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八、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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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陵顯然看到了清瑜的表情,她也是心思玲瓏的人物,立刻發覺自己有些露餡。好在應陵有幾分急智,張口解釋道:“別人的事兒我不關心,可是你的事兒我又怎麽能不往心裏去?自打你上次好心來看我,又勸了我一通之後,我才知道你的真心。”
清瑜一時還不太適應應陵這般溫和得近似親密的態度,回答道:“姐姐有心。好在我的傷恢複得差不多了,今兒田太醫來看過。隻囑咐靜養,按時服藥。應當無礙的。”
應陵微微生硬的點點頭,如此關心一個人,對她來說,也不是那麽自然而然的。為了不讓場麵那麽尷尬,應陵隻好開口與清瑜聊起家常來。隻是這麽一聊,應陵清瑜二人都有些尷尬。應陵素來是不把這些家長裏短放在眼裏的,這會子為了跟清瑜親近,不得不費心費力去說自己根本沒興趣的話題。而清瑜,又實在離開權貴圈太久了,許多人和事,就是應陵絞盡腦汁想出來,清瑜也接不上話。姐妹倆的話題通常是你開個口,我回一句,然後就沒下文了。隻盞茶功夫,應陵清瑜都覺得疲憊不堪,這種沒話找話的狀況實在太奇怪了,就好像兩個不會打乒乓球的人,一個人好不容易把球發過來,另一個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把球接回去,一發一接,節奏緩慢,還沒有半分技術可言,更可氣的是,兩人還常常接不到球。
直到涪陵這個名字被應陵提起,清瑜總算籲了口氣。這幾年來,就隻有涪陵清瑜還在感應寺見過兩麵。想到涪陵如今已經嫁到異邦,清瑜應陵二人都有些唏噓感歎。
應陵道:“說實話,涪陵出嫁那天我都沒有去送她。那陣子為了和番的事情,四王叔與父王有些齟齬,我怕我出席了讓涪陵膈應,便借病推了。如今悠悠掐指一算,兩三年過去了。一想到那個當年梳著小辮,總跟在我後頭的妹妹,都已經為人妻,說不定還為人母了,我都不知說什麽好。時光如催,好似夢一般啊。”
清瑜沒想到這麽一番感性的話是從應陵嘴裏說出來的。微微一想也自恍然,即便應陵涪陵二人有些心結,可二人實際上是一塊長大的。比起寶陵的深宮養病,自己的流落異鄉,應陵涪陵才是真的有時間積累有共同記憶的姐妹。不論從前和睦也好,後來離心也罷,如今涪陵遠嫁,什麽恩怨都該放下了。加上應陵遭遇了如此無妄之災,自然有些感觸。
清瑜便道:“應陵姐姐怕也是有些後悔吧。不管三王叔四王叔如何,涪陵姐姐這一去恐怕是再無相見之日了。索性涪陵姐姐在送嫁途中,經過延州,妹妹倒是有幸與她一晤。她那時……”
應陵想要否認後悔,不過想到清瑜所說,隻怕自己終身與涪陵再無相見之日,心頭一軟,隻歎了一口氣。
清瑜也不想說不吉利的話,忙改口道:“當日涪陵姐姐雖有些心頭鬱鬱,不過這幾年過去,聽四嬸嬸前日過來跟我拉家常時所說,貌似也平平安安的。或許這樣也不錯。平安是福。”
應陵心中一酸,自己清高一世,滿擬要找個文武兼備的少年俊才相配,誰知道卻讓那大胡子辱了清白。相比之下,涪陵哪怕是和番,到底也是去做大理王府的世子妃,光隻聲名一樣,就跟自己雲泥之別了。想著想著,應陵便流下淚來。
清瑜難得見到應陵真情流露,對於應陵剛進來時的探問,也就淡忘了。清瑜拈了手帕去給應陵抹淚,應陵躲了躲,背過身去自己擦了,這才回過頭來。她沒忘記,今天來不是為了在清瑜麵前示弱的。
應陵端起茶輕抿了一口,微微平緩情緒,這次問道:“嘉王叔最近可有家書送來?”
清瑜搖頭道:“蒙古大軍一路滔滔,占據東北數郡,將隴南與巴州橫生切斷,陸路是斷絕了。蒙古人又擅長飼鷹,信鴿也不能幸免。早在你們離開京城前數日,便斷了訊息了。對了,我聽說京城西麵已經解圍,不知三王叔送出信來了嗎?”
應陵也搖頭道:“父王統領兵部,自然以國事為先。要送信也是遣人送來給太子殿下。隻可憐我娘,日日懸念……”
清瑜歎息道:“巴州全是女眷幼子,大家都不容易。好在戰事有些眉目了。”
應陵道:“最難還是你。大嬸嬸病逝以後,嘉王叔又長年在外。你們府裏就一個側妃照應。如今又聽說澤禮……”
清瑜眨了眨眼,故意沒接話,等著應陵的下文。
應陵咬牙道:“聽說太子殿下以大義相脅,要把澤禮過繼過去。我適才進來的路上正好撞見了澤禮,好聰明乖巧的孩子。才這麽點大,你這個做姐姐的可要替他打算!”
清瑜本能的覺得應陵今天有些不妥,她一貫謹慎,自然不會因為應陵來探望自己落了幾滴眼淚就把對方當做知音,據實以告。清瑜隻犯愁道:“如今傳得滿城風雨,也不知是真是假。隻是我一個晚輩,又有傷在身行動不便,就是操心弟弟也沒有辦法。”
應陵聽清瑜言語鬆動,忙湊近些道:“這些話換做別人我是打死不會說的,也就在妹妹你麵前囉嗦幾句。這事真得從長計議。如今前線戰事好轉,說不定過了年入了春,就能把蒙古韃子打回去。到時候回到京城,論功行賞時,守在京城的各位王叔抗敵無畏固然有功,太子殿下移都巴州定了軍心也值得書寫一筆。不過功勞最大的,我看還屬嘉王叔。他進諫定策在前,領軍策應在後。偏這時候皇太孫又沒了。說不定儲君之事還有反複,妹妹怎麽能將澤禮推到那邊去,助長人家威風呢?”
清瑜不由得多打量了應陵兩眼,這番話傳出去的確非同小可,搞不好就是大罪。但是清瑜也不得不佩服應陵的分析,還真有那麽幾分可能。不過清瑜實在太了解應陵的個性,應陵言談間故意模糊巴王,突出嘉王,仿佛戰事一了,這儲君之位便要落在嘉王手上一般。實則清瑜明白,巴王在朝中經營這麽多年絕非兒戲,自己的父王遠在隴南,想要入主東宮實在有些困難。而一旦太子沒有後裔,最容易得手的反而就是巴王。
想到這裏,清瑜哪裏還不明白應陵此來的目的?她心頭一鬆,隻要應陵還是那個應陵,清瑜倒是沒什麽怕的。各懷鬼胎罷了,現在就是人前說人話,鬼前說鬼話的時候。清瑜皺著眉頭道:“姐姐這話我可不敢聽。太子承嗣一事眼下正在關鍵,尤其戰事膠著,更關係到陳國大統。我父王也絕沒有那種心思。他一個常年在外的藩王,朝中也沒有耕耘一分根基,怎會有那種大逆不道的念頭?今日妹妹就當姐姐說笑,姐姐快別拿這種話嚇我。”
應陵見清瑜推得一幹二淨,心中冷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若嘉王沒有奪嫡的心思,殺了我我也不信!
可是清瑜這邊可謂是無懈可擊,應陵費了半天心思,什麽都沒套出來,也委實有些不甘。應陵正想從哪裏切入比較好撬開清瑜的口,忽然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清瑜也聞聲抬頭看去,隻見房門推開,正是木樨引了尹蘭煙同巴王妃進來。幾人臉上都有一種緊張欣喜盼望的複雜表情。
應陵微微一愣,這才多久功夫,母親怎麽不多拖著那女人一會,自己還沒問出個所以然呢。
清瑜向巴王妃問好道:“三嬸嬸最近可好?”
巴王妃走近,敷衍的撫了撫清瑜鬢間的長發,輕聲道:“嬸嬸挺好的。倒是你小瑜兒,又病在床上了。如今漸好了吧?”
清瑜點頭笑道:“好多了,勞動嬸嬸大駕,瑜兒慚愧得很。”
巴王妃還想客氣幾句,尹蘭煙已經開口道:“三嫂先帶著應陵過去吧。我安頓好瑜兒就跟過去。時候不早了。”
巴王妃對著清瑜抱歉的笑笑,拉著有些不滿的應陵出去了。
清瑜疑惑的問木樨道:“她們這是趕著去哪裏?”
木樨剛想回答,尹蘭煙已經忍不住喜意站在門口大聲道:“據前線八百裏急報傳來消息,成都之圍已經解了。蒙古軍隊見久攻不下,糧草不足。便打破周邊幾座小城劫掠一番,往來路撤退了。各府的信使都在路上,太子召集各親王府、郡王府的女眷去春陽殿等信呢。”
或許是壓在心頭一塊大石終於搬走,昨兒與清瑜劍拔弩張的尹蘭煙此刻也顧不得生氣,滿心歡喜的跟所有人分享這個好消息。自木樨以下,八寶軒所有丫鬟婆子聽了都眉開眼笑。
清瑜聽了也是長出一口氣,且不論這場戰爭陳國遭受了多大損失,單就結果而言,可謂是慘勝。雖然蒙軍所經之處,百姓骨肉分離,鄉民流離失所,家園滿目瘡痍,但是這艱苦卓絕的一戰,陳國自皇帝以下,凡親王、大臣、軍民團結一心,共度時艱,也重塑了這個國家的靈魂。
最重要的是,清瑜心頭一塊壁壘終於消弭了。蒙古人再也不是天下無敵,漢人迎來了新的曙光。(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