,而是烈酒!
“陸綏卿你!”她著惱的抬起一雙水眸,怒瞪著眼前人。
可對上那雙暗色沉沉的黑眸,她還是有些不敢造次,對峙片刻後,敗下陣來。
“烈酒驅寒。”語調雖是硬梆梆的,但卻是他破天荒的給出了解釋。
薑念晚清冽的眸中掠過幾分情緒“可有些藥性是與酒相克的,你又不懂醫理,怎能擅作主張?再說明知我會著涼,還拿那麽涼的水潑我。”
沉默須臾,陸綏卿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我先用了這個,可對你不起作用。”
薑念晚接過瓷瓶來輕輕一嗅,便知是醒神的藥,隻是大抵用得太久了,味道早已淡了,自然也沒什麽效用了。不過能得到這個解釋,她心裏壓著的那團火總算釋然了幾分。
她回頭從身後的小櫃子裏取出一隻差不多大的藥瓶,遞回去“下次用這個,別再誤人了。”
說完見陸綏卿未接,又補了句“就當作你救我出來的謝禮。”
陸綏卿這回伸手接過了,將瓶子揣回懷裏。
低頭間,聽見她問“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是不解,你這種殺人比殺雞還順手的人,那日在宮門前為何會出手幫我?”
他沒答,反問她“我第一回見你時,你被薛夫人打耳光罰跪。第二回見你時,你殺了人,還被掌摑。人都說女子是水做的,最愛哭哭啼啼,可無論發生多大的事,我卻從未見你掉過一滴淚。難道你體質驚奇,是鐵塊做的不成?”
明知是被調侃了,薑念晚倒也不見生氣“別的女子會哭,是因為知道有人會疼。我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又哭給誰看呢?”
“倒也不是非得爹娘……”這話才一出口,陸綏卿便想起什麽,遂諷笑一聲“也是,連夫家都被你害得要滅門了,看來還真是沒地兒能哭了。”
提起這茬,陸綏卿禁不住問出心中那個疑惑“據我所知,你爹娘的死與薛家並無關係,你為何要如此做?別對我說什麽薛博遠逼你毒殺聖上,若真如此,你也不會殺他滅口。”
薑念晚一臉清傲的將目光調開,落在窗外的那輪皎月上“我現在已不是你的犯人了,未來還會是為你駐命延壽的恩人,你想探問我的過去,至少得先回答我的問題。”
陸綏卿似懶得回應,隨手提起酒壺來就飲了一大口,放下酒壺時對上小娘子驚詫又略帶嫌惡的目光,這才想起手中的酒壺剛剛給她用過。
氣氛一時陷入冷凝,良久,陸綏卿開口“因為我娘。”
“什麽?”薑念晚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兒來。
陸綏卿兀自說下去“幼時我常看見祖母因一點瑣事就打罰我娘,有時是叫她跪在雨裏雪裏,有時是當著眾人的麵打她耳光。後來她熬受不住,鬱鬱而終,我便成了沒娘的孩子。故而長大後總看不得這些。”
薑念晚驟然想起那個雨日,自己正是被小章氏打了一巴掌罰跪在宮門前的,原來竟是勾起了閻王爺對苦命娘親的回憶……
“一個殺人如麻的酷吏,竟會因女子受屈而動側隱之心,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謝我什麽?”
“你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勉強算是個好男人。”
然而“好男人”這三個字,似乎並不得陸綏卿的歡喜,他神色複雜的看向薑念晚“看來你是真緩過來了,那就起來,回你該回的地方去吧。”
說罷,一把鉗住薑念晚的胳膊,將她拉起來,作勢就要往門外帶!
薑念晚一邊反抗,一邊急道“陸綏卿你什麽意思?你想反悔?可我們明明約定好你救我出來,我就給你配製藥囊的!”
“我從未與你有過任何約定。”陸綏卿薄涼道。
“那你帶我出來不是想放了我,而是隻想騙我服下解藥,好繼續把我帶回去受審?”
“不然呢?”陸綏卿回頭乜她一眼,目線如他的聲音一樣冷漠無情。
薑念晚隻覺好笑,虧她前一刻還在為他童年的不幸感到唏噓,虧她竟真有一瞬將他視為了半個盟友!
她的一隻手被陸綏卿箍在掌中,拖拽著往外去,另一隻手則死死摳住門框。
“你以為我中了那麽深的毒,隻服一顆藥丸就能解毒了嗎?!其實那顆藥隻能令我多撐一時而已,若不能按時繼續服下解藥,至多能撐三日!而這期間你若對我用刑,我便一日也難撐過!”
她不住說著威脅的話,卻如泥牛入海,換不回一點回應。陸綏卿仍繼續拉著她往外去,顯然對她的話半句也不信,這終於徹底激怒了她。
“陸綏卿,我收回先前的話!你不是好人,更不是什麽好男人,你連個人都不是!你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就不配活在這世上!”
“你押我回去自己也不會長命的!指不定我還沒被砍頭,你就先走在我前頭了!”
……
薑念晚近乎歇斯底裏的罵著,原隻是萬般無奈下出口惡氣罷了,卻不知哪句應了咒訣前一刻陸綏卿還穩健的步子倏忽頓住,那隻極有力的大手也驀地鬆開了。
“砰”一聲響,他就這麽毫無征兆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