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 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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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體絕命!
    岑路聽見他們說到了自己,立即閉上了眼睛裝睡。
    吸完煙的那人扯了扯嘴角,對著自己的同伴說“我們這次碰巧抓了這家夥,’虎鯨‘卻一反常態地沒有讓我們立即處理掉他,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另外一人沒反應過來“什麽?”
    “你真是蠢啊你!”男人恨鐵不成鋼地罵了句,“說明這人對’虎鯨‘有用!’虎鯨‘無所謂藥物是不是在我們手上,如果我們不聽話大可以殺了咱們換人給他弄藥。可是這人就不一樣了,’虎鯨‘要咱們看著他,所以不會輕舉妄動。”
    “原來如此。”高個子帶著刀疤的男人恍然大悟,“阿朗,果然還是你腦子轉得快。”
    “哼。”被稱作阿朗的男人哼笑了一聲,又點燃了一根煙。
    岑路一動不動地趴著,腦袋卻轉得飛快。他聯想起了劉存己一直叫囂著的“艇上有叛徒”以及前一陣各種不同尋常的騷動,當即便確定了艇上混進了奸細,且這人用了“虎鯨”作為代號,豢養了一群南國人給他培植hanto,再用這種藥物回去控製艇員。
    岑路想著想著,腦袋便又漸漸迷糊了起來。名叫阿朗的男人抽煙很重,且那煙裏不知道放了些什麽東西,聞著就頭暈。恍惚間岑路覺得似乎有人粗暴地揪起他的頭發給他喂了一次水,接著就再也沒有過交流。
    岑路在快要失去意識之前,閉上了眼睛。眼前好像浮現出周浦深在麵對黎晝的槍口時那張從容不迫的臉,岑路不知道從哪裏來了無窮的勇氣,蒙住了頭就狠狠地朝自己的舌頭咬了下去。
    劇痛伴隨著血腥味在口腔內彌漫,岑路的神誌一瞬間清明了不少,也能感知到水泥地上慢慢傳來的涼意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呢,岑路恍惚地想著,大概是又到晚上了吧。就在這時,他似乎聽見那扇一直緊緊鎖上的鐵門”吱呀“響了一聲,一個不同於原本兩人的腳步聲慢慢踱了過來。
    岑路立刻清醒了,卻還是閉著眼睛。
    “你來了。”阿朗依舊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點沒有尊敬對方的意思。
    虎鯨抱起了手臂,黑色的麵罩將那人的臉嚴嚴實實地遮了起來,變聲器裏傳出來的南國語顯得冰冷且無情“東西準備好了?”
    阿朗朝地上指了指“諾,你要的二十支。”刀疤男人卻不如同伴這般冷靜,雖然在背後喊得最起勁的就是他,可當真見了虎鯨他卻還是有些不寒而栗。看見虎鯨沒有說話,就想要彎腰將箱子拾起來。
    “不用。”阿朗攔住了同伴,“讓他自己撿就行。”
    虎鯨沒有說話,也並未因為對方這副挑釁的態度而生氣,反倒是從善如流地從地上撿起了箱子,並放下了另一個箱子。
    他公事公辦地說“這是報酬。裏麵還放了額外的份,按我們說好的,明晚你們就帶著他出公海,船我會給你們備好。”
    阿朗心說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可他卻還是一副強硬的態度“‘虎鯨’,咱們都是明白人,我和阿翎給你在這兒當差也兩三年了,幫你把人送到會是我們最後一份工作。”
    虎鯨原本已經準備離去的腳步倏忽間停止了,變聲器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敢置信“你們想走?為什麽要告訴我?”
    “是啊,因為如果我們就這樣逃了肯定出不了你的手掌心。”阿朗盡全力保持著鎮定,“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告訴你,也方便你現在就弄死我們。”
    站在一旁的阿翎聽了這話,立即害怕得顫抖了起來,仿佛下一秒虎鯨就會掏出一把槍斃了在場的三人。
    “不過你要記得,”阿朗立即又添了一句,小心地掩飾著聲音裏的顫抖,“我們死了你就沒機會把這人弄出去了。”
    虎鯨聽了這話,呼吸變得粗重了些,他結束了方才以來的沉默,若有所思地回答“說得也是……這樣吧,明天出發之前,阿翎你來跟我帶點防身的東西走。”
    阿朗正想說別顧左右而言他,卻聽見虎鯨又說了一句“幹完這件事,你們就可以走了。”
    阿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流離失所已經太久,駐紮在故土的邊境卻一直無法觸及,如今長年以來的夢想一下子如此輕易地實現,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了阿朗。
    阿朗立刻搶著說“這可是你說的。”
    “嗬。”虎鯨輕輕地笑了聲,“我說的。不過我很好奇,”他突然改換了方向,腳步朝著岑路這邊走過來。
    岑路意識到了對方的腳步是衝著自己來的,呼吸控製不住地急促起來,睫毛忍不住地顫了顫。
    虎鯨蹲下身子,饒有趣味地盯著岑路看“你們就那麽確定他睡著了?“
    此言一出,那邊的兩人俱是吃了一驚。他們今日討論的重點一直是如何與虎鯨談判,至於這位瘦弱的砝碼確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阿翎已經忍不住要開始辯解“捉住他的時候我們給他下了兩倍的劑量……就算醒了也沒關係,他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麽。”
    “是麽。”虎鯨並沒有起身的意思,反倒是蹲在岑路麵前玩味地搓著雙手,“這一位可不是普通人,區區南國語對他來說算什麽。”
    岑路吃了一驚,卻依舊死不承認地閉著眼,試圖將虎鯨的話當成耳旁風。
    “你既然決定裝傻充愣到底,我就送你一句忠告好了。”虎鯨湊近了岑路的臉,岑路悄悄地將眼簾掀開了一條縫,隻見那人漆黑一團的麵罩幾乎就要貼上自己的臉,帶著口音的南國語聽起來冰冷且無情“你就算知道了什麽,也沒用的。”
    在這種世道裏,知道真相的人偏偏不是擁有話語權的人。
    虎鯨在凝滯的氣氛種閑雲信步地離開了。阿翎在虎鯨走後便一個箭步衝上去,提起岑路的領子,一巴掌扇得他眼冒金星“裝睡是吧!裝不懂是吧!”
    岑路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痛,嘴角泛起了血腥氣。他白皙的臉上頂著一隻鮮紅的手掌印,努力地扯扯嘴角露出了一個他認為最拽的表情。
    阿朗看著對方油鹽不進的神情,攔住了正準備再扇他一巴掌的阿翎“這小子是個骨頭硬的,虎鯨這麽重視他,給他弄死了我們賠不起。”
    阿翎這才住了手,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接著將手中的人狠狠扔在地上。岑路磕到了肋骨,疼得臉色發白。
    阿朗蹲下了身子,低頭看著像個破布娃娃的人質“兄弟,我勸你老實點。等我們上了船把你送到了目的地,你是生是死都和我們沒關係了。一旦我們自由了,幫你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嗬。“岑路趴在地上冷冷地笑了一聲,那雙與烏雲同樣顏色的瞳孔裏有不加掩飾的輕蔑,這個綁架犯的謊言說得太過拙劣,他連與他鬥嘴的心情都沒有。
    阿朗被他這一聲笑得有些惱怒,想著嚇嚇他也好。男人從胸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把光亮的匕首,同時從同一個口袋裏掉出了一隻銀色的打火機。
    阿朗俯身將打火機重新收好,接著用那隻鋒利的匕首拍了拍岑路俊秀的臉“虎鯨隻說了活著把你帶到目的地,可沒說完好。”
    岑路斜眼看了一眼那道雪亮的刀刃,眼睛眨都沒眨。他不準備再與這兩人有任何交談,現在的情勢對他太過不利,若要呼救也最好是在明晚轉移的時候。
    見這個狐狸似的男人沒有再繼續說話的意思,阿朗也就停了手。隻要人質,他本來就沒有繼續做下去的意思,誰知道如果這人有了損傷,虎鯨那邊會不會又出什麽幺蛾子。
    他現在唯一盼望的,就是早日回到故鄉。
    岑路那之後就被兩人打了一針鎮靜劑沉沉地睡去。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整個腦袋都被人蒙上了,嘴巴被膠帶貼住,至於雙手還是被繩子緊緊地捆著。
    此刻似乎他似乎是抱住腰被人扛在了肩膀上,腦袋衝著地麵。岑路被顛了兩下感覺自己要嘔吐了,於是激烈地掙紮了起來,兩條腿不住地亂蹬。
    背後傳來一聲叫罵“嘖,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我明明給他注射了兩天的量!”
    岑路看不見周圍,可海水的鹹腥氣隨著時間愈發地濃厚,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水汽撲在臉上,心下頓覺糟糕,看來他們已經在虎鯨的掩護下躲過了密布的哨兵,來到碼頭了。
    岑路這下哪肯聽話,當即就使了渾身的力氣開始扭動起來,雖然兩天沒吃飯,可在這種緊急關頭,狂飆的腎上腺素給岑路了源源不斷的力氣,即便是力大如牛的阿翎也一時間製不住肩膀上的人。
    阿朗氣急了,伸手就要朝這個不聽話的腦袋上打過去,卻被另一人抓住了手臂。
    岑路熟悉的聲音在他耳旁靜靜地流淌“他沒力氣的,打草驚蛇不是更不好。”聽了這個聲音之後岑路立馬就不動了。
    男人說著一口純正的南國語,低沉的聲音又建議道“先上船吧。我怕呆久了節外生枝。”
    “好。”暴躁的阿翎卻好像對這人態度出奇地好,還很是關心地邊扛著岑路上船邊問他“你也是在這裏給‘虎鯨’做事的?你什麽時候回去?”
    岑路整個腦袋都被黑布套上了,眼睛上更是額外蒙上了一層,導致他現在不辨方位。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覺到阿翎已經帶著他從堅實的陸地上轉移到了搖晃的海麵。
    “故土遙遠,我暫時也想不了這麽多了。”男人眼中精光乍現,“‘虎鯨’哥說過了,要先驗貨再開船。”說著就要去阿翎肩上將人抱過來。
    這人怎麽逮著誰都叫哥,岑路心裏突然不合時宜地泛上了絲不輕不重的醋味。一邊一副軟弱無力的模樣等著人來接。
    就在男人的手即將觸到岑路的前一刻,阿朗卻搭住了男人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聲音裏帶上了一絲猶疑“先開船。”
    男人語氣未動半分“我說了,先驗貨。”
    阿朗眼中閃過火花,眼睛瞬間紅了,他狠狠推開男人的手,大吼了一聲“阿翎,拔槍!我們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