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棲霞山,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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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俠隱!
ri落時分,應天府城外往東郊棲霞山的路上,馳騁著三匹粟se駿馬,一老者和一男一女兩青年,正是燕過濤和楚天闊、燕子卿,他們拜祭完邱福後,安排好接頭事宜,就出發往南宮府所在的棲霞山而來,出城前還在城裏四處跟人打聽南宮府的下落,這時出得城來正走在半路。
ri暮漸臨,郊外人煙稀少,三人放馬疾騁,不多時就看到遠處出現幾座不高的山峰,鬱鬱蔥蔥,在暮se中顯得y沉,那就是棲霞山。繞過一個土坡,山門已經赫然在目了,穿過山門,山間更是安靜,隻有馬蹄踏地的聲音在林間回蕩。山中古樹繁茂,遮天蔽ri,加上暮se已重,幾難辨路,但馬匹能夜視,加上這是南宮驥留下的馬,估計對南宮府這條山路還蠻熟,跑起來倒也順暢。山路寬大且平整,蜿蜒而上,進入山中才發覺這片遠遠看來孤零零的山群還挺大,沿著山路馳騁兩盞茶,才到山腰,隻見一個木材搭建的門樓,路旁一木屋,屋外兩個家仆打扮的人掌著燈,看到燕過濤三人馳馬趕到,一家仆問“是燕家鏢局燕老前輩嗎?”
燕過濤勒馬止步說“老夫燕過濤,承蒙南宮少主邀請,特來赴宴。”
還是那個家仆說“少主吩咐我等在這恭候燕老前輩,這是岔路,請往這邊走,往上五裏路就是山莊大門。”說著手指穿過門樓上山的路。
燕過濤拱手道謝,策馬上行,楚天闊和燕子卿緊跟而上。
大約一盞茶功夫,山中出現一片空地,盡頭是一個城樓般的朱門大戶,兩邊掛著燈籠,門戶後依山勢高低建有亭台樓閣,蜿蜒相接,最上端是一座高大巍峨的樓台,雄踞峰巔俯視眾小,此刻華燈璀璨,映襯得這片傍山而築的雄偉的樓閣流光溢彩,正如這座山莊的江湖地位一樣光芒萬丈。這種光芒從朱門上的門匾上四個遒勁的大字“南宮世家”可以看得出來,門柱上的對聯寫道“古來英雄總被浪花淘金,幾多成敗可堪漁樵笑談”,筆意蒼遒,更難得的是見識不凡,一句話令人追古思今,不敢自滿,世家的傳承決不是僅靠一兩代人就可以完成,是需要後人遵循這種咒語般的祖訓,兢兢業業才能把道統流傳下來。
燕過濤三人在門前翻身下馬,就看到門樓裏站著的南宮驥走下台階,抱拳說“燕老前輩及燕家英雄光臨,南宮府蓬蓽生輝,我代少主在此恭候迎接大駕。”
燕過濤帶著楚天闊和燕子卿拱手作揖,手持請柬遞向南宮驥,說“承蒙南宮少主邀請,燕某帶小女子卿和鏢師郭楚天特來拜會。”還是用楚天闊的化名郭楚天。
南宮驥彎腰接過請柬,說“勞動燕前輩燕姑娘郭大俠大駕,南宮家愧不敢當,三位裏麵請。”說完,自己先引路進去,燕過濤三人緊跟而上。進得門來繞過照壁,與一般大戶人家無異的一個大院子,隻是三麵堂屋都是二層木樓,正門對著的堂屋縱進很深,隱隱有侯門似海的感覺,但南宮驥卻不往裏進走,而且走到左側一輛馬車邊,說“少主在摘星閣設宴等待三位,山路蜿蜒,還是坐車快些,多有不便請海涵,請。”
燕過濤道了一聲叨擾,率先上車,燕子卿和楚天闊魚貫而上,南宮驥最後上來,上來後一跺腳,馬車夫啪一甩鞭,車子就慢慢的向上走去。沿著石板鋪成的路往上走。馬車裏兩邊有座,燕過濤和南宮驥坐一側,燕子卿和楚天闊坐一側,楚天闊看著南宮驥,南宮驥換了一身藍布衣服,坐著也是身姿挺拔,目不斜視,眉宇間一股英氣,這種人難道在南宮家就隻是一個隨從跑腿?楚天闊轉頭去看車外,車廂兩側是木窗,此時打開著,許是方便客人遊覽山中名勝而做吧。南宮家的山路呈之字形向上走,路邊樓閣小院,轉彎處是觀景亭台,樓台錯落有致,頗見匠心,走在半路,可以看山間景致,但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看不見山林中有什麽,到時底下南宮家的屋宇樓閣點點燈光,向散布在腳下的寶石,看著倒也有趣,南宮家的排場格局不可謂不大,不過這才配得上南宮家如ri中天的聲望。
走著走著,楚天闊不禁擔心起來,南宮家的整片建築扼著這麵山峰的要道,從兩側無法翻過山去,也就是說如果他們要去背麵山腳的南宮家渡口,除了下山繞道,就隻能從南宮家穿過去,下山繞道時間上趕不及,但南宮家也絕非好借道的,一旦被南宮家發現,自己一方壞了江湖禮數,南宮家不僅可以名正言順地出手製止,以後江湖追殺也師出有名,實在不是良策,但事至此已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了,眾人都不了解南宮家的位置格局,所以計劃出現了難題,真可謂是人算不如天算,楚天闊看了一眼燕過濤,燕過濤眼神中也有一絲焦慮之se。
轉眼間,車子就停在南宮家最高的樓閣前,四人下得車來,隻見此樓甚高,有三四層高,樓頂差不多和山頂齊高,門楣上一塊木匾寫著“摘星閣”,南宮家在這最高層宴請燕家鏢局,不可謂不隆重,但恰恰就是太隆重才讓人奇怪,何以名滿天下的南宮家對蜀中一家小小的鏢局如此看重。
摘星閣燈火明亮,門外站著幾個家仆,南宮驥引著燕過濤三人進入摘星閣,隻見廳堂裏到處掛著燈籠,亮如白晝,中間擺著一張大圓桌,十幾人都坐不滿,桌上有酒菜。圓桌後麵站著三人,中間一個白衣青年,二十七八的樣子,玉樹臨風,劍眉鳳眼,明眸皓齒,風度翩翩,可稱上濁世美男子,他站在那裏,仿佛放she出比這滿堂燈籠都亮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視,當是南宮少主南宮騏無疑;左右兩個中年男子,左邊那個留著長須,書生模樣,手裏拿著扇子,倒也儒雅,像是南宮家的師爺;右邊那個虎背熊腰,如鼓滿了勁的老虎隨時會撲出去似的,一望可知像是護院。果然,隻見中間白衣青年拱手笑道“燕老前輩大駕光臨,南宮騏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說完作了個揖。
燕過濤忙作揖答道“南宮少主有禮,燕某草莽粗人,得蒙少主邀請,實在惶恐。”
南宮騏說“燕前輩大名我素有聽聞,這次聽聞前輩來應天府,特地邀請前輩過來認識一下,唐突之處,請前輩見諒。”
燕過濤說“老朽慚愧。”
兩人都不提“德興盛”和胡掌櫃,好像是根本就沒這回事似的。
南宮騏指著身邊左邊書生男子對燕過濤說“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南宮家教習穀祈雨先生,”指著右邊的漢子說“這是賀霆先生。”南宮家的家臣,不是一般家仆,南宮家以師道待之,故稱先生。
燕過濤三人才知道這兩個是南宮家風雨雷霆四大家臣中的雨和霆,倒不是一般師爺或者看家護院,看來南宮家是擺足了排場。燕過濤說“幸會幸會,早就聽說南宮家風雨雷霆四大家臣,今天得見兩位,不枉此行。”穀祈雨和賀霆抱拳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燕過濤指著燕子卿和楚天闊說“這是小女子卿,跟著我一起跑跑江湖;這是我們鏢局鏢師郭楚天。”燕子卿楚天闊向對方一抱拳。
南宮騏看著燕子卿說“燕姑娘,早就聽聞蜀地人傑地靈,美女如雲,今ri一見燕姑娘,果然國se天香,燕前輩好福氣,燕姑娘,在下這廂有禮。”
燕子卿被他一讚,竟臉紅了起來,燕子卿一貫討厭油嘴滑舌,但南宮騏這一番恭維說來輕鬆自如,毫無輕薄之意,令人十分受用,燕子卿低頭不去看南宮騏,說“南宮公子抬舉。”
南宮騏轉向楚天闊,說“郭少俠氣宇非凡,人中之龍,令我等十分仰慕。”
楚天闊抱拳說“南宮少主謬讚。”
南宮騏手一揮,說“來來來,請上座。”把燕過濤請到上座,燕過濤還待推辭,但南宮騏執意,燕過濤於是就在主座坐了下來,燕子卿、楚天闊依次而坐,南宮騏鄰著燕過濤,然後穀祈雨和賀霆依次坐下去。六個人坐在大桌子的一邊,其餘座位空蕩蕩的沒人,顯得十分奇怪,楚天闊原以為南宮驥也會入座,但南宮驥在客人入座後就退出了廳堂,在門外候著,廳堂裏留有一個家仆隨侍在旁,楚天闊想,南宮驥這樣的人物居然在南宮家都排不上號,南宮家果然深不可測。
六人落座後,南宮少主說“燕前輩老遠來一趟不容易,何不在舍下暫住幾天,我也好向燕前輩多多請教。”
燕過濤說“少主心意老朽領了,隻是此間事務已了,家中尚有他事要做,不得已須得趕回,明ri返程,江湖跑腿生涯就是這樣,南宮少主不要見怪。”
南宮騏朗朗一笑說“哪兒話,自然是鏢局生意重要,以後有機會再來應天府,我再請燕前輩盤桓幾ri。”
燕過濤笑笑沒有答話。
南宮騏端起酒壺說“我敬燕家貴客一杯。”說完把壺嘴伸到燕過濤麵前,燕過濤拿起酒杯,南宮騏在壺口裏酒杯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傾倒壺身,酒柱順勢流出,落入杯中,隻見燕過濤的手向下震了一下,仿佛接了什麽千斤重物。原來南宮騏這一傾之酒,帶有一股暗藏的內勁,隨酒水撞到燕過濤杯子上,燕過濤雖然已有防備,卻不料南宮騏年紀雖輕,內力修為卻極為高深,這一股暗勁震得燕過濤手臂發麻,燕過濤運力穩住杯子,卸去外力,如果杯子掉下或者碎掉,將是大失禮數的事,就這樣燕過濤仿佛舉著重石一般。頃刻間酒杯已滿,南宮騏收壺,燕過濤臉se有點發白,手微微發抖,不露聲se地放下杯子,卻已是被南宮騏試出了功力。
南宮騏給燕過濤倒滿酒後,伸壺要替燕子卿倒,燕子卿見父親臉se不對,知道暗中著了南宮騏的道,運氣在杯,準備接南宮騏的酒,怎料這次南宮騏的酒隻是輕輕地倒入,毫無衝力,但酒柱落杯激起漩渦,卻把燕子器的勁力給卸掉了,燕子卿隻感覺仿佛自己的勁力被消融到酒裏,無聲無息消於無形,大驚失se,這南宮少主果然名副其實。
南宮騏倒滿酒後笑著說“燕姑娘似乎有點緊張,請把這裏當尋常家宴,不要緊張。”
燕子卿吃了啞巴虧又不能說,隻能訕訕一笑,放下酒杯。
南宮騏把酒壺伸向楚天闊,楚天闊端起酒杯迎向酒壺,就在即將倒酒的距離,雙方都停住了,空氣仿佛凝聚在杯口與壺嘴之間,有一絲極細的聲音發出,像雷鳴像龍吟,隱隱約約,杯口與壺嘴之間似乎有氣息流動。南宮騏拇指一頂,開始倒酒,酒柱卻沒有傾注而下,反倒像被什麽擋住似的一點一點的流到杯口,楚天闊杯口一轉接住酒柱,紋絲不動,酒慢慢流入杯中,但酒柱卻越變越細,最後變得如同絲線一般,有點像chun蠶吐絲,楚天闊輕輕撚動一下酒杯,杯中酒水打了個轉。酒線不停的流淌,南宮騏和楚天闊都沒有動,其他眾人也都沒有不敢動,仿佛怕震動了周圍的空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酒線終於把酒杯注滿,南宮騏一收腕,壺嘴一抬,楚天闊手一舉,拿杯子封住壺嘴的來路,南宮騏把酒壺收了回去,就這麽電光火石一過招,南宮騏知道對方武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隻見他哈哈一笑,說“郭少俠,好修為,在下佩服。”修為,似乎在讚賞風度也像在讚賞武藝。
楚天闊放下酒杯說“多謝南宮少主賜酒。”
南宮騏給自己倒了杯酒,拿起酒杯對燕家三人說“我敬各位一杯。”
燕過濤三人連忙端起酒杯,見南宮騏抬杯一飲而盡,燕家三人也仰脖一飲而盡。南宮騏說“好酒量。”卻不再添酒,說“聽郭少俠口音,似乎不是蜀地人氏。”
楚天闊說“我自小便是孤兒,四處闖蕩江湖,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裏人氏,四海為家,總是走到哪算哪。”楚天闊自小隨莫北望在江y長大,這江南也算是半個故鄉,但不想讓對方知道這些底細。
南宮騏點點頭說“難怪,我還奇怪你一口江南口音,怎麽跑到蜀中去當鏢師。”
楚天闊心頭一震,還是被他聽出口音,說“江南是富庶之鄉,我小時候逗留過幾年,前些ri子我遊蕩到蜀中,剛好盤纏用盡,就到鏢局謀差事,承蒙當家的不嫌棄,賞口飯吃。”
南宮騏哈哈一笑說“誰要敢嫌棄郭少俠,那恐怕才是有眼無珠啊,你說對吧燕前輩。”
燕過濤被問了個臉紅,那時楚天闊來求差事,自己真有眼無珠看不出他暗藏絕技,隻能訕笑著說“郭兄弟是天降奇兵,我燕家鏢局仰賴甚多。”楚天闊忙說不敢不敢。
南宮騏說“那郭少俠接下來是還回蜀中嗎?我聽你有江南口音,應該在江南住過一段時間,何不落葉歸根,在江南安居樂業啊。”
楚天闊微微一笑,說“在下這趟打算重遊一下江南,但並不久留,遲早還是要回蜀中去。”楚天闊擔心對方對鏢局不利,所以暗示自己還是要回鏢局,讓對手有所忌憚。
南宮騏笑著說“看來蜀中果然人傑地靈,才能讓郭少俠流連忘返,不忍離去啊。”說著,盯著燕子卿,燕子卿知道他在暗示說楚天闊是為了自己而留下,紅著臉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楚天闊一聽這話,忙說“我實是為報答當家的一番知遇之恩。”楚天闊話一出口,似乎覺得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裏不對。燕子卿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神se。
南宮騏何等眼力,全部看在眼裏,笑著對楚天闊說“我也是愛惜郭少俠之才,想著江南文武薈萃,武林人物往來,在這裏想必可以闖出一番事業。”南宮騏年紀和楚天闊差不多,二十出頭的樣子,但是他說起話來倒像是一個前輩在對後輩敦敦教誨,但卻絲毫沒有那種令人不快的老氣橫秋,可見此人氣度格局都經過了很多場麵的磨練。隻聽南宮騏繼續說“如果郭少俠願意,南宮家隨時歡迎郭少俠,願意以師禮相聘。”世家府邸除了族人、家仆之外,還會外聘高人相助,分客道、友道、師道三等,客人要敬主,為一般下屬,按勞索酬的關係,比如南宮家請來打理田地、商號的掌櫃、夥計就是;友道互助,平時江湖行走相互照應,相互通消息、生意,互惠互利,比如南宮家與中原各地的家族、豪強的關係,南宮家用自己的名望保護這些人,而各地豪強則為南宮家消息、物資等便利;師道尊嚴,按師禮待謀士、死士,這是華夏傳統,如劉備待諸葛亮,燕太子丹待荊軻,南宮家的四大家臣風雨雷霆就是受師禮所聘,這是最高的等級,顯然南宮騏對楚天闊極為看重,隻要楚天闊同意就是第五家臣。
南宮騏此言一出,席上眾人皆驚,雨、霆兩位家臣顯然沒有料到少主突然要聘請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當家臣,與自己平起平坐,麵有慍se;燕家三人則沒有料到,自己這夥把“德興盛”燒了個jg光,南宮騏居然還想把楚天闊收為己用,這等胸襟實在令人佩服。見楚天闊沒有答話,南宮騏追問一句“不知道郭少俠意下如何,願不願意屈尊到南宮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