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冷漠的火種與熱情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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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拉斯維加斯-地下搏擊場/**:**
自與聲波和震蕩波這兩位威震天的左膀右臂順利取得聯係以來,所有計劃便都已朝著賽特所預設的方向。兩位霸天虎高官既忠誠可靠又精神能幹,實在要比驚破天那一批輕率莽撞的手下強上百倍。不過在這一連串的計劃裏,最令賽特驚喜的還是從前那個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小家夥。
要不是有她的話,賽特還愁怎樣才能在不引起驚破天懷疑的情況下讓僅有的那位汽車人偵察兵將情報傳給塞伯坦呢。
誰知她竟然複活了救護車——由這位掌握太空橋核心技術的科學家兼醫官來順其自然地修複太空橋,然後帶著地球的訊息返回塞伯坦,實在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既然這個小家夥這麽盡心盡力,賽特也覺得自己應該幫幫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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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黃毛叫什麽名字?”
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身上也沒有多少橫肉的銀發少年向搏擊場入口處的“路引者”山花小姐微笑著問道。
人聲鼎沸的地下搏擊場充斥著煙、酒和藥的古怪香味,迷人的粉霧從頂上的虹燈飄落下,彌漫在熱鬧的嚎叫與歡呼聲中。在眾人的目光凝聚處,在用陳舊的鋼網圍住的簡陋場地裏,一個身著黃色賽車服、赤手空拳的金發男孩正將一名體格粗壯的漢子鉗製在地。
“嗬,他可是這兒的新星。”山花小姐瞅了寂靜下來的拳擊台一眼,吐了口煙圈笑道,“看到那些牌子了嗎?都是他的。別看他個子不大,掄起人來那是真的狠。”
銀發少年一見到那些被舉過頭頂的、寫著“b-d”的牌子,便意味深長地一笑。
“這是我的入場費。”銀發少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淺褐色的眼鏡,伸手將一枚金燦燦的硬幣放在了山花小姐的身前。
或許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見到如此清秀的小男生,又或許是第一次見到典藏級的皇家金幣,山花小姐一時無言。直到他走近拳手通道,她才後知後覺地喊道:“你叫什麽?”
“薩特。”銀發少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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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黃毛怎麽還不回來?”
當太空橋的倒數第三個環節研究進度完成的時候,塔洛皺起眉頭向四周空曠的荒野望了一圈。星星零零落落地閃爍著,夜晚的風吹得人臉頰幹硬。星光之下除了一輛赤墨色的越野車停在不遠處以外,塔洛什麽也見不到。
“救護車,”走近越野車的塔洛揉了揉眼睛,敲了敲鏽跡斑斑的車門說道,“救護車,小黃毛是不是又去和人打架了?”
“是啊。”越野車內傳來懶懶的聲音。
“真是服了!”塔洛立刻氣惱地捏緊了拳頭。盡管已經做了這麽久的人類,這家夥好動好戰的汽車人個性卻一點兒都沒改。之前他就用到拉維城區買東西和打聽霸天虎消息的借口三天兩頭往地下搏擊場跑,現在更是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回來。
同人類們打架鬥毆在他看來不過是能給自己解悶的、無足輕重的事,但在塔洛看來卻是十分幼稚和危險的舉止。女孩無可奈何地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可救護車卻絲毫不在意他的胡鬧。她隻好兀自歎了口氣,背起裝好電腦的背包向遠處燈火彌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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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呃,沒有出處的一位新人,”地下搏擊場的報幕員打架不行,嗓門卻很大,“薩特!讓我們看看他能挨住b-d的幾拳!”
升降梯將沉著而冷靜的銀發少年送到了拳擊場的中央,全場的唏噓聲也不絕如縷。b-d已經是最年輕且最不可思議的擂台之主了,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名叫“薩特”的小子看起來卻和他一樣年輕。而且他還戴著一副與搏擊場格格不入的眼鏡,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
“放馬過來吧,b。”薩特輕輕地笑道,將握緊的雙拳舉到身前。
這一聲“b”聽起來是如此親切,令束著頭帶、大汗淋漓的b-d驀然間心頭一愣。等他回過神時,迅捷利落的拳頭頃刻就到了眼睫前方。他飛速向後閃避,一手勾住了對方的上臂。但在這之後,他的每一個身法仿佛都落在了對方的預想之中。且單憑力量,這個看起來比自己瘦弱許多的家夥竟然根本不落下風。
在數次交手中,名叫“薩特”的銀發少年穩落在鼻梁上的那副褐色眼鏡終於引起了b-d的懷疑。恍惚中,鏡片上隱約劃過了一些令他熟悉的、與地球無關的代碼。他猛然覺得有什麽不對,但已來不及思索應對的方法——塞伯坦的傳統拳法以及高度壓縮的矽基體所擁有的能量足以令他將最強壯的人類輕鬆製服,他也就沒有再使用過超出人體機能限度的力量和速度,以免自己下手太重傷到了這些脆弱的碳基生物的性命。
“薩特”卻很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用一記令他猝不及防的重拳將他撂倒在地。
全場觀眾瞬間沉寂下來,屏住了呼吸。望著b-d身後高高摞起的籌碼,有人開始發出刺耳的謾罵。b-d仰麵倒在地上,大腦中隻有沉重的眩暈感。如此恥辱的失敗令他惱羞成怒。他想爬起來,再用自己那汽車人的本事和這個“薩特”一較高下,卻忽然聽見台下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黃毛!”
他回過頭,隻見到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淡金發的女孩正在撲閃的華麗燈光中氣呼呼地望著自己。
這個臭丫頭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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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眼前正坐在地上的滿頭大汗的少年麵色陰沉凶悍,塔洛卻沒有了從前麵對他的縮瑟。當然,她凶巴巴的語氣和嚴厲的眼神也並不能震懾到一樣也在氣頭上的大黃蜂——這個正以“b-d”之名在地下搏擊場混得風生水起的高級拳手。
他原本可以賺得盆滿缽滿,可現在卻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搏擊又變得一無所有。此刻怒火正充斥著他的大腦,因而他沒有理會她的質問,而是睥睨著那個轉頭離去的、趾高氣昂的“薩特”。
“喂,我在和你說話呢!”
見大黃蜂絲毫沒有在聽,塔洛的不滿瞬間達到了極點,“你這驢腦子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麽啊?你知不知道救護車為了修複太空橋沒日沒夜地工作,身上已經連一塊好零件都沒有了?可是你呢?就知道自己尋開心,每天在這種地方鬼混?!”
“閉嘴!老子要你管?”大黃蜂氣急敗壞地吼道,人群喝倒彩的聲音加上女孩聒噪個沒玩的樣子更令他心煩起來,“你自己呢?每天不知道和誰在那偷偷摸摸打電話,你也好意思說我?”
這些上頭的話果然很有用。二人之間的空氣仿佛遊離在搏擊場嘈雜的氛圍之外,瞬間寂靜得有些失真。
“行吧。”淡金發的女孩冷靜了下來,“確實……我也犯不著管你!你愛怎樣就怎樣好了!”
說完,女孩背好了自己的背包,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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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沒於拉維地下搏擊場的逃犯不計其數,“鐵刺”哈林就是其中之一。此前他因搶劫與殺人被聯合通緝,直到搏擊場的金主給他提供了庇護。處境艱難的哈林原本能在搏擊場找個不錯的出路,但“b-d”的出現讓他的計劃落了空。如今,他正麵臨著因無法按時還清搏擊場的債款而被驅逐的困境。
被山花小姐趕到入口外側的哈林正在手足無措時,名叫“薩特”的銀發少年忽然出現在眼前。
“這些,足夠了嗎?”
薩特將方才在台上掙到的一提鈔票放下,又將一把匕首扔到了他的身邊。
“這是幾個意思?”哈林警惕地望著他。
“看到那個淡金色頭發的女孩了嗎?”緩緩走近的薩特望著不遠處巷子拐角處的女孩,雲淡風輕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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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大黃蜂和塔洛也總是三天兩頭拌嘴,隻是像這次轉臉不認分道揚鑣的勢頭還是第一次。離開地下搏擊場後,刺激性的煙霧帶來的衝動也緩緩散去,大黃蜂才漸漸恢複了理智。他忽然就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的確非常過分——把自己失敗的不甘所帶來的憤怒發泄到一個無辜的人類女孩身上,真是太無恥了!
這時候他也意識到,這種地方對於那樣一個小女孩來說有多危險。循著她可能離開的方向,他開始慌張尋找那個臭丫頭的下落,並且相信她會和從前一樣不會和他計較。
直到一聲女孩的尖叫從黑暗的巷子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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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林做了那麽多壞事,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當他發現這個淡金發的女孩長得還挺漂亮,如果完全按照“薩特”的吩咐一刀將她捅死實在是可惜。於是他一手輕輕鬆鬆地將她摁倒在地,一手又將她身上這礙事的背包連同墨綠色的棉襖扯下。女孩撕心裂肺的吼叫引來了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哈林感覺到自己衣領被什麽人一把抓住,緊接著在一陣失重中又被摔在了牆上。
他從牆上掉了下來,又被鉗住了脖頸。落在臉上的幾記重拳很快令他眼花腦脹,使他很快就失去了痛覺。
“幹什麽呢?”
搏擊場的安保聽見這些聲音,不耐煩地過來看看出了什麽狀況。手電筒的燈光照出了暗巷中的景象,這時哈林才發現,朝自己臉上揮拳的人正是原本氣焰囂張卻被薩特打敗的“b-d”。
而最奇怪的,是那個淡金發的女孩——那柄匕首此刻正深深地插在她的腹部,殷紅的鮮血從匕首的根部湧出。哈林已經被那些比鉛球還要重的拳頭揍得神誌不清了,因而還來不及回憶自己是什麽時候又捅了她一刀就昏了過去。
“b-d”在驀然出現的光亮中瞧見身下的雜種鼻子、眼睛和嘴都在吐血,才緩緩放下了拳頭,慌不擇路地回頭去查看女孩的情況。此時女孩已經陷入了休克,臉上隻剩下痛苦後的平靜。
大黃蜂徹底慌了。
地球-拉斯維加斯-中央醫院/04:10
大黃蜂一直懷疑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丫頭居心叵測,還猜測她不是人——她不怎麽吃東西,也不喝水,沒有人類的新陳代謝;她的智商和對外星科技的理解能力都遠超普通人類;她能夠把矽基體變成人類的形態外貌;她沒有人類少年少女們都會有的那些社會關係。盡管她的無私和對他們的付出已經遠遠超過了她能產生的威脅,可她的秘密太多且從不令他知曉。因此,大黃蜂依然無法真正毫無保留地相信她。
為了幫助救護車換一身更好的機體,大黃蜂選擇在拉維地下搏擊場做一個自帶外掛的打手。他的本事足夠讓他賺大錢,這也是他唯一能為家裏頭的兩個科學家提供的幫助了。而且,在搏擊場裏獲得崇拜和注目也能讓他不那麽執著於解開內心對她的疑問。
可是他沒想到她會一個人跑到搏擊場裏來,而且也低估了人的惡性能對她造成的傷害。直到望見那把刺入她身體的匕首,屬於人類的紅色血液一路流淌到了他的手臂上,大黃蜂才對自己的混賬行為悔恨莫及。
人類是多麽渺小而脆弱的生物?即便是這樣的一把小刀,也能輕輕鬆鬆地穿進她的身體、紮破她的血肉。即便是這樣一道微小的傷口,也足以將他們的能量液流光。
好在經曆了幾個小時的搶救後,可憐的女孩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人類大夫告訴他,醫院並沒有與女孩的特殊血型相匹配的血液庫存,但幸運的是,一位前來體檢的、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恰好是同血型,她才得以脫險。
大黃蜂想找到這個“好心人”向他說聲謝謝,但就在這個時候女孩醒了過來。
她拉著他的手說:“小黃毛,我想喝水。”
大黃蜂為她倒了一杯水,又一直看著她喝下。她的臉色看起來依然很差,靜謐的病房裏人類特有的心跳聲卻靜謐而平穩。這一刻,他內心的憂慮也風流雲散了。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小女孩而已——他已確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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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蕭條的公交車站的哈林一手捂著自己紅腫的眼瞼,一手輕點著大把的鈔票。他原本怎麽也想不明白那把匕首為什麽會刺進那個女孩的肚子裏,但手提箱裏的這筆巨款令他沒興趣再想別的事情。
哪怕那個神秘的銀發少年又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他身邊,也沒有在第一時間引起他的注意。
“我說了什麽來著?”銀發少年低下頭,露出一個詭異莫測的笑。
哈林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他也注意到他的手腕上纏著的一些帶有奇怪條紋的繃帶,但他現在對什麽都沒興趣。
“有人救了她,我也沒辦法。”哈林不耐煩地說。
“不是這個哦,”銀發少年推了推褐色鏡片的眼鏡,認真地解釋道,“我沒記錯的話,我隻是讓你捅她一刀,沒讓你扒她的衣服吧?””
哈林望了他一眼,隻覺得莫名其妙便沒有理會他,又低下頭去專心地數錢。直到手中的紙幣突然間燃起火焰,愈演愈烈,連同手提箱也一道開始爆燃起來,他才意識到了什麽。他驚恐地回頭望著已經轉身離去的“薩特”,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熊熊燃燒的火焰已經將他吞沒。
地球-拉斯維加斯/**:**
回到本真形態的賽特對自己這一趟人類體驗之行的結果感到十分滿意,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再給予小家夥更多的幫助了。
在費茲圖因的聯合操縱下,驚破天不費一兵一卒就挾持了三個人類大都市。驚破天在他的新地盤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全球通緝那個名叫大黃蜂的汽車人偵察兵——他要找的是一個黃色的汽車人,而不是偽裝形態下的金發少年,這就足以引起費茲圖因的懷疑。賽特非常清楚,盡管費茲圖因還猜不到自己為何要瞞著驚破天與威震天從前的屬下往來,但這絲毫不影響代言人先生已經暗中忤逆自己,並且安排了人類下屬去追殺那三個家夥。
畢竟,萬眾矚目、備受敬仰的代言人先生是如此愛惜羽毛,而塔洛他們卻掌握著使他身敗名裂、遺臭萬代的把柄。
塔洛與汽車人醫官的默契配合,使得汽車人太空橋的重建早於賽特的預期,以至於費茲圖因也敏銳地發現了這處醒目的信號場。他的人一路追到了拉維地下搏擊場,又循跡找到了中央醫院。如今,他顯然已經基本掌握了名叫“b-d”的男孩與名叫“塔洛”的女孩的行蹤。
對於費茲圖因來說,除非三人小隊從地球上蒸發,否則他是不會罷休的。一想到這個不聽話的人類,賽特便覺得頭疼。他很想好好治治他,但自從他擅自外出之後,驚破天就不容許他再離開報應號了。
直到報應號監測到汽車人太空橋的信號的時候,賽特才獲得了最新的消息——費茲圖因的人的確先一步襲擊了拉斯維加斯的汽車人據點,人類裝備的灼光炮迅速摧毀了簡陋的太空橋驅動器。
不過,汽車人醫官還是不負賽特的期望,順利穿過了那如曇花一現的青色漩渦。如此,一切便都還是在朝著預計的方向發展。
得知汽車人將情報帶回了塞伯坦,盛怒之下的驚破天發誓要在塞伯坦的援軍到達地球之前抓住沒能穿過太空橋的大黃蜂和塔洛。基爾薩克小隊很快到達了拉斯維加斯的地麵,即便賽特並不希望從前與自己親密無間的小家夥羊入虎口,卻也已然無計可施。
他好奇的是,為什麽那個汽車人偵察兵沒有同醫官一起穿過太空橋呢?
塞伯坦-赤鐵堡-汽車人醫療中心/**:**
從漫天塵煙中迸射出的熾熱光柱貫穿了救護車赤墨色的身軀,瞬間將他脆弱不堪的地球金屬機體燒鑿出了一個大洞。本就衰弱的汽車人醫官捂著胸口爬向眼前散發著不穩定光亮的青綠色漩渦,晶藍的能量液像被打碎的顏料桶中止不住的藍色顏料一樣在身下蔓延。
他回過頭去,想催促大黃蜂再快一些。
“走啊!”他用僅憑意誌力還保有著的些許力量朝他怒喊道。可金發的少年卻回頭去瞧那個被掩埋在炮火掀起的塵土中的淡金發女孩。
大黃蜂思索了片刻,然後回過頭來。在決然而堅毅的眼神中,他咬著牙對他搖了搖頭。
救護車起初隻是震驚,在意識到大黃蜂的愚蠢決定後便不再多言。他艱難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憤憤不甘地緩緩挪進漩渦深處。在漩渦消失的最後一秒,他又回頭惱怒地望了他一眼。鋼鐵之軀尚且無力抵抗這些穿透性極強的激光彈,而這樣猛烈的炮火卻直墜於那兩個孩子的頭頂……
救護車從這回憶般的噩夢中驚醒,才意識到自已已經安然無恙地坐在了故裏病床上。配備著先進儀器的寬闊房間,窗外璀璨星空下閃耀著絢麗光彩的金屬建築叢林,還有各式遨行於對空層的航船……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前最熟悉的樣子。
沒事了,安全了。焦躁的火種恢複平靜後,救護車抬頭望了正在搗鼓著一隻矩式燒杯的年輕學徒一眼。
“我提煉的那些柰氨酸在哪裏?”救護車問道,語氣與神態都肅然沉重。
搖擺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年輕的汽車人醫師遲遲不能答複,慌張的神色已然告出了實情。
“你——那個我還有用啊。”救護車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生氣還是無奈。柰氨酸可以緩解次生機體的衰弱,為他延續有限的力量。但他也知道那隻是杯水車薪而已。
“你拿去幹嘛了?”救護車嚴厲地質問道,不自然地咳嗽又像是有所顧慮。
“給,給奇爾希用了,”搖擺解釋道,“她之前受過傷……傷口合不住,我沒辦法……才動用了師父您的柰氨酸。”
好吧,好吧……或許這就是天意。
救護車一時無言。現在他不能用這個理由生氣了,隻能直麵火種裏煩躁不安的根源——自從狠心拋下了那個水深火熱的星球與那兩個孩子一走了之後,他始終無法忘記在邁入太空橋前所見的最後一個畫麵。
他已經慘烈地死去過一次,火種也因此變得無比堅硬而冰冷。他發誓再也不會相信地球上的任何生物,並且再也不向自取滅亡的人類施以援手。即便他們當中確實有那麽一部分無辜者,這些碳基的生與死也已再也無法使他有任何的觸動。知道驚破天要攻占地球時,他甚至隻想作壁上觀。
可是,人類女孩塔洛的的確確救了自己的命。還有在最後一刻還是選擇留在地球上的那個臭小子——那可是親兄弟一般的戰友啊!把救命恩人與親人雙雙拋棄,已經不是什麽愛憎分明,而是真正的不仁不義了。
救護車的火種被揮之不去的鬱結纏繞。他向擎天柱隱瞞地球上發生的事,對此隻字不提,隻是因為不希望他再去管人類的死活。可隻要一想到大黃蜂可能會因為自己的狠心而孤獨淒涼地死在異鄉,他就永遠也無法心安。
赤鐵堡-埃羅匹斯公館/**:**
“prime已經夠忙了,為什麽還要答應這些無聊的邀請?”
灰玫色的女汽車人站在十字線軍長的身後位置,頗為不滿地輕聲抱怨。環廊上方不遠處懸浮的高台上,超級領袖正微微俯身,與一位坐在磁椅上年邁女性交談著什麽。公館的安保與服務員守在主人與貴客附近,而像他們這樣的小輩就隻能在樓下的宴廳無所事事地等候。
即便早已聽說“墨諾拉太太”是個輩分極高的人物,一貫直性子的霜影也認為,prime根本不需要在百忙之中抽空去出席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宴會。
“半個城市的就業都和這位老奶奶的跨星係人脈有關,頭兒又一直都很尊老愛幼,怎麽可能連這個麵子都不給?”十字線眯起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饒有興致地將次級能量塊喂給墨諾拉夫人養在院子中的小型機械恐龍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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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裏會順利抵達卡隆,在那裏完成他的服役改造。墨諾拉太太,您不必再為此操心了。”
超級領袖始終溫和有禮的語氣卻令墨諾拉太太麵露難色。雖然老夫人對厄裏的罪有應得一清二楚,但在她的印象裏,眼前的年輕人是最和善心軟的。為此她才以為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畢竟厄裏是她為數不多的後裔了。
“至尊有了判決,我這把老骨頭也沒什麽好囉嗦的了。那孩子這次確實做得太過。”墨諾拉太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無力地咳了兩聲。年邁的夫人由於身體狀況惡化,已經無法再從維持機能的磁椅上站起來。她隻能勉強抬起黯然的光學鏡,望向一旁桌台上浮著的、裝滿養生酒的銀金色高腳杯。
prime看出了老夫人的意思,便將一杯養生酒從桌上取下,又俯身遞到了她麵前。
墨諾拉太太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在伸手接過那杯酒時,老夫人又特意地將原生的那隻蒼老的無名指抬了抬。一瞬間,一枚白臻石的璀璨光彩與熔入鎏金的銀色杯壁碰撞,散射出了柔和卻耀目的輝光。
墨諾拉太太優雅地舉起酒杯,輕輕茗了一口。
年輕的領袖一直將私人情緒掩藏得極好,然而那雙蔚藍色的光學鏡裏劃過的一幀詫然還是被洞若觀火的老夫人所捕捉到了。prime顯然認得這顆寶石——它缺失的一個棱角正是由他親手切割。他想起小精靈曾去過一趟奇物行,也大概明白了為何此刻它會出現在墨諾拉太太的戒指上。隻是他沒能想到,這位比拋物線博士還要年長的、富有且尊貴的老人家竟然對白臻石頗有研究。世界上僅有的白臻石礦隻為古代精靈貴族所有,後來便隨著他們的消失一起失傳了。而她恰好知道這種珍稀礦物的去處。
“你們從那顆碳基星球上帶回了什麽東西,是不是?”墨諾拉將高腳銀杯放在磁椅扶手延伸出的桌台上,向眼前的年輕人慈藹地笑道。
“一些戰利品罷了。”prime微微起身,平靜而恭順地回答。
“不用在我麵前遮遮掩掩的,年輕人。”墨諾拉太太低頭望著那枚戒指,帶著長輩對晚輩開玩笑一般的口吻說道,“我的人已經調查過那孩子的身份了。你難道是打算,一直隱瞞到精靈族徹底滅絕為止嗎?”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prime勉強鎮定地說。
“不論你有什麽打算,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找到延續這個種族的辦法,不是麽?”墨諾拉太太認真地向訥然的超級領袖點頭,暗金色的光學鏡衰微卻篤定,“你該把這丫頭好好保護起來,而不是讓她在外麵到處亂跑。”
“是……是的。”
超級領袖被長輩一番語重心長又無可挑剔的話說的啞口無言,終於隻能如此應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