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西都城內
字數:3284 加入書籤
河州,西平郡,西都縣。
選鋒營與白羊騎兵皆是百戰精銳,突然出現打擊吐穀渾疲軍側翼,大獲全勝。其後又追潰數十裏,共俘斬吐穀渾軍隊民夫近萬物資軍備若幹,吐穀渾大軍四散主帥僅率十數騎西逃。
傍晚時分,鍾榮率軍進入西都城,大門一開百姓難民無不夾道歡迎,街道兩側站滿了圍觀民眾,士兵精良甲胄上的血汙與兵戈痕跡反而更加彰顯這支軍隊的彪悍與戰鬥力,百姓們於是紛紛用自己的歡呼與呐喊聲來為他們喝彩。
幾名本地軍官落寞的站在街角,看著為首白馬銀甲滿麵春風的鍾榮,他們的臉色卻頗為難看。
“俺們守衛西都死傷無數,功勞白白卻被這些龜兒子搶走,俺心中不服!”其中一個魯莽的軍侯氣憤的拍著大腿。
“哼,誰說不是呢?”
另外一人不屑的啐了一口“我看此人不過二十來歲,他之前那些名聲恐怕都是靠投機取巧來的吧?”
“休要胡言亂語!”旁邊校尉模樣的軍官擔憂的看了看那些正在街道上行進的騎兵,雖然入城的人數隻有數百人但這些人身上的悍勇與殺伐之氣是裝不出來的,他卻並不知道這是鍾榮最精銳的選鋒營,和從中原與關中地區死人堆裏剩下來的白羊(羯族)騎兵。
“若無他們,西都城保的住嗎?”
“汝等的家人保的住嗎?”校尉反問,其實他心裏也不好受,但若是任由這群手下再亂說下去,一旦傳到鍾榮耳朵恐怕會生出是非。
騎兵一路行至縣衙,隻鍾榮攜破六韓拔離等數人入內。
除了早早前去帶路的一名官吏,其餘縣內官員皆在此迎接鍾榮。
在甲葉子的碰撞聲中,鍾榮撩開裙甲當仁不讓的坐在主位上。
“下官、下吏參見都督。”
見眾人紛紛參拜行禮,顧愷之頓了頓也拱手道“下官參見都督。”
他在看眾人,眾人也在看他。他們想象中的鍾榮應該是三四十歲,老成持重亦或是粗魯野蠻的軍人形象。但此人竟然比顧愷之還要年輕一些,下頜與兩腮留有些許胡須,身體高健銀色山文鎧穿在其身上更顯威儀,最引人注目的是此人劍眉下銳利如虎狼般的雙眼。
鍾榮的目光最後停在顧愷之身上,顧愷之身上的官服破了,胡須也不知道多久未修理,整個人看起來邋遢無比仿佛老了十歲,當然堂上其他官吏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莞爾一笑,說道“不過兩月未見,虎頭兄為何弄成這副模樣?”
見他明知故問,顧愷之心想‘不都是因為你嗎?卻還在此惺惺作態,真是厚顏無恥。’
卻言不由衷“吐穀渾窮凶極惡,下官能保住一條性命已是謝天謝地了。”
鍾榮拍了拍手一字一頓道“諸位守護西都保境安民的功勞不會埋沒,本都督會奏請天王為汝等請功。”
五旬年紀的馮縣丞顫巍巍的上前兩步,對鍾榮拱了拱手,恭敬道“都督,吐穀渾軍隊過境沿途踐踏莊稼破壞民房,又因難民入城府庫內已無多少餘糧,還望都督能上報朝廷為西都縣撥付一些錢糧用於賑災。”
鍾榮點頭同意,又道“此戰繳獲的物資會留下一半給供西都縣支度,再將俘虜的民夫也交給你們,用於修繕城牆和縣中設施。”
城外俘虜的吐穀渾士兵與民夫共有四千八百餘人,其中雜胡民夫約占一半,這些人反抗的概率不大,鍾榮索性將他們留在西都修補工事,而那些吐穀渾士兵則將帶回金城他另有用處。
聽到這些,老縣丞皺巴巴的臉舒展開來,再次對鍾榮拱了拱手“多謝都督慷慨。”
議事過後進入內庭,鍾榮屏退眾人隻獨留他與顧愷之兩人於居室之中。
“虎頭兄在西都可還習慣?”
顧愷之點了點頭,或許不想太遂了鍾榮的意,他又立刻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看他的神態鍾榮心裏已有把握,從跪坐的軟席上起身,打開窗台負手而立,庭中有幾株樹木,他將目光看向一棵已有百年曆史的歪脖子梧桐老樹,本就稀疏的枝幹上為數不多的樹葉早已枯黃,有的正如蝴蝶般飄落在地上。
“漢祚將終,虎頭兄難道隻願袖手旁觀嗎?”
顧愷之瞥了一眼鍾榮的背影,哼笑道“漢祚存於晉室,何來終結之說?”
“而都督,投靠苻秦助紂為虐,彼輩才是漢祚衰弱之根源。”
而鍾榮卻有不同意見“晉室門閥林立,權利土地皆掌握在世家豪族手裏,佃戶十稅其八,下層百姓苦不堪言。桓溫在時尚且北伐失敗,但他現在已是遲暮老朽,我敢篤定一旦桓溫身死,則晉室敗亡必不遠也。”
顧愷之不置可否,江左之人都稱他畫才兩絕,他又何嚐不想為國出力。然而晉室豪族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身,早已病入膏肓,況且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頓了頓,顧愷之問道“都督又有何良策?”
他歎了口氣“天王苻堅宅心仁厚,若其一統天下,百姓或許會過的好一些。”
顧愷之當然不信鍾榮的這些屁話,直言道“我觀都督,不是久居人下之輩。”
“何以見得?”
“都督招募流民,收買人心,暗蓄勢力,實則是為等待機會。”
鍾榮瞥見一紅衣女郎在不遠處的廊柱後朝此間觀望,發現房間有陌生人又立刻將頭縮了回去,他會心一笑說道“不過是些自保的手段罷了。”
顧愷之踱步走看向屏風上自己的畫作,那是他在吐穀渾攻城時所作的西都守城圖,其中兵戈之災惟妙惟肖,百姓孩童哭喊連天。
“上了你的賊船,現在就算回到建康也不過徒增恥笑,在下隻願這天下戰亂早日結束。讓百姓能休養生息,孩童亦能夠承歡膝下,還華夏大地一個朗朗乾坤。”
再說了,他忽然有點喜歡上西北了,這裏的烈酒,還有那比酒更烈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