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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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箋綠酒!
    可即便豁出一切去,也未必就能成功。她成功了,可這女子卻沒有她這般順利。
    看出她的不忍,陸綏卿勸道“她既已是死囚,遲早是要上刑場的,頂著自己的名字去死,和頂著你的名字去死,於她並無多少不同。”
    話雖如此,可薑念晚仍是拿不定“她與我長得並不肖似,你打算如何用她來冒充我?”
    “她與你身量相仿,至於容貌,重刑之下難免有損,一記烙鐵下去誰還分得清這張麵皮是誰不是誰呢?”他說得輕描淡寫,隻是也有一點隱憂“不過最好還是她心甘情願,否則還得拔了她的舌頭才行。”
    這話讓薑念晚心底泛起一陣冷意,終是說出口“我不想讓她當我的替死鬼,可不可以換一個?換一個真正死有餘辜的惡人……”
    她似乎是頭一回用懇求的語氣對他說話,看著那雙輕顫的水眸,陸綏卿喉結滾動了兩下,最後調開視線“弑君可是誅九族的重罪,你自己也不過是塊案板上的肉,竟還挑肥揀瘦起來了。”
    這話叫薑念晚無言以對,屬實是她不知好歹了,陸綏卿願意冒險保她一命,她卻還不斷給他出難題。可要她答應用這樣一個可憐人來當自己的替罪羊,也委實良心煎熬……兩難之下,她沮喪地垂下頭去。
    這時一直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的死囚,卻驀地抬起了頭,聲音澀啞“你、你當真連皇帝也敢殺?!”
    薑念晚矍然一驚,訝然地看向她,陸綏卿也覷了覷眼。
    那死囚的臉上卻流露出近乎亢奮的神情,髒汙蓬亂的發辮下一雙眼如枯燈複燃,有灼灼的光華跳躍。
    “我願意代你去死,隻要你能為阿瑤報仇!”
    阿瑤自然就是她的妹妹。
    饒是素日言談通達、清晰決斷的薑念晚,在這一刻也怔住了。她擰眉看著那女囚,良久不言。
    女囚眼波裏盈滿淚光,耐著性子等了須臾,終是忍不住站起身來,扶著牆步履艱難地朝這邊走來。卻在將要靠近薑念晚時,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阻住了路。
    薑念晚轉眸看一眼陸綏卿,生怕在這位閻王爺眼裏人命太不值錢,忙雙手握上他的胳膊,語調急切“你不要傷害她。”
    陸綏卿眼波微動,斜她一眼,不滿道“就你這樣婦人之仁,還想逃出上京?”
    薑念晚再次被噎得沒了話,那女囚卻絲毫不在意他們二人的談話,隻著急催問“怎麽樣,幹不幹?!”
    “可你、你原是不該死的……你是個可憐人,我沒辦法用你的命來換我的。”薑念晚終是做出了決斷。
    女囚卻淒然一笑“打小我與阿瑤就沒有雙親,我們姐妹二人相依為命,是彼此在這世間唯一的掛念。阿瑤不在了,我這條爛命早就豁出去了,行刺曹狗時,我已受了重傷,不論幫不幫你,都是死路一條,如果能讓我的死換來曹狗的伏誅,我便死得一點也不冤屈!”
    從她灼灼的目光中,薑念晚看出了她的決絕,可還是帶著一絲於心不忍的語氣問“你當真想清楚了?”
    女囚重重地點頭,生怕她不信,連點了三個。
    薑念晚咬著自己的下唇沉默須臾,唇齒間溢出輕輕的一個“好”字。
    女囚便即兩眼放光,整個人都好似活過來一般。見她拿了決斷,陸綏卿也將橫在二人間的胳膊收回,轉身往牢外走去,想給她們一點商量細節的時間。
    卻在他轉過身的一瞬,女囚突然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將一口鮮血噴在薑念晚的身上!
    這動作來得猝不及防,薑念晚未及躲閃,連陸綏卿都沒有料到,反應過來時已是遲了,他劈出一掌將那女囚擊到石牆上,又看她爛泥一樣地掉在地上。
    若不是出掌的一瞬薑念晚喊了句“別殺她!”,這一掌八成會直接要了她的命。
    薑念晚看她躺在牆角仍在笑,不敢靠近,隻問“你剛剛是想做什麽?”她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想要傷害自己。
    咬傷加之摔傷,女囚口中全是血,她含糊著開口“你借了我的命去……若敢誆騙我、不殺曹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薑念晚懂了,噴在自己身上的這口鮮血,大抵是某種盟誓,就像訂下了生死契,自己借了她的命,就要完成她的遺命。薑念晚並不惱,比起人家的一條命來,自己這點犧牲又算得什麽?
    她緩步走近,將女囚小心扶起,讓她靠在牆角的幹草垛上,平靜地問“他叫什麽?”
    “曹棟!”這兩個字,是女囚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仿若帶著滔天的恨意。
    薑念晚點頭,“你放心吧,我必親手送他下去向你跟阿瑤賠罪。”
    說罷她起身,走到陸綏卿麵前“就照大人說的辦,隻不過毀她的容無需用烙鐵。”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香包,遞給陸綏卿“將這裏麵的粉末兌水給她洗臉,明日便會麵目全非,無法辨認。”
    說罷,又轉頭看了眼那女囚,安撫道“你放心,這種疹子隻是看著可怕,但它既不會疼也不會癢。”
    女囚先是不屑地笑了聲,覺得這點小傷小痛跟她和阿瑤所遭受的比起來不值一提。但笑過後眼中又蓄起了一汪淚,真誠地朝薑念晚道了句“謝謝你。”
    這輩子除了阿瑤,還沒有人真正在意過她的感受。
    陸綏卿喚人進來將她帶走,她走至門前驀地駐足,回首看了看薑念晚,竟發現她為自己掉了一滴淚。
    血淚斑斑的雙唇立時彎出個溫暖的弧度“薑娘子,你實不必覺得愧疚,原本我的死就隻是死,是你讓我的死有了意義。”
    “我會笑著……瞑目。”聲音落處,人已走遠了。
    薑念晚能聽出她最後那句話裏的輕鬆和釋然,可隱忍克製的情緒還是崩塌了,她將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盡可能將那嗚咽聲藏於自己的掌中。
    她自認算不得良善之人,可她卻從未害過一個好人,更未害過可憐人。
    這種愧疚如同潮水,將她那僅剩的一點良心淹沒。
    沉浸在這種情緒裏,薑念晚緊閉著雙眼,驀然察覺有什麽在向自己靠近。睜開眼時那道高大的身影剛好將她罩住,伸出的手也懸在她的頭頂,沒有落下,也沒有斂回。
    薑念晚的心似被什麽力量捏了一下,怔然地對上陸綏卿的視線,難道他剛剛是想……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