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深雲出岫 第六十八章 林中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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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鳴九霄!
    就算憐牧大方的承認了自己是去找鈺公子,就算憐牧的分析都對,玉鳴仍無法接受憐牧的決定,那是她唯一能為孑曄做的,或者說她唯一想為自己所賭的一次,叫她不許插手,這怎麽可能?
    憐牧的氣並非真的因為玉鳴的胡亂猜測,憐牧與其說是置氣,不如說憂的成份更重一些,他太清楚其中的危險性了。
    但是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
    “既然時辰已到,就起棺吧”,憐牧強抑慍色,擺手讓段五喊人進來。
    段五滿心詫異,卻不敢有違憐牧的吩咐,忙招呼堂外的人,“你們,進來八個扶棺!”
    一溜黑衣勁裝的武丁後腳跟前腳的踏入堂內,朝憐牧和玉鳴分別施禮後,便直奔孑曄的棺槨,紛紛從懷裏抽出白綾,手腳麻利的困束起來,沒多一會兒,原本黑漆漆的棺槨頂頭,就被紮上了大大的白綾花,棺身也被白綾成井字型絞束好,兩邊四角各紮了小一些的帶垂綴的白綾花。
    濃重的黑白對比,更令悲戚擾亂心田,段五一聲沉喝,“起……棺!”八個漢子應聲,同時將孑曄的棺槨聳上了自己的肩頭,慢慢的經過了堂內人身邊。
    憐牧痛心地閉了下眼,聲音頓時輕柔肅致,“鳴兒,我們,一起走吧。”
    玉鳴上前,有些委屈,有些倔強,但悲傷暫時壓過了一切,她伸手挽住了憐牧的胳膊,兩人相依著,跟隨棺槨從百萬莊的後院小門出去,朝憐牧早已安排好的落葬地走去。
    落葬地距離百萬莊並不算遠,避開官道,從玉鳴上次告訴高士煦的小道進入,走上一段,再往一條左側的岔道上拐,轉過兩道丘陵,穿過兩片首尾相連的林坡,便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凹地。
    林中凹地,前麵還有一道淺淺的水灣,水灣雖看起來不大,但估計內有地下水通流,故而水清澄澈,小小的遊魚對對簇簇,因為是春天,水草豐茂,野花星星點點遍落,讓原本尋常無奇的林地,別生出一番幽趣,孑曄落葬於此,既不會受人打擾,應也不會太過寂寞。
    玉鳴是第一次走出百萬莊,沒想到卻是為了送永遠不再歸來的親人,外麵的世界有著既令她熟悉的芬芳,又有著一種炫目的陌生,而她的內心似乎也正在被某種東西分裂開,離百萬莊五年無憂無慮單純快樂的日子,漸去漸遠。
    在水灣的另一側,玉鳴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她忍不住,無數次地朝那邊看過去,憐牧目睹了玉鳴的表情,卻未置一詞。
    直到,將孑曄安葬完畢,請來的和尚替孑曄做完法事,眾人又灑祭一番,靜默憑吊許久,憐牧才讓丁奴們先行回莊,至於廟子裏的香火錢,自有管事和他們結算。
    當身邊隻剩下段五後,憐牧方輕輕拉起跪於孑曄墳頭的玉鳴道,“來,鳴兒,我帶你去見見我的幾位朋友。”
    “朋友?”玉鳴詫異地問,五年裏,憐牧似乎從來就沒有什麽朋友,隻有生意上的客人,但自從孑曄出事後,憐牧不僅忽然冒出來個叫神眼侯柴競的朋友,就在這裏,也居然有他的朋友。
    玉鳴滿心疑惑地任憑憐牧牽著她的手,沿水灣的草地走向另一側,段五則默默地收拾上剩餘的一部分香燭紙錢,尾隨在玉鳴他們身後。
    可是,在水灣的另一側,根本就沒有人,隻有兩處並立的無名墳塚,埋下的人,想是已死去數年,墳塚的荒土上已長滿青青墳草和野花。
    不用憐牧吩咐,段五便著手點燭上香,玉鳴奇怪的看著肅穆凝神的憐牧,“憐叔,這是……?”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朋友,我年輕時曾經的,最親密的兩位好友,可憐故人已作塵,宿草春風又添墳,腸斷年年,人事隻堪哀!”
    玉鳴幽歎,“可是,憐叔,為什麽,他們的墳前連一塊碑都沒有?他們姓甚名誰,都是做什麽的?”
    “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立不立這塊碑,又有何意義,隻要在生者的心裏,他們的名字是有意義和永存的就行了,他們一個,英俊瀟灑,才智過人,也曾受人賞識,本以為他會過上風光無限的好日子,誰知道,朝夕之間,便落得門戶凋零,拋屍荒郊,還是我偷偷的,將他的屍身找回來,安葬於此,另外一個,從小就練就一身好武藝,雖詩禮之道比不上前者,可有膽有略,帶軍有方,用兵神速,堪稱不可多得的年輕將領,可惜……”
    “可惜?憐叔的這第二位朋友是戰死了麽?”
    “是戰死了,不過這並非可惜之處,作為一名將領,帶兵出征,總不免有身死沙場的一日,但可惜他本不該死的,他的死是因為堅守孤城數月也沒能等來軍餉和援兵,手下的兵將,戰死的戰死,餓死的餓死,當敵兵攻破城門之時,發現遍地屍寰之上,僅剩他一人手駐銀槍,怒目而立。”
    “後來怎樣了?”玉鳴想象著憐牧的描述,都覺得心慌氣緊。
    “後來,敵軍兵士迅速地將其團團圍住,然而卻不見他另有動作,待敵軍將領趕到,看出他其實早已死去多時,隻是拚著一口殘氣,用銀槍撐住了自己,死也要傲立在敵手麵前,這才是一個將士的鐵骨,敵軍將領沒有為難他的屍身,派人好好裝殮,讓我方前去領取,但是沒想到,上麵卻有人以城池失守為名定了他的失職罪,當時的朝廷根本不出麵領取他殘破的屍身!”
    “天呐,怎麽可以這樣?朝廷難道忠奸不辨嗎?”
    “也不全是,這裏麵,還有很多複雜的因素,本來朝廷不出麵,家屬也是可以去領取的,然而他家中的老娘又早就仙逝,年輕的嬌妻聽聞噩耗,當夜就懸梁自盡了,無親無故之下,我隻得托人搭線將他的屍身交換回來,那可能是我憐牧所做的唯一一筆沒有花銀子的交易了。”
    “太可憐了!”玉鳴含淚唏噓道,喟歎不已。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