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中相思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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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箋綠酒!
    陸綏卿隻覺自己的心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它不斷施力,他便會痛不欲生!
    裘十三遠遠見狀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疾奔過來,伸手將他扶住“司尊,您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喘疾又發作了?”
    可這會兒既沒有陰天下雨,司尊也未動用內力,更未曾飲酒……
    陸綏卿額頭沁滿了細碎的汗珠,後背也有虛寒涔涔而下,他根本沒有力氣解釋。但當他想到此時的薑念晚興許也是這般的痛苦,便以驚人的忍耐力強撐著身子,往司獄趕去。
    裘十三正欲攔阻,卻意識到司尊是往司獄的方向去,猜到大抵是要去見薑娘子,心下稍安緊緊跟上。
    是了,不管任何疑難雜症,薑娘子定會有法子的。
    可當二人踏進司獄大門後,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飄來,極盡痛苦折磨。這種折磨甚至不輸平日他們對犯人用刑時……
    盡管陸綏卿身上的疼痛並不輕她半分,可他還是加快了步子,朝著薑念晚奔去。
    當他雙手握上鐵欞子,便看到裏頭的薑念晚縮在牆角邊,身形弓著,疼得整個人都在發抖。
    “薑念晚!”陸綏卿用力晃了兩下鐵欞子,隻怕再用幾分力這牢門便要被他硬生生砸開。
    裘十三見狀,趕忙掏出鑰匙將門打開。這間牢房他也算熟門熟路了,是以鑰匙之前便備了一份。
    正處於劇烈疼痛中的薑念晚聽到這個聲音,也不知是否心裏使然,竟覺身上的痛感好似減輕了些許。她緩緩回頭去看,見陸綏卿已到了近前。
    陸綏卿蹲身將她攬入懷中“你如何了?”
    薑念晚咽了咽,艱難開口“你怎麽……來了?”
    “我適才驟然心痛難忍,料到你也應如此,便急著過來看看。”他眼神細細爬過她的額角唇瓣,發現她整張臉白得如紙一樣,沒有半點血色。
    “是不是我們……”他哽咽了一下,才接著問“還是逃不過去?”
    “我也不知道……”
    說來也怪,薑念晚被陸綏卿攬在懷中呼吸竟漸漸變得勻停。她冷靜下來仔細分辨,又抬眼觀察陸綏卿的臉色,問“你現下如何了,可有緩解少許?”
    陸綏卿這一路都是強忍著疼痛挨過來的,他一顆心都掛在這邊,竟也能扛住。此時被薑念晚問起,他才後知後覺身上的痛感似乎不如先前那般強烈了。
    是以點點頭,奇怪道“的確。”
    又緩了一陣,薑念晚便能自己坐起,她慌忙去撿回那本醫書來,當著陸綏卿的麵一頁一頁地快速翻找著。
    見她找得專注認真,陸綏卿也不打攪她,隻在一旁靜靜等待。
    終於,薑念晚翻到了有關青扡蟲的那一頁,她動作停下來,仔仔細細逐字逐句地認真看著。讀到某一句時,烏黑的瞳仁驟然緊縮了下。
    陸綏卿雖看不懂醫書,卻會觀貌察色,他瞧出薑念晚的驚惶來,忙問“可是查到了什麽?”
    薑念晚怔了片刻,一時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便幹脆將原話念與他聽“青扡蟲,體若胡麻大小,通體青綠,有雙翅,可飛數裏。喜濕熱之地,常以九曲草為巢,偶會侵入人體,其毒無比,中其毒者難以撐過十二時辰。”
    念到這裏,薑念晚略頓了頓,驀地抬頭與陸綏卿四目相交,無比認真鄭重地繼續說了下去“青扡蟲,分為雌蟲跟雄蟲……”
    截至此處,陸綏卿並未聽出任何問題,前麵那些是他們早就知道的,而最後這句,更是無需書上交代也能想到的事情。
    “那又如何?”他萬般不解的是薑念晚的神情和語氣。
    薑念晚咬了咬唇,才將最關鍵的那句說了出來“若本為一對的雌蟲雄蟲分別擇選宿主,即為相思蠱。”
    “相、相思蠱?”陸綏卿磕磕巴巴地重複了一遍,駭然的神情絲毫不輸薑念晚。
    兩人雙雙沉默,良久,陸綏卿才找回理智,問“那我們中了這種蠱之後會如何?”
    “不管雄蟲還是雌蟲,它們為了自己的小命也會盡量保全宿主的命,因為宿主一旦死了,它們又鑽不出去,同樣也是死路一條。是以我們一時半刻死不了。”
    即便薑念晚是醫者,下麵的話亦有幾分難以啟齒,略低下頭去,壓低了聲量接著道“隻是它們早已習慣了彼此的相伴,驟然分離,難免悲傷,先前那種噬骨蝕心之痛,便是它們情緒的寫照。”
    聽到這裏,陸綏卿隻覺神奇,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難以想象一隻胡麻大點的小蟲竟會如此重情重義。
    “可是為何現在它們不痛了?”
    “因為……”薑念晚臉上泛起赧色“你剛剛抱了我。”
    她飛快抬眼瞥了瞥陸綏卿的臉色,見他也有自己一樣的反應,才覺舒服了一些。
    接著便將這原理娓娓道來“蠱蟲一旦進入我們的體內,便會將宿主視為自己的外殼,也就是它的一部分。若宿主親密無間,它們則安分消停,若宿主相距甚遠,它們則痛不欲生。”
    “它們一悲傷,便會分泌某種液體,可以理解為眼淚。隻是它們的這種眼淚會擾亂宿主髒腑的節律,令胃氣絕乏,心律失常,疼痛難當。”
    陸綏卿籠著眉,麵色凝重“若方才我未能及時趕來見你,會如何?”
    薑念晚也沉下雙眸“它們會雙雙殉情,我們也將難逃一死。”
    “那若隻是你體內的蠱蟲死了呢?”
    一聽這話,薑念晚立時警惕起來,鄭重地告誡“陸綏卿,我勸你最好不要再有傷害我的想法,若我體內的蠱蟲死了,你體內的蠱蟲立馬也會自爆而亡,你亦不會獨活!”
    發出一聲低低的喟歎後,陸綏卿竟輕笑出來。薑念晚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你還笑?”
    “為何不能笑?我倒覺得這樣不錯。”說到這兒,他目光忽地一沉,噙著絲絲愧意“算起來,是你又救了我一命。”
    原本隻他一人被青扡蟲鑽入體內時,他是必死無疑的,可後來薑念晚也被青扡蟲鑽入體內,這才成了蠱。
    這道理薑念晚自然也想得明白,歎口氣無奈道“雖則不是我自願的,但事實確乎如此。隻是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
    “你是醫者卻反過來問我?若實在沒有好的法子,大不了我日日抱你一回。”陸綏卿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