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騙過它們

字數:3908   加入書籤

A+A-




    紅箋綠酒!
    耳邊鳥鳴啾啾,風聲輕俏,唯獨眼前的小娘子卻不再說一句話了。
    陸綏卿不由覺得好笑,繼續打趣她“弑君之事你都敢做,如今不過幾句大不敬之言,竟就怕了?”
    薑念晚仍舊不接這茬兒,隻兀自漫步前行著。陸綏卿漸漸意識到她不是不敢接話,而是心有所思,便問“在想什麽?”
    這回薑念晚總算有了反應,她豁然抬頭,一臉不解“你說那青扡蟲是靠什麽來感知彼此的存在呢?”
    這問題顯然是將陸綏卿給問住了。是了,兩隻小蟲子各自都有宿主,看不到對方,卻能在百步之內感知到對方的存在。
    “是氣味?”思量良久,陸綏卿才想到一種可能。
    這猜測倒是與薑念晚不謀而合,她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青扡蟲一旦寄居於人體,便會與宿主的氣味相合。而每個人身上的氣味各有不同,隻是尋常無法察覺罷了,但有些動物的嗅覺卻遠勝於人類,就如狗,便是通過氣味來識主的。”
    說到這裏,她忽地生出一個主意,一臉驚喜道“既然如此,若我們交換一件貼身的物件,會否將它們蒙騙過去?”
    陸綏卿雖覺得這法子多半不會奏效,還是點頭取了自己自小戴到大的一枚玉佩交給薑念晚。
    薑念晚卻有些為難地低頭掃一圈兒自己身上,犯起了愁“如今一身囚服換成了一身公服,我好像沒什麽東西是一直貼身放著的……”
    “無妨。”陸綏卿邊緩步往她相反的方向走,邊道“若你能見效再說。”
    薑念晚看著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小小的複雜,的確僅憑一人攜帶也能檢驗,可那樣百步之後他便要強忍著劇痛,等待對方的成效結果。
    很快陸綏卿就走出了百步之距,他胸口傳來痛意,卻仍繼續朝前走著。又走出十數步後,他艱難地轉過身來,看薑念晚的反應。
    雖早已看不清小娘子的眉眼神色,但從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便可知,那塊玉佩於她確乎有效。
    隻是這種效果並不十分顯著,大約僅維持了一盞茶的功夫,薑念晚便感覺心口傳來針刺般的疼痛!她一時支不住,單膝跪在地上,隻一眨眼的功夫,陸綏卿就回到了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抱住。
    “現在如何?”他動作輕,聲音更輕,仿佛懷裏抱著的是一隻易碎的瓷盞。
    薑念晚喘息漸漸勻停,“我沒事了。隻是看來貼身之物,也隻能讓我們多撐個一時半刻罷了。”
    “不過能有成效,便證明這條路是可以一試的。”陸綏卿卻很樂觀,放開她,又認真想了想,提議道“若是將玉佩換成更大一些的東西,興許能撐得更久一些。”
    “更大一些的東西?”薑念晚不解地看著他。
    他淡定道“貼身的衣物。”
    是以回去後,陸綏卿便找出一件長衫遞給薑念晚,讓她去換。薑念晚一看,這不正是上回她穿過的那件麽!
    不禁狐疑地看向陸綏卿,當時不是說洗幹淨了也不要,會讓裘十三拿去扔了麽?她雖沒將這話說出口,陸綏卿卻也瞬時猜到,側轉過身去避開她的視線。
    薑念晚幹笑一聲,便拿著長衫去隔壁換了,將已穿了整整一日的公服疊放整齊,交給陸綏卿。
    此時的陸綏卿也已更好了衣,將先前還穿在身上的錦繡圓領羅袍交換給她。
    兩人皆用嚴肅來掩飾內心的尷尬,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隨後各自抱著相方的衣物回了自己的寢間。自然,薑念晚今日被安排的住處,離著陸綏卿足有百丈遠。
    若在平時,當她走出百步時便會有心痛的感覺,然而今日抱著陸綏卿的衣物,她走出了百丈遠,也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薑念晚心下竊喜,這法子竟果真有用!
    而此時的陸綏卿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按按自己的心口處,沒有任何問題。隻是內心深處,也說不清當下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是夜,陸綏卿便將薑念晚的衣裳平展開鋪在床榻的裏側,自己則躺在外側。起先是如往常那樣平躺,可很快他就有些克製不住自己,側轉過身朝向裏側,靜靜注視著眼前的那身衣裳。
    饒是他已鋪得很是平整,還是看到肩部折線處有一道褶痕,於是伸手去撫平。可是撫平後,本應立時收回來的手卻遲遲不肯收回,就這麽落在那件衣衫的右肩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綏卿驟然一聲倒氣兒,從睡夢中驚醒!手緊緊捂在自己的心口處,隻覺那處撕裂一般的疼!
    他踉踉蹌蹌下了榻,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來到薑念晚今日安置的小院。才進院門,便看到點亮的燭火,近到窗畔,就聽到裏頭傳出的低吟。
    一時也顧不得什麽禮數,推門闖入,走到榻前抱住薑念晚,嘴裏不住念著“沒事了,沒事了……”像是在安撫薑念晚,也像是在安撫自己體內的青扡蟲。
    不知為何,夜裏的發作比白日更為鑽心,薑念晚竟疼得掉了眼淚。
    未幾,他二人終於恢複如常,陸綏卿鬆開薑念晚,卻見她眼中仍然滿布著淚水與失望。
    “看來即便是貼身的衣物,也隻能騙它們一時。”薑念晚沮喪地道。
    算算從他們分開到現在,攏共也不過三個時辰。如此,她還如何離得開上京?
    “你就這麽急不可待地想回西洲?”陸綏卿問。
    “不然呢?”薑念晚撩他一眼,濕漉漉的眸子像辰初時分沾著林間水汽的小鹿,懵懂又無辜。
    陸綏卿忍了忍,還是問道“難道上京就沒有任何讓你留戀或是遺憾的東西?”
    薑念晚果真認真思索了下,點點頭“自然是有的。”
    陸綏卿眼中倏忽一亮,就聽她接著說了下去“若是現在就離開,我定會遺憾沒能看到薛家人的伏誅,其實這些年我暗中查了許多,薛家惡毒的可不止薛博遠和薛淮,無論是薛博遠的繼室小章氏,還是宮裏的薛貴妃,手上都染有無數人的血。”
    她猶自說著,陸綏卿卻已懶得聽下去,丟下句“不必再說了,早點睡吧”,起身便走。
    薑念晚訝異地看著他“那今晚怎麽辦?”
    陸綏卿在門前駐了足,卻未回頭,隻是硬邦邦地道“你還搬回上次住的那間廂房吧。”那裏離他寢間在百步內,倒是可以先安全度過今晚。
    薑念晚快速收拾了下東西,便趕忙出門。原以為陸綏卿會在門外等她片刻,可追出來才發現人早已不見了。
    “真是絕情。”她嘴裏怨念著,抬頭看了看昏昧的天,又看了看四周,隻覺黑黢黢的小院裏陰風四起,打了個寒噤,快步離開。
    搬回上次住的那間廂房後,薑念晚怎麽也睡不著了,便幹脆披了衣裳坐在窗前翻書,繼續琢磨法子對付那兩隻青扡蟲。
    衣物上的味道隻能讓它們安分幾個時辰,到底什麽東西才能真正騙過它們呢?
    血?
    薑念晚腦中忽地閃過這個念頭,心下立時變得篤定是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