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 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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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體絕命!
    竇懷葉半夜覺得自己被一陣尖叫聲吵醒了,接著就是警笛“烏拉烏拉”的聲音混雜著哭鬧的人聲。她估算了一下距離,斷定這些聲音的來源還有些距離,周圍領居也沒什麽亮燈的,可是自己睡眠向來很淺,再加之最近沒來由地頭疼得厲害,所以再也睡不著了。
    竇懷葉索性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畫圖紙。在設計“赫墨拉”時她便常常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埋頭苦幹,最近上頭又有了命令要她改進反應堆艙,用以準備儲藏更大庫存的血銀。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岑路能找到新的血銀礦的基礎上。
    竇懷葉正在畫圓的圓規停頓了一下,圓規突然失了一邊的力,針尖不受控製地把薄薄的圖紙戳了個洞。竇懷葉懊惱地叫了一聲,盯著那個洞毫無辦法。
    過了半晌,她隻得將麵前的紙揉了揉團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抽了一張新圖紙從頭畫起。
    她不是不信任岑路……隻是……
    竇懷葉揉揉眼睛,她有種預感,覺得岑路那樣的人如果不弄清帝國需要那麽多血銀的理由,他是不會輕易把血銀礦的地點說出來的。
    雖然這一切其實與他們無關,作為技術人員,他們的職責就是為帝國的技術進步添磚加瓦,其餘的,不需要知道也不應該知道。
    竇懷葉就這樣一邊漫無邊際地瞎想著,一邊畫圖紙畫到了天明。
    清晨時分竇懷葉頂著兩個黑眼圈進了軍艦大樓,迎麵見到她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地背對著她笑,可卻又礙於竇中校的軍銜不好太造次。
    這樣調笑的眼神遇到一兩個竇懷葉還能安慰自己是和下屬打成一片,可是多了便叫人有些心煩,尤其是在每日例行處理各位下級投訴梁上校的匿名信時,這種煩躁達到了頂峰。竇懷葉圓溜溜的杏眼眯成了一條縫,一隻柔軟細膩的手鬆鬆握成拳頭在實木辦公桌上輕輕敲打著,這是她心情不好時典型的動作。
    助理在一旁一邊處理文件一邊輕聲報告今日的新聞“竇中校,您知道今天帝工大發生的事嗎?”
    竇懷葉敏感地想起了淩晨時的那聲尖叫和警笛聲,她租住的房子位於帝工大與技術部之間,離校園不算太遠。她皺了皺眉“說下去。”
    助理這兩年來被訓練得很好,別說竇懷葉此時隻是有些煩躁,就是在她麵前拍桌子揍人助理的眉毛也不會動一下,於是她隻是冷靜地報告“今日淩晨,帝工大化工係有一名博士後突發精神疾病,持刀傷人,被扭送去醫院了。”
    竇懷葉想起昨天那聲尖叫之淒厲“動靜鬧得挺大的。”
    “是。”助理點點頭,“聽說去處理的還有咱們軍方的人。”
    “哪支隊伍?”
    “我們無權幹涉。”
    竇懷葉挑了挑山明水淨的遠山眉“我們也無權知道?”g區技術部直接隸屬帝都,也就是女王陛下與內閣麾下,雖然名頭不響實際的操作權卻不小。竇懷葉竟不知還有哪支隊伍是技術部也無權知會的。
    “是。”助理跟機器人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竇懷葉從見她這兒也問不出太多了,便擺擺手意示她出去。
    助理跟了竇懷葉這麽些年,靈巧得很。這下不等上司再多置喙,拔腿就朝門外走。隻是在一腳跨過門檻時聽見竇懷葉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又要去給梁淺報告我的行蹤了?”
    助理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出去好還是回去挨罵好。
    竇懷葉卻跟沒事人兒似的,一邊埋頭在案前一邊毫無波瀾地繼續說“去跟梁淺說,他躲著我,我還不想看見他呢。以後不用老是打聽我的去處,我沒那麽多閑工夫找他麻煩。”
    助理僵在那兒,平素巧舌如簧的人此刻卻像是被凍住了舌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竇懷葉抬起頭,見她還杵在那兒,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漂亮的小臉兒又繃起來了“還站在那兒幹嘛,還不快滾。”
    助理聞言幾乎是屁滾尿流地想滾了,她知道竇懷葉的脾氣,要是把她惹火了管你男的女的打一頓出氣再說。
    可是她又被一聲清喝嚇得滾了回來“這個月工資罰一半,剩下的叫梁少校補貼你吧。”
    助理“……”她頓時覺得自己命挺苦的。
    苦命的助理回去了之後還是一五一十地將今天竇懷葉的事都說了,畢竟已經得罪了一個,她不能再失去技術部的另一座靠山。
    那邊梁淺在電話裏笑得風情萬種,連女人的聲音都沒他嬌媚“小菱啊,你惹小美人生氣了,你說我要怎麽罰你才好呢?”
    助理時常搞不清這尊大佛什麽時候在開玩笑什麽時候說的是真的,隻是梁少校平日裏威脅你威脅他,可最終也從沒見過他動真格的。於是助理覺得這次也是這人習慣性說騷話,於是也調笑著回應“少校想怎麽罰?”
    “嗬……”那邊的聲音懶洋洋的,“我還沒想好,反正我不想見到你了呢。”
    助理沒來由地覺得寒毛豎了豎,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少校,今天竇中校好像心情不太好,您還是避著點兒吧。”
    “不行呀,”助理聽見那邊有音樂緩緩流淌的聲音,在爭分奪秒的技術部,大概隻有梁少校有這份閑情逸致,“我惹小美人生氣了,她不想見到我我偏要在她麵前晃,哼。”然後二話不說地掛了電話。
    助理聽著電話裏長長的“嘟——”聲,覺得自己的命更苦了。
    這天竇懷葉一直忙到了夕陽漸沉。直到從圖紙裏偶爾抬頭,年輕的長官不小心瞥見了牆上的掛鍾,才發現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
    她向後仰倒,讓自己酸痛的背脊全部陷進真皮座椅裏,背上的痛感減少了一些,與此同時突然鮮明起來的是無法忍受的頭疼。竇懷葉秀氣的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從淩晨開始她就覺得頭疼,當時隻是覺得是偶感風寒沒有在意,可是隨著時間流逝這種不適卻越來越明顯,直到現在。
    她起身開始在書櫃裏尋找藥品,竇懷葉想要找出止疼片之類的,至少可以讓自己重新開始工作。
    辦公室的大門卻在這時被人打開,竇懷葉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按照她的身份這裏鮮少有人可以一句招呼不打就闖進來。
    來人高大修長的身影逆光站在金色的餘暉之中,周身沐浴著一層淡淡的光暈。男人一雙顧盼神飛的桃花眼含著促狹的神色,飛揚的眼尾帶著一抹比女子更加魅惑的紅。男人俯子,身後的風衣隨著他的動作如同羽翼一般舒展開來,帶起漫天的暖意,一朵鮮紅如血的玫瑰花堵住了單腿蹲著的竇懷葉所有的視線。
    竇懷葉有些看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男人薄唇輕啟,吐出動聽的字眼,仿佛已經施展了魔法的魅魔,看著獵物一步一步地踏進自己的陷阱
    “這位美麗的小姐,今天晚上我能邀你去吃晚飯嗎?”
    回答他的是落在眉心的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
    這記巴掌的位置實在是太討巧,梁少校一瞬間眼淚連著鼻涕雙管齊下。
    這巴掌用的力道不小,重要的是梁淺毫無防備,於是被竇懷葉打了一個趔趄,鼻子發酸地朝後倒過去,方才還風情萬種的梁少校此刻眼含熱淚地仰麵倒在了辦公室地毯上。
    一旁的罪魁禍首正抱著雙臂,麵若冰霜地教訓他“未經長官許可進入,該罰。”
    梁淺等到鼻子不那麽酸了才伸手摸了摸臉,讓自己不至於在小美人麵前太丟了麵子,掙紮著扭動,想要站起來“哎呀小美人,別這麽古板嘛……”
    “蹲下!我讓你起來了嗎?”沒想到對方一點麵子都不給他。
    梁淺隻好趕快又蹲下了,聽竇懷葉的聲音,這次似乎是真的生氣了。也是,自己做出買通了她的心腹監視她這種事情,竇懷葉已經很給他麵子地沒在眾人麵前發作他了。梁淺心底感激,所以也已經做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他嬉皮笑臉地抬頭去看竇懷葉“長官,你看我……”
    “低頭!”女高音似的斷喝嚇得他連忙低下頭,眼看著那隻細高跟的牛皮鞋就要踹在自己如花似玉的臉上,梁淺趕忙大聲叫停“現在下班了!下班了你就不是我的上級!!”
    他雖然叫得很大聲很不要臉,可是也做好了被人一腳踢斷鼻梁骨的準備,畢竟周浦深的前車之鑒都擺在那兒了。梁淺閉上了眼睛,可是那料想中的一腳卻遲遲未到。他疑惑地睜開眼睛,卻發現那人收回了勻稱的小腿,隻是毫無反應地站著。
    頭頂上竇懷葉細細的聲音在自言自語“說的也是……”
    梁淺“……”自己這位盛氣淩人的上司難道其實是個天然呆?
    梁淺又想要抬頭看那人反應,於是偷偷摸摸地想轉脖子,卻被人發現了重新喝止“叫你低著頭沒聽見嗎!”
    梁淺委屈極了,委屈得連那雙鳳眼都耷拉下來,那兩片貫會蠱惑人心的唇瓣鮮少地開始求饒“中校,我錯了。我不該找人看著你的,你原諒我好不好?”
    沒有回答,梁淺隻聽到清清淺淺的呼吸聲環繞在兩人周圍,年輕美麗的暴脾氣女人似乎在克製情緒,又似乎在發泄。
    梁淺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一聽對方沉默了便知有機可趁。男人心中竊喜,於是麵上裝得更加楚楚可憐,得寸進尺地要求“我今天請你吃飯好不好?你看我都這麽道歉了,你就原諒我吧。”
    梁淺的聲音不小,竇懷葉的辦公室門還敞開著。此刻正是下班的時候,有人從門口經過,不需要特意伸腦袋偷窺便能看見一個大男人蹲在地上,大氣不敢出地麵對著竇懷葉的樣子。
    竇懷葉還要臉,這樣亮敞地被人看笑話讓她覺得臉上發燒,於是隻好命令他“你先起來。”
    可惜遇見的是個不要臉的,梁淺隻需一眼就知道竇懷葉在想些什麽,暗自笑了笑,梁少校開始了自己最為擅長的本領耍賴。
    他依舊低著頭,可是那張漂亮的麵容上早已經從哭喪著臉變成了奸計得逞“我不起來,除非你答應我去吃飯。”
    “好。”
    “你別不答應啊,我請你吃飯就是想給你道個歉,沒別的意思。”梁淺還在那裏悶著頭滔滔不絕。
    “我知道,我去。”
    “……”這下輪到梁淺震驚了,他一瞬間又忘記了長官的警告,擅自抬起了頭來,看見竇懷葉雪白的指尖正握住他送的那支紅玫瑰,嫣紅的嘴唇離那嬌嫩的花瓣隻有一寸之遙。她微微垂著又黑又密的睫毛,堪堪遮住了一雙杏仁形狀眼底的神情。
    她沒有朝他笑,可是卻也沒有朝他生氣,隻是這幅安靜的模樣便已經美得讓人心動。梁淺竟有些怔怔的,一句“美人兒”卻在真正的美人麵前自慚形穢。
    他在不經意之間將手掌移到了胸口,清清楚楚地從胸口感受到了悸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