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景德鎮,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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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俠隱!
    素以燒陶瓷出名的景德鎮這天迎來了一隊跑單幫的商隊,商隊自南邊入城,有十來人,為首是一個威武的老漢,兩鬢風霜,顯然見過不少世麵,餘下的都是年輕人,四位像是得力助手的年輕人,長相不俗,尤其有兩位還非常秀氣,另外還有十二個勁裝青年壯丁,手執長槍,威風凜凜。
    商隊有五輛馬拉火車,裝滿了山裏的草藥和毛皮,浩浩蕩蕩地入了景德鎮,在一處貨棧打尖,並且售賣其中兩車貨物,再收購點景德鎮當地的陶瓷瓶器,商隊首領大歎現在陶瓷不好跑單幫,一路顛簸總要碎上一二成,所以不敢多買,還囑咐老板多包兩層稻草杆。
    商隊入住貨棧後,南邊又來了一個白毛老道,身邊跟著一個粗漢,像是隨從,隨從拿著一柄月牙鏟,倒有幾分像是看家護院,老道和隨從風塵仆仆,不知道是雲遊歸來,還是要出去替人作法消災。兩人進城後就找了個便宜客棧歇腳,然後出門去尋一處飯館吃飯。
    老道和隨從走入一家燒窯工、馬夫、江湖客常光顧的小飯館,看到下午進城那夥商隊的首領帶著四個年輕的得力助手,正圍坐在一張桌子邊吃飯。老道向商隊那夥人微微使了一個顏se,就和隨從在附近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隨從點了幾個菜,就讓小二去張羅了。
    那商隊正是燕過濤等人喬裝而成,而老道和隨從,自然就是采瑛散人和他的守洞人歸三清。
    原來,眾人自龍虎山出發,擔心一路上有混元教或者南宮家的眼線,於是定下了一個走單幫販貨的掩護身份,花了些銀兩購置了車馬和貨物。燕過濤是走鏢出身,走貨販貨並不陌生,自然就當選為商隊首領,楚天闊、南宮驥則裝扮為商隊的青年幹將,燕子卿、孫慕蓮女扮男裝,混在商隊中,不然,商隊中有兩位女子,顯然十分奇怪,隻是他們穿起男裝來也顯得清秀柔弱。南宮暗脈十二弟子則裝扮為商隊的夥計護院,大的商隊雇傭自己的鏢師夥計來護送貨物,倒也不足為奇。
    燕過濤領銜的商隊在前,而采瑛散人和歸三清則在後麵接應,兩行人浩浩蕩蕩就北上金陵城而去,這天來到了景德鎮,是雙方碰頭的ri子。
    燕過濤裝卸好貨物之後,讓南宮弟子留守,就帶著楚天闊四人前去飯館與采瑛散人碰頭,沿途留下記號,方便散人辨認,不久,采瑛散人和歸三清就來到了身邊的桌子。
    雙方還沒開始說話,飯館中間幾個江湖壯漢就喝多了倒先爭論了起來,其中一個洋洋自得地說“這個月十五,南宮家召開英雄宴,你們可收到英雄帖?”
    旁邊一人冷笑一聲說“龔老大,少顯擺你那帖子,誰不知道你收到了英雄帖,不就是一張破英雄帖嘛,值得你這麽三番五次在弟兄們麵前炫耀?”
    龔老大嗤笑一聲“這是江湖臉麵,老紀你別嫉妒,嘿嘿,不過今ri咱不說這帖子的事,我要說的是南宮家的事。”
    老紀還是憤憤不平,顯然已經被龔老大擠兌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不屑地說“不就是南宮家主退隱接班嘛,這事江湖人都知道。”
    龔老大又一聲嗤笑,說“我當然不會炒這個冷飯了,最近南宮家又出事了。”
    周圍幾人紛紛探頭問道“什麽事什麽事?”楚天闊眾人也不禁好奇地側耳傾聽。
    龔老大似乎很得意,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南宮家遭人襲擊了?”聽者無不驚呼,龔老大接著說“就在上個月,南宮家的英雄帖發出沒多久——就是我收到這個,就有人夜襲南宮府,據說入侵者武功著實了得,打傷了南宮父子,南宮璟身受重傷,南宮少主傷勢也不輕,當時在南宮府上做客的江湖怪傑‘海底撈針’柳扶風也被殺了,真是飛來橫禍。”
    老紀驚呼道“據說柳扶風一身輕功冠絕天下,無人可及,怎的竟會遭此橫禍?什麽人有這麽大本事?”
    龔老大嘿嘿一笑,說“再快,能快得過暗器?”
    “柳扶風被暗器所殺?”
    “據說都被打成蜂窩煤了。”
    “什麽暗器如此厲害?”
    龔老大不知道是故作神秘,還是心有餘悸,壓低了聲音說“蜀中那個。”
    老紀聲嚷道“唐……”‘門’字還沒有喊出,就被龔老大掩住了嘴巴,仿佛提一提這個名字都是禁忌似的。
    龔老大點點頭,說“就是那個,據說暗器上都鑄有這個字。”眾人一聽是唐門暗器,好像就覺得柳扶風死在唐門暗器之下十分正常,沒人再去追究。
    老紀說“為什麽那個門要跟南宮家過不去呢?好像沒聽說有什麽恩怨啊,就是不是正和青城派鬧得不可開交嘛,怎麽又和南宮家幹上了。”
    龔老大搖搖頭,說“這個沒個準,但江湖傳言說是與最近聲名鵲起的一位俠客有關。”
    眾人又紛紛追問“誰啊誰啊?”
    龔老大搖頭晃腦地說“就是在漕幫力挫混元教的青年俠客楚天闊。”燕子卿一聽此言,手肘撞了一下身邊的楚天闊,楚天闊苦笑不言,他知道這其中必然還有下文。
    果然,龔老大說了“江湖傳言,這姓楚的其實並不是什麽俠客,而是大大的武林內jian。”楚天闊一聽,怒火中燒,如果不是燕子卿拉著,他鐵釘已經拍案而起,他長這麽大沒有被人罵過是內jian,但他很快冷靜一下,仔細去聽龔老大的話。
    龔老大很有滋有味地講著“其實啊,這姓楚的是和混元教串通好了,在漕幫演一場戲,好讓他得到中原武林的名望,方便他以後在中原替混元教活動。
    還不止,據說這姓楚的的義父是漕幫的莫北望,原本莫北望帶著他去蜀中打探混元教的消息,不料這姓楚的裏通外人,勾結混元教和唐門,殺害了自己的義父,然後謊稱自己從混元教和唐門手下逃身出來,你想嘛,連他義父都逃不出來,怎的他能逃得出混元教和唐門的追殺?”
    聽龔老大講話的眾人紛紛拍桌子大罵楚天闊不是東西,忘恩負義,良心讓狗吃了,反正什麽難聽的都有。楚天闊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青,這等含血噴人的話,肯定是南宮騏和辜道吾傳出來的,目的就是敗壞楚天闊的聲譽,這樣即便楚天闊向外告密說南宮騏與辜道吾要在英雄大會上殘殺中原同道,也就沒有說服力了,楚天闊承認這一招十分高明,但被人汙蔑為殘害義父的人,楚天闊內心還是十分受傷,所以緊緊握住雙拳,才壓得住自己的火氣,燕子卿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在意。
    老紀問道“就算這姓楚的勾結魔教,為禍武林,但又怎麽跟南宮家過不去?”
    龔老大繼續說“有兩個原因,第一,姓楚的忌恨中原武林聲名在他之上的青年才俊,不管他如何聲名鵲起,但南北兩大世家的公子,論家學人品,無不在這姓楚的之上,所以他勢必要除去南宮、端木兩位公子,才能成為未來中原武林的新一代領袖。第二,當年姓楚的在蜀中殺害自己的義父之後,還受托把唐門一批厲害暗器運進中原,預先布局,儲備兵器,隻等一聲號令,魔教教徒就用這些暗器殺害中原武林同道了。所幸,他們用船把暗器運進應天府,就是金陵時,被南宮少主察覺,南宮少主立刻率人出動,把敵人圍殲,並且把那批暗器焚毀,就是前兩個月的事,金陵內外城中間一處商號發生大火,那就是敵人暗藏暗器的地方,隻是可惜,被那姓楚的逃出了,所以他把南宮少主視為眼中釘,必yu除之而後快,這才出現了大舉圍攻南宮家之事,好在南宮家高手如雲命不該絕,這才沒有讓賊人得逞,但南宮家也損失慘重,四大家臣都死去兩個。”
    眾人大駭,老紀問道“死的是哪兩位?”
    龔老大沉痛的說“是四大家臣之首的苗定風和霍振雷,盡管遭此大劫,南宮少主還是鍥而不舍地對抗魔教,這次英雄大會,也是誓師大會,號召群雄共同圍剿楚天闊這等中原宵小。”
    老紀痛心疾首地說“此等不忠不孝之徒,江湖人人得而誅之,雖然我等沒有收到英雄帖,但也決意響應號召,但凡看到此人,必不輕饒。”他哪裏知道他口中的這個不忠不孝之徒,就坐在他身邊不遠處。
    楚天闊在旁邊聽得是又驚又怒,原本他們今ri就是打算把南宮家和混元教勾結之事慢慢傳開出去,卻沒想到南宮騏早就先下手為強,用謠言敗壞楚天闊的聲譽,這樣不僅他說的話沒人信,而且南宮騏得到江湖同道的同情,必然沒有人相信南宮家和混元教勾結的消息,會認為這是楚天闊散布的謠言,楚天闊憤怒於被南宮騏占了先機,這樣自己就落於下風了,除非相熟之人,否認沒有人會與楚天闊一同抗擊南宮騏,但楚天闊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信得過自己,蓬萊五子?楚天闊絲毫不敢打包票。
    還是燕過濤江湖經驗豐富,隻聽他哈哈一笑,走過去龔老大那一桌,拱手說道“眾位英雄好漢,小老兒有禮,我等眼下正要運貨去金陵城,剛才聽諸位英雄在談金陵將有大事,不覺多聽了幾句,有點疑問,冒昧要向英雄請教一下,不置可否?”
    龔老大斜著眼看了一眼燕過濤,見是一個跑單幫掌櫃打扮的老頭,y陽怪氣地說“可以是可以,隻是我話說多了,眼下口有點幹。”
    燕過濤立刻明白過來,馬上讓小二提一壇好酒上來,酒上桌,龔老大才眉開眼笑地說“你有什麽問題,問吧。”
    燕過濤說“現下金陵太平不?小老兒正要上金陵賣貨,最怕遇上滋事鬥毆,兵戎相見之事。”
    龔老大喝了一口新端上來的酒,大呼一口氣,說“這你可以放心,眼下各路人馬正往棲霞山趕,不僅有七大派高手,江湖奇俠豪傑也不少,大家都摩拳擦掌,意yu討伐武林敗類,諒必這種時候,任何武林宵小和魔道中人都不敢輕易到金陵城中生事,要是楚天闊那廝敢去金陵惹事,老子我第一個就不同意,眼下金陵可以說是中原最安全的地方。”
    燕子卿聽他大言不慚,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眾人回頭望她,燕子卿自知失態,忙舉杯裝作喝茶,掩飾過去。
    燕過濤輕咳一聲,說“卻不知中原群俠要如何替南宮家助陣呢?舉兵征討混元教麽?還是要打唐門?”
    龔老大頓時氣短,支支吾吾地說“這個恐怕還要英雄會上群俠從長計議,哪裏能如此倉促就去攻打混元教,那混元教可是遠在西域啊,唐門……唐門之事自有青城派去料理,我們外人自是不好輕易插手。”
    燕過濤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原來如此,那小老就有點糊塗了,既然找不到敵人,那英雄宴上誓師又有何用?”燕過濤深知這種武林莽漢瞎起哄的做派,揪到機會就瞎起哄,真正讓他們出力殺敵,則是萬萬不能去的。
    龔老大被問得有點臉紅,但喝了人家的酒,又不好發作,隻得吞吞吐吐地說“原本英雄宴是南宮家主退位接班之舉,隻是出了這事,才讓群雄激昂,要借英雄會聲討之,ri後群雄在江湖上遇到敵人,就要聯手剿殺,當然如果姓楚的或者混元教的聞訊而來應會,那就自然是要消滅掉他們的,但我看這些武林敗類是不敢出現的。”楚天闊被人一口一個敗類的罵,感覺有苦說不出,很不痛快,隻能一口一口地喝悶酒。
    燕過濤歎道“我大膽揣測,敵人明目張膽出現那是不敢的,但是暗中埋伏,逐個擊殺武林同道,則是可能的,你想呐,這次英雄會聚集了這麽多中原武林jg英,如果能一網打盡,那混元教可就勝了一半了,兵書上不是說‘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嘛,大家都沒想到敵人出現,他偏偏就來了。”燕過濤十分老道地開始暗中提醒他們要提防敵人突襲。
    哪知龔老大毫不在乎地大手一揮,說“他敢,諒那小子也不敢來參加英雄大會,你多慮了。”說完,好像為了突出燕過濤對江湖之事的無知似的,龔老大豪爽大笑,以示自己的氣概。
    燕過濤仍想提點幾句,遂說“小老在鷹潭城裏時候曾武藝聽到幾個黑衣人談話,似乎說要去敢一個什麽英雄會,說是和東道主計劃好了,要在大會上把參會之人統統放倒之類,我當時不明白,直到今天聽你說起,才想起可能說的就是南宮家的英雄會。”
    龔老大臉se一變,拍桌而起,怒目而視,大聲質問燕過濤“你是什麽人?膽敢在此胡說八道,竟敢汙蔑南宮世家,難不成南宮世家會和魔教聯合起來陷害中原同道不成,你在此挑撥離間,到底是何居心?”說完蠢蠢yu動,仿佛燕過濤一個答錯,就要撲上來動手。楚天闊眾人趕忙站起,隻要對方敢動手立刻就要製服他們,然後迅速離開。
    燕過濤也慌忙站起來,連連擺手說“誤會啊英雄,誤會啊,小老隻是道聽途說有這個一個事,我看英雄氣概不凡,定是武林砥柱,怕你中了jian人之際,特此相告,實在無挑撥離間之意。”
    一番話正好瘙到龔老大的癢處,酥酥麻麻地很受用,老紀也在一旁拉著龔老大,讓他冷靜,如此龔老大也就順著台階下來,說“你不懂江湖規矩,這種話豈能隨便說?你今ri是遇上我,我不跟你計較,要是遇上別人,見你如此汙蔑名重武林的南宮世家,哪裏能輕饒你?這話不能再說了,知道嗎?”
    燕過濤誠惶誠恐,立馬作揖道謝,連連稱“小老知道了,小老知道了。”轉身又讓小二再上一壇酒,這才哄得龔老大心平氣順,燕過濤借勢道別,回到自己的桌子邊,一坐下就搖頭說“這年頭,真相反而讓人難以相信,恐怕我們很難找到盟友了。”
    楚天闊知道這是實話,南宮騏已經把放出消息把楚天闊置於千夫所指的位置,又把南宮家放到受害者的地位,自然再也不會有人聽楚天闊說話,轉而同情南宮家,也就不會懷疑南宮家和外人勾結要置天下英雄於死地,楚天闊沒想到敵人的計謀如此周密,消息散發又這麽快,整個武林似乎都被仇恨情緒攫取了,再也無法冷靜思考,讓楚天闊一行無計可施,沒有同盟就去英雄大會找南宮騏對質,無異於自尋死路。自然,他們為求自保可以不去赴會,但中原武林同道恐怕就要被連根拔起,萬劫不複了,楚天闊絕對不能眼睜睜看到這樣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