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鷸蚌相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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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鳴九霄!
    大典結束之後,皇甫世煦另行單獨召見了一些朝臣,主要定奪給先帝出殯之事,乃至初初登位必須頒行的詔令,最後,受到召見的,便是皇甫家的幾位藩王,包括皇甫世煦的一位叔叔昌樂王皇甫誕,兩位堂兄,順安王皇甫淩飛,恒安王皇甫鈺。
    皇甫世煦心知,他的王叔和堂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否則他也不會一接到父皇病重的消息,就快馬加鞭地往京城趕,早在太上皇時期,四位皇子包括當初還沒被立為太子的皇甫嚴,圍繞著皇位問題一直在纏扯不休。
    最先行動的是皇甫誕,他想盡辦法唆使太上皇罷黜了幾位竭力擁推皇甫嚴做太子的文臣,可惜,他的一番辛苦皆是為別人做嫁衣裳,皇甫誕的生母成妃本就受太上皇寵溺,卻不知自我約束,成家借助成妃的得寵大肆收刮錢財,為非作歹,最終觸犯眾怒,成家被貶為庶民的同時,成妃和皇甫誕受成家所累,也被太上皇罰至封地,沒有皇命,永不得入京。
    剩下的三位皇子中,皇甫嚴最有力的競爭者是皇甫淩飛的父親皇甫戟,因為皇甫戟生性好武,為皇甫家的江山立下赫赫戰功,所以太上皇罷黜擁護皇甫嚴的文臣,無疑讓皇甫戟獲得太子之位的希望大大增加,偏偏皇甫戟的性子過於急躁,在朝臣們還為立誰為太子爭議不息時,居然遣人刺殺皇甫嚴,魯莽行為的代價就是,不僅沒除掉皇甫嚴,又讓自己成為第二個被太上皇強令就藩樂安的皇子。
    誰料,更絕的是最後殺出來的皇甫照,即恒安王皇甫鈺的爹,他刺殺的目標對準了羅患重病的太上皇,不幸被人告密,東窗事發,若不是皇甫嚴求請,恐怕他連就藩樂安的待遇都輪不上。
    皇甫戟和皇甫照都先後死在自己的藩屬地內,繼承了王位及藩號的皇甫淩飛與皇甫鈺,表麵上一直太平無事,可種種跡象表明,藩王的勢力已經越坐越大,如三隻困獸,虎視眈眈京師。
    宣召王叔與堂兄們進京,皇甫世煦事前很是猶豫了一番,如若不許他們入京的話,藩王們自然也會做做表麵功夫,向京城奉上賀禮,可這樣一來,京城和藩屬地的關係將如脆帛,稍觸即裂,自己剛剛登基,帝位尚且不穩固,何談同時對付三隻巨虎?反正都是危險重重,不如大度一點,一來藩王入京,可以借機緩和幾方麵冰凍已久的感情,二來,製造一種示弱示好的假象,或許能迷惑對方,拖延時間,以容自己蓄積到足夠的力量,至於安全,皇甫世煦早早密囑父皇在位時的虎將藍振,做好一切京師守備事宜。
    “王叔受累啦,這麽遠趕來京城,路上一定很辛苦吧?”皇甫世煦不僅單獨召見藩王,還專門為他們設宴,宴席一開場,他就走下首座,親自舉杯向他們一一敬酒。
    “哼,本王老了,京師也是物是人非,這大概是我有生之年,最後一次入京吧,辛苦不辛苦的,當是告個別,還個夙願,了卻一下未完的舊事!”昌樂王皇甫誕的身體尚算健康,隻是多年的風濕病,讓他的腿腳行動十分不便,對皇甫世煦的敬酒和問候,他即不感謝,亦不碰杯,隻含沙射影地自語自歎,自斟自飲。
    皇甫世煦碰了個軟釘子,實是意料之中,等昌樂王飲畢杯中酒,他微微一笑,將自己的酒同樣一飲而盡,然後寬慰昌樂王道,“唉,這麽多年,難為王叔了,如今父皇去世,舉目之下,我就隻有你這麽一個王叔,王叔如不嫌棄,可長駐京城,那樣小侄也好遣禦醫時時過去為王叔治腿,以盡小侄早年未盡之孝道了!”
    “哼,不敢勞動皇侄,本王的腿疾乃是多年沉屙,就那些宮中庸醫,隻怕越治越重呢,你放心,本王就是死,也會死在昌樂王府,那兒,才是本王的地盤!”
    “自然,願走願留,一切皆隨王叔的喜歡,但無論王叔有什麽需求,隻要小侄能辦到的,自當盡心從力!”
    皇甫世煦的誠懇換得昌樂王扭過臉去的冷場,於是,他隻得尷尬地走去下一桌,忽然間,他發現對這種很傷顏麵的場合,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竟比以前大有長進,難道是因為與百萬莊的當眾受辱相比,藩王們給的尷尬隻是小菜一碟?
    皇甫淩飛不似昌樂王那麽倔強固執,聽聞這位繼任的順安王和他的父王一樣,生性喜好習武,成日裏肅整軍隊,親自操練三衛(藩王的軍隊稱作衛),順安王的軍事實力到底有多強,京師之內,無人敢做出判定。
    “王兄,來,請受皇弟一杯薄酒,來京師不便之處,還請王兄見諒!”皇甫世煦親自替順安王斟酒,順安王攔住。
    “皇弟太客氣了,為兄怎好勞皇弟親自斟酒,還是由為兄替皇弟斟吧,亦借皇弟的美酒,恭賀皇弟終登大位,君臨天下!”說著順安王腕力一沉,輕巧地搶過皇甫世煦手中的酒壺,將二人麵前的酒杯斟滿,接著舉杯,“皇弟,請!”
    “多謝王兄!”皇甫世煦飲盡杯中酒,心中暗駭,皇甫淩飛雖說有著皇甫家的男子所共通的英姿俊逸,但剛才所發力道,根本無法讓人和這麽一個玉麵男子聯係上,“可惜了,若領軍作戰,便是藍振亦不為其對手。”
    皇甫世煦惋惜之時,不防恒安王皇甫鈺離桌過來,主動取了酒壺,給三隻杯子斟上,“唉!”皇甫鈺開口便歎,“說實在話,生於王侯之家是很可悲的,身不由己的時候太多,就像你我兄弟,因為上一輩的爭執,從出生到落地,隔了二十多年方有緣相見,論尋常人家的親戚情誼,我們幾乎沒有,當陌路萍水吧,我們又偏偏都姓皇甫,王兄,皇弟,就讓我們為彼此的悲哀幹一杯吧,以後未來,不曉得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呢!”
    恒安王的祝酒詞特別,恰巧觸及彼此的隱痛,皇權之爭自古難平,以兄弟的名份相聚相碰杯,有一次難得有二次,他們沒有親情的未來,從來就沒有。
    三人默默碰杯,第一次,眼神之間除了黯然,再無隱藏著的冷漠與不屑,“不管怎樣”,皇甫世煦忽然由衷地說,“我希望我們都能活夠天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