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斷崖

字數:11384   加入書籤

A+A-




    地球-拉斯維加斯/22:10
    彎月靜靜地斜掛在繁星滿綴的澄澈夜空上,涼爽的風吹走了這片戈壁積攢了整日的燥熱。在星月柔和的光輝下,無垠的曠野延伸到視野之外的部分依稀彌散著人類城市的燈火。
    這曾是他們在這個大氣、水與岩石組成的星球上最熟悉的一種安寧的景致。在大黃蜂與救護車剛從陸地橋降落時,就不約而同地回憶起了在這裏兜風的那段時光。可當往事湧上火種,二人的感觸卻截然不同。
    大黃蜂拿塔洛的背包當靠墊,望著沉溺於工作的赤墨色汽車人的背影陷入沉思。太空橋的驅動核心早已被毀,唯一的希望便是這位首席醫師兼技術專家的大腦,但也少不了身邊的淡金發女孩的傾情相助。
    他轉頭望著仍舊專注於那本寶貝電腦的塔洛,這段時間以來懸浮於心中的疑慮也已經消退了許多:盡管猜不透她為他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但那又何妨呢?隻看結果不就行了嗎?
    “唉!真不知道擎天柱他們怎麽樣了。”
    大黃蜂重重地歎了口氣,故意提高了音量以引起塔洛的注意。
    “是呀,也不知道元首殿下怎麽樣了呢。”
    塔洛則咬著已經斷油的中性筆隨口附和道,眼睛卻還是盯著電腦屏幕,“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異國他鄉,想想都不好受。”
    “你和她感情很好麽?”
    大黃蜂一直好奇他們這三個人類幼崽為什麽會知道怎樣解救被封印的精靈族女元首,可隻要話題一涉及到精靈,塔洛就三緘其口。
    此刻,她果然又將他的疑問當成了耳旁風。大黃蜂隻覺得掃興,便轉身打了個哈欠。
    在聒噪的少年安靜下來之後,塔洛才悄悄地轉過頭望了他一眼。淡金發的女孩輕輕地歎了口氣,才在心裏默默地回答道:
    她可是我看著長大的。
    ------------
    一則突發新聞讓疲憊嗜睡的塔洛又突然精神起來——在恩索拉莫羅斯的親生父母在死亡確認書上簽完字時,世紀女歌星雨點的公開狀態正式從“失蹤”進入了“死亡”。
    鏡頭前的夫婦互相攙扶著彼此,看起來傷心欲絕,於是就連粉絲們也紛紛前往女歌星的個人主頁悼念,所有的一切都塑造出了一個年僅21歲的女孩不幸遇難的現實……可,可她的屍體根本就沒有被發現啊!
    塔洛憤憤地將中性筆拍在鍵盤上,轉頭悄悄地望了正靠在石塊上酣眠的金發男孩一眼,而後又悄悄地、輕輕地走遠了許多。
    ------------
    “怎麽了小家夥,是驅動電源不夠用了麽?”
    接起來自家人的電話的賽特望了一眼報應號艙外廣闊的蔚藍色海洋。
    “你告訴我,那女孩現在到底怎麽樣了?被聲波帶走的那個!”
    通訊儀裏傳來了賽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隻是這種質問的語氣還是有些令人陌生。這麽些天來,他已經盡力滿足了她的一切要求,並且還為她提供了研究太空橋所需的一切,就差直接把核心複製品遞到她手上了。他還以為這個叛逆的小鬼頭是打電話來致謝的呢。
    “那個黑頭發的少女歌星?”
    “老汽車,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不許虎子傷害人類的!”
    “你真的比小時候凶多了,小家夥。與其對我大呼小叫的,嗯……不如想想虎子有沒有這個必要好嗎?”
    ------------
    “你幹嘛呢?”
    一個聲音從淡金發女孩的背後傳來,嚇得她一個激靈。她慌忙將那部雨點的手機塞進了墨綠色棉襖的口袋,而後搖了搖頭道:“我——”
    正在此時,一道劃過夜空的流星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於是借著突發事件,她便可以理所當然地不再回應他的質疑。她拿起望遠鏡,追隨著流星的步伐眺望著。在被放大數倍的鏡頭前,與大氣摩擦產生的強烈光芒之下,她見到了一搜奇怪的飛船。
    “報應號。”
    大黃蜂走上前來冷哼了一聲。這艘最熟悉不過的霸天虎飛船正映照在他瞳孔狀的光學鏡中,但很快,它便會載著滿船的霸天虎降落於大地的盡頭。它此刻的降臨,已經遠遠早於大黃蜂的預料。
    “但願夏佐老爹已經準備好了……”淡金發的女孩喃喃道,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金發男孩正用嚴肅的眼神凝視著自己。她自以為偷偷地把那部通訊儀塞進口袋裏就不會讓他繼續追究,可是這一次,強烈的好奇心已經使他再也無法忍受她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了。
    赤鐵堡-中央角鬥場/**:**
    這顆金屬行星一年中的最後一段季節便是它最溫暖的雪季。灰煙般的幹雪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塞伯坦交錯層疊的鋼鐵城池裏,包裹星球的大氣得以因此而冷卻。在某些地區,腐蝕性的廢氣會隨著微雪重回地表;而在赤鐵堡,這樣的天氣卻是過年氛圍的最好渲染劑。
    本就熱鬧的城市正陷入領袖衛隊擴招引起的狂熱戰潮中。這份殊榮究竟屬於哪一位猛士,終於即將在今日揭曉。
    微雪如鬆散的白鐵屑一般飄落,奇爾希·艾露伊正抱著自己的leu粒子狙擊槍端坐在看台西南方的角落之中。場上的選手們在刀光劍影中難解難分,卻並沒有引起女精靈的關注。她正心不在焉地想著別的與超級領袖有關的東西。
    例如,他會來這裏觀戰嗎?如果會,那麽萬一到時候她輸得很難看該怎麽辦呢?
    她的木訥與周圍看熱鬧起哄的人群格格不入。直到黎明之城的灰玫色女汽車人走上角鬥場,失神的小精靈才從潮湧般的思緒中回到眼下。
    備受關注的女戰士霜影緩緩走向場中,身後的光鑄長柄刃也漸漸迸發出越來越灼目的金光。霜影已經是二百多位候選者中的第197號了,或許很快就會輪到自己了,奇爾希想。到了這即將真刀真槍實戰的關鍵時刻,小精靈的火種也不免緊張地噗噗跳起來。
    看台上的人群並不為霜影歡呼——大家都屏氣凝神地坐著,像被這個響當當的人物的出場震懾住了一般。
    作為征召終試的榜眼,霜影的戰鬥能力自然是數一數二的。自小開始接受嚴苛的角鬥士訓練的她,出招之敏捷與力量之強大,都令看台上的奇爾希望塵莫及。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挑戰者被她擊敗退場,小精靈眼中的期待也漸趨消弭。
    不過,即便她已經不抱信心,卻仍然盼望著超級領袖能親臨現場——至少,他能看到自己這段時日的進益,尤其是在射擊比賽中的表現。
    況且他又總是如此地溫柔而心軟,就算她輸得難看,至少……也能獲得他的關心與憐憫。
    昨夜的溫情軟語是多麽地令人懷戀。盡管回想起來就如夢境一般不真實,可一種甜蜜之感卻又實實在在地縈繞在火種之中。於是由此催生出的、對超級領袖的期待,便順其自然地將這顆迷失的火種托入了風雨飄搖的山巔。
    灰玫色的女汽車人戰士揮舞出刀光陣陣,以新擂主身份擊退了第215號候選者。總該要輪到自己上場了吧?心神不寧的奇爾希握緊了手中的槍柄,起身向入場處走去。
    ------------
    “哎,真搞不懂有什麽好比的。”
    眼瞧著霜影輕鬆將最後一個挑戰者撂倒在地,漂移忍不住嗤了一聲。征召終試最終的八個獲勝者幾乎就是塞星學子的戰力天花板了,來自黎明之城的霜影實力本就比其他候選者高出一檔。十字線的此番安排,隻不過是想讓所有應征者對領袖衛隊的選擇心服口服而已。
    這樣的比賽可以說毫無看點,因此當塵埃落定時,連歡呼聲都不太能聽得見。十字線望了一眼靠在護欄看戲的漂移,也隻應和著他冷笑。
    在視野最為開闊的瞭望台上,十字線方才所注意到的,是那個朝入場方向走來的女精靈——隨著人群或不甘或掃興地流散,她的腳步也越來越急促了。
    十字線一直都不太喜歡她。可當像那樣驕傲的人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卑微的期待時,就算是他這樣的看客也難免會唏噓不已。
    “boss,您真的不打算讓她上場了嘛?”十字線轉過身,向身後自陰影中走來的超級領袖再一次詢問道。
    十字線原本以為,從擎天柱以往對小精靈的各種關照和縱容來看,他是不會拒絕她的申請的。可就在今天一早,他卻親手抹去了麵試名單中的她的名字,這一反常態的舉止屬實令他始料未及。
    “你們不是一直都不希望她加入領袖衛隊麽?”擎天柱徑直走向高台之外,眼神像刻意閃躲著他似的始終望向前方。
    “我們是出於她的人身安全才這樣考慮。”漂移回答道,同時回過頭來闕疑地望著十字線。他不明白他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提那個女精靈,因而臉色並不好看。
    十字線低頭沉思了數秒。猜測大概是女精靈私自前往不破城這樣的危險行為令boss十分失望,而且昨天傍晚他似乎就已經對她有些不耐煩了——他不但沒有懲罰縱火那小子,還懷疑是女精靈故意惹事。這麽看來,boss或許也沒那麽在乎她。
    於是他的顧慮也不複存在了。
    “確實。”十字線點頭肯定道,“這丫頭本來也沒資格進麵試,就算讓她上場,也是送人頭來的。”
    十字線抬頭望了一眼從身邊走過的超級領袖的背影,他其實想提一嘴女精靈這段日子在反抗軍營地的苦練,以及在射擊場上獲得的分數——畢竟像她這樣有天分又刻苦上進的狙擊手苗子可不好找。但他轉念又一想,假如prime因此改主意可怎麽辦?於是他還是什麽也沒說。
    “地球有消息了嗎?”擎天柱忽然問道。盡管一直凝望著台下的角鬥場,可他的眼眸裏卻仿佛有別的憂思,語氣也略顯不自然。
    “還沒有,這個季節信號是有會些慢的。”漂移又打量了像是心事重重的十字線一眼,對十字線沒有替其他人亂說話而感到滿意。畢竟像霜影這樣的人才,加入領袖衛隊才是理所應當的。要是那個女精靈的話,不給他們添麻煩都算好的了。
    ------------
    悠然墜落的雪壓碎了聲音,角鬥場也恢複了往日的肅靜。奇爾希正匆匆走向那座瞭望台,心慌與忐忑驅使著她急於討要一個說法。
    因為結果實在沒什麽懸念,來自黎明之城的霜影女士成了最終留在場上的候選者。自始至終,滿懷期待的女精靈也沒有等到屬於自己的回合。
    “十字線!”
    瞭望台的入口緊閉著,篤厚的門裏傳不出一絲回音。慌忙之中,奇爾希想起自己耳邊裝備的通訊儀。
    ------------
    “十,十字線。”
    從通訊儀中傳來的女精靈的微喘透露著萬分的焦急,可陪在超級領袖身邊的十字線卻不知怎樣回應。該怎麽和她解釋呢?那扇門可是boss親手給她關上的。
    就在他惘然無頭緒時,耳畔卻傳來了領袖的指點:
    “告訴她實情就是。”
    ------------
    或許是因為過往在赤鐵堡街頭的那些張揚之舉,這位炙手可熱的黎明之城女戰士已經沒有征召終試結束後的那段時間的好名聲了。為了讓那些有頭有臉的候選者知難而退,她以賭戰之名對哪怕是自己的前輩也毫不留情地下了狠手。她的雷厲風行與刁蠻霸道惹人生怨,以至於無人在此留下為她喝彩。
    愈發冷清的角鬥場裏,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灰玫色女汽車人默默將那暗去的光鑄長柄刃收在自己身後。
    數日的奔波固然使人倦怠,但與長久以來的努力付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今時今日夢想終於得以實現,一想到執政官將隻能表現出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霜影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非但如此,領袖衛隊成員的身份還能讓她時時刻刻陪在超級領袖身邊,聽他差遣,與他共事。想到這裏,霜影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了那個仰慕已久的紅藍色身影。
    而更令她驚喜的是,當她起身抬起頭時,這身影竟就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了眼前——
    “歡迎加入領袖衛隊,霜影。”
    高大的紅藍色汽車人低頭望著她,嘴角邊帶著一縷不難察覺的淺笑。如此偉大的、崇高的超級領袖竟然向她伸出了右手,還叫她“霜影”,而不是疏離又刻板的“霜影女士”。火種源知道她為這一天等待了多久!
    於是女汽車人戰士原先滿臉的疲態也在這美好的一瞬間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發自火種的真誠而興奮的微笑。
    “prime!”霜影伸手握了上去。
    “恭喜了。”一旁的漂移也祝賀道。她望向超級領袖時的目光分明與眾不同,作為旁觀者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
    在不遠處的看台上,隻剩下奇爾希·艾露伊孤零零地凝望著這個溫馨的畫麵。霜影的身姿高挑而矯健,因此超級領袖無需俯身便能與她相視。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麽,但這個友好的握手足以令她想象他們的交談是多麽地融洽親睦。
    這個名額本就是霜影唾手可得的——她早就已經在火種裏自我提醒了無數遍。就算買下這顆星球最好的武器,然後沒日沒夜地勤學苦練,她也是無法與這個黎明之城的女戰士相抗衡的。
    情理之中的結果,意料之內的場景,可為什麽看起來還是那麽讓人難受呢?像是有一股鐵繩盤繞牽扯著火種,一種苦澀的鏽味抵扼住了咽喉。就連光學鏡也疼得轉不動了,奇爾希隻能一手搭著身前的圍柵,一手捂著疼得難受的火種腔,然後耷拉著耳朵深呼吸著。
    場下傳來了依稀的引擎聲。她隻稍稍抬頭,便能望見載具形態下的汽車人們已經駛遠。而後她輕輕地苦笑了一聲,又望了望自己那無精打采地束在身後的翅膀,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
    萬般的期待落空,於是熾熱的火種也像是回到了從前被極冰封印的時候那樣——突然間空空如也,一點兒溫度也沒有了。
    ------------
    無人注意到的是,在角鬥場恢複了冷寂的看台外圍,還有一名黑黃色的汽車人獨自站立在輕風微雪之中。麵罩遮住了他不見情緒的臉,隻映射出了看台下方同樣落寞而孤獨的女精靈的背影。奇爾希·艾露伊怎麽會連出場資格都沒有?這是他也未曾預料的,但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在乎這其中的緣由了。
    雪還在悄無聲息地落著,心想事成、得償所願的灰玫色女汽車人漸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霜影——這個他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姑娘,如今已得到了她想要的。他原以為自己會由衷地替她感到高興,可為什麽……
    赤鐵堡-領袖之池-恢晝大廳/**:**
    “這是陸地橋中控台,以後你也可以用它到星球內部的任何地方了。”儀器聲交織的大廳裏,叼著煙頭的老探長熱心地為新隊友介紹著塞伯坦最先進的各種設備。
    “知道了。”霜影應聲道,又心不在焉地向四周環視。恢晝大廳的先進陳設確實要比執政官的要塞高級許多,至少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去熟悉這些精密的儀器與複雜的係統,才能駕輕就熟地完成領袖衛隊的基本工作。可名叫探長的老軍官已經介紹了這麽多項目,怎麽還沒有提到有關攻打霸天虎的事項呢?在來到這裏之前,霜影給自己預設的角色是隨超級領袖四處征伐的戰士,而不是從事這種無聊文職的女秘書。
    “領袖之池一共有二十八個監控塔,目前已經修複了二十四個,這個數據台可以隨時查看監控塔傳回的數據信息,這也是你目前的首要工作了。”探長繼續津津樂道地為新同事介紹著,可很快也發現了她並沒有在認真聽講。
    霜影兀自走向了領袖之座背後的那麵鑲嵌著巨型塞伯坦地圖的高牆。塞伯坦的每個城邦都被標注以不同的顏色和符號,赤鐵堡這座都城就在整個地圖的最中心,輻射出的控製網隱隱發光,覆蓋著這顆星球的金屬大地。霜影一眼便能瞧見相隔甚遠的黎明之城——白色的字體標注展現出了故鄉與赤鐵堡的親厚關係。而在地圖另一個角落中的玄極城,它那奇怪的如蛇牙般的標誌卻黯淡無光。伸手輕觸時,一旁便顯示出有關這個偏遠城邦的各項數據。
    “貧困指數……”霜影皺起眉頭,對走上前來的探長問道,“赤鐵堡已經都開始計劃扶貧了麽?”
    “倒也沒有那麽快。”探長則輕笑道,“prime讓我們先把這些信息登記上,以後開會要用來著。”
    “哦。”霜影點了點頭,立刻便隨著探長的話說下去,“話說……prime呢?他不是和我們一起回來的麽?”
    赤鐵堡-鏡琉山穀/**:**
    在恢晝大廳的新員工正納悶的時候,載具形態下的超級領袖已經在這處蜿蜒無盡的山穀裏疾馳了許久。
    細雪在午後稠密到了頂峰,紅藍色的重型卡車沿著昏暗的彎路繞行至了隆起的黑鋼岩斷崖。早在擎天柱還不是擎天柱的時候,這個位於在赤鐵堡密集建築群之外的無人之地就已經是他專屬的兜風場所。在這隱秘山頭,沒有人會不識好歹地來打擾他。
    汽車人們從來也不過問領袖的私事。
    過於曲折的山路裏,冷風蹭著塗漆呼號。被黑鋼岩冷卻的落雪掃過載具形態下的紅藍色身軀,也使得超級領袖原本迷亂的火種趨於冷靜和清醒。
    昨夜的綿繞縈纏就如一場大火般瘋狂吞噬掉了塞伯坦人潰敗的理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之所以會如此地恣情放肆,不過是因為早已對這顆遺落於寒冰荒野的小珍珠動了不該有的私心——她脆弱而美麗得不像是火種源的造物,她也絕非像其他人從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在那些裝模作樣、無傷大雅的傲慢無禮之下,她的火種分明真誠而熱烈,她那年輕又純粹的活力也令他根本無無法抵抗。不過最為致命的,還是她那可愛可憐的狡猾的靈氣。隻要她眨一眨光學鏡,再露出那般楚楚動人的模樣,試問誰能不對此神魂顛倒呢?
    以至於昨晚的情不自禁,在他看來……簡直是對她的一種玷辱。
    從那深深的意亂情迷中回到現實後,他幾乎是狼狽地逃開了。等小珍珠一貫盈盈脈脈的柔紫色光學鏡不再浮現於眼前,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犯下了多麽嚴重的錯誤。
    火種源啊!這樣的事絕不能再發生第二次了。雖然塞伯坦人的成年期漫長到壓根兒沒有年齡差這個概念,可一想到這個未經世事的小精靈的絕對年紀,尤其是其中的一千年還處於被封印於極冰中的休眠狀態,超級領袖就不免愧悔萬分。
    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輕浮與放縱,誠然已經太晚——他並非不明白。隻是小珍珠的身份特殊,倘若加入了領袖衛隊,隻怕會讓她遇到更多無力應對的危險。
    紅藍色的重型地球款式牽引卡車頭在斷崖前停止了疾馳,從載具形態回到本體的超級領袖閉上了光學鏡警告自己:對小精靈的私念一樣要立刻懸崖勒馬。
    赤鐵堡-領袖之池-恢晝大廳/**:**
    擎天柱沒有太多時間丟下繁瑣的事務避世消遣。就在探長帶新隊員四處熟悉新環境時,一份來自黑潮特工隊的情報打破了恢晝大廳裏每日按部就班的平靜。
    這份有關綻目獸與青丘的情報也讓超級領袖迅速收拾好了繚亂的心緒。
    “這兒是黑潮的報告,綻目獸確實是從青丘溜出來的,sensei您看。”漂移將青丘的地圖調出,那上麵便出現了煙幕的標注。綻目獸的腐液痕跡一直延伸到青丘城內一個名叫“齒輪溝”的地方。黑潮特工隊試圖循著痕跡繼續查下去,可線索最終卻在當地的一家霸天虎養老院裏中斷了。
    “綻目獸?我還以為那玩意兒已經死絕了。”霜影不禁微微一笑,顯然已等不及和這些傳說中的怪獸大幹一場。
    “養老院……煙幕恐怕也不方便繼續深入調查了。”擎天柱蹙起眉頭,端凝著屏幕扶了扶下巴說道。
    “老大,這裏還有份給您的邀請函。”十字線也遞上了一份電子信函,“剛從青丘寄來的。”
    擎天柱回過頭去,被超級領袖解碼的電子郵件投影至空中,信中的內容果然令在場的人甚覺古怪——這是一份婚禮請柬,寄件人顯示為“斧爪男爵的未婚妻”。
    “這位斧爪男爵現在正是青丘的代理城主。”十字線說道。
    “真是稀奇,斧爪和我們又沒什麽來往,這個‘未婚妻’更是聽都沒聽說過,怎麽結個婚還突然想到邀請boss?”探長都忍不住笑了笑。他一向不喜歡青丘——那曾經是紅蜘蛛的地盤,在內戰中始終與赤鐵堡勢不兩立的霸天虎大邦。
    請柬中提及的婚禮場地離齒輪溝並不遠。這看似熱情的盛請非常蹊蹺,但擎天柱與明白這也是個極好的考察異邦還歸與調查害獸線索的機會。
    領袖衛隊的成員們乖乖地圍在boss的身邊待命。擎天柱思索了片刻後,便回頭對並排而戰的探長與霜影吩咐道:“探長,霜影,你們和我一起赴宴。”
    “是。”
    輪子們從不質疑超級領袖的決定與安排,然而此刻十字線卻忍不住抬頭望了自己的boss一眼——他並不理解他為什麽要帶上這個沒有實戰經驗的新學徒。
    漂移對此顯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認為這是sensei對新隊友的考驗和鍛煉。實際上,除了知冷知熱的十字線對超級領袖情感生活有著細膩的洞察外,漂移一樣也能看出其中一些端倪。
    隻是這位愛憎分明的武士不願意麵對自己敬愛的sensei在隱約之中竟被女精靈引誘和蠱惑的事實罷了。所以即使擎天柱在一大早親手抹去艾露伊這個名字時有明顯的躊躇糾結的樣子,他仍然覺得大快人心——她有背叛且傷害過領袖的前科,況且古人總傳說,精靈們最會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