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柔紫色的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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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鐵堡-工匠區-鼓石商鋪/**:**
“今天難得,這麽早就回來啦。”
一進門,艾露伊一眼便看見鼓石叔叔躺在他那舒服的搖椅上聽著搖滾樂。店裏生意興隆,再加上又有貴客光臨,鼓石這幾天精神煥發。因為心情好,所以以往艾露伊早出晚歸,鼓石也沒有意見。其實商鋪並不真正需要幫手,孤獨的老工匠收留下這個小姑娘,更多是因為她與自己遺失的幺妹小時候相似的性格,以及可憐她無依無靠的身世,也想著有個機靈可愛的孩子能和自己做個伴兒。
不過,鼓石也體會到了家有小女初長成的煩惱。隻怪艾露伊這丫頭長得確實漂亮——是不管哪一輩,不管是汽車人還是霸天虎都會承認的明媚可愛。關鍵是,她還見義勇為,成為了小有名氣的女俠客。越來越多的赤鐵堡青年慕名而來,希望能得到女俠的垂眼,這也讓鼓石感到苦惱。
“嘿嘿,我去洗淨化澡啦。”艾露伊似乎心情也不錯。看來她應該還去過一趟換型改裝店呢,不僅改裝了左翼,還做了拋光、打理了護甲。
看起來這麽幹淨,卻還是不忘記每次回家的第一件事。這孩子對洗澡簡直鍾愛到了癡迷,哪像個塞伯坦年輕人?
鼓石和氣地笑了笑,叫住了她:“等會兒再洗吧,丫頭,先看看你的快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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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隸警署?”
望著快遞箱中的老朋友,艾露伊有些詫異。她今天並沒有抽空去戰獸園,沒想到直隸警署竟還特地幫她取回來了。不僅如此,這柄leu粒子狙擊槍顯然還被專業槍械師保養了一遍,嶄新得都有些陌生。要不是定製的改件和特殊的塗漆,艾露伊甚至會認不出來呢。
“可不是麽,還是在快中午的時候送來的,指名要送還給艾露伊小姐呢。哈哈,你這丫頭呀,出名都出到警署去了麽?”
艾露伊皺皺眉。她隻和超級領袖一人說起過狙擊槍被落在戰獸園的事,難道是他……
不可能,別再自作多情了。
“那這個箱子呢?”艾露伊回過神,朝另外一個快遞箱望去。在鼓石叔叔的眼神示意下,艾露伊蹲下身去,疑惑地按下了箱子上開關。
映入光學鏡的,竟又是一把精美的狙擊槍,她愣了一下。
“還記得墨諾拉嗎?那個買下你的白臻石的富老太太。今天早上她府上的人來找你,說是……要褒獎你在鐵堡軍院挺身而出的義舉哦。”
艾露伊和這位“墨諾拉太太”沒有什麽交集,隻知道她相當富有,也非常有影響力。被這樣一位大人物嘉獎,艾露伊並未見得有多麽喜悅。在網上出名並非她的本意,她隻擔心那些跟風的“粉絲”會讓鼓石叔叔不堪其擾。
艾露伊蹲下來撫摸著這把uj200狙擊槍精巧的瞄準鏡。當指尖觸碰到武器的一刹那,細長的槍管竟開始壓縮變形,最終轉化成了一把火力凶猛的手炮。
“是很好的武器呢,但是,”艾露伊喃喃自語道,“這不是我應得的,再說我有一把就夠了,我還是……還回去吧。”
“怎麽這麽說?所有人都知道你挺身而出救了人質,墨諾拉太太肯定也是也聽說了的。”鼓石有些不理解。
“我哪有那麽神通廣大……”艾露伊皺了皺眉。那場劫持案中,她擅自行動以至於差點壞了大事,要不是潛行小隊的狙擊手精準補槍,結果不知會怎樣……她哪裏還好意思居功呢?
“總之,明天我就把它送回去。”艾露伊抬頭,朝仍然躺在搖椅上休憩的老工匠笑道。
“……”鼓石雖覺得這小姑娘脾性古怪,但火種裏也對她的謙遜十分讚許,“好丫頭,不用那麽麻煩。埃羅匹斯公館來送貨的孩子說白天見不到你,晚上還會來找你哦。”
“嗯?”艾露闕疑地豎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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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石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牆上高懸的掛鍾。說起來,他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那個送禮的孩子。那是個非常幹練的少年,一身先進的裝備,黑色與黃色相間的塗漆,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鼓石覺得,那孩子比起嬉皮笑臉的千裏鏡還靠譜許多。
鼓石還是更喜歡低調踏實的小夥子。他還沒有來得及向艾露伊描述這個孩子,門外傳來的引擎聲便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艾露伊還在納悶墨諾拉太太為何要派人來找她,一輛黑黃色跑車已在鼓石商鋪的門口刹停。
“喏,應該是他來了。”鼓石從躺椅上站起來,關掉了背景音樂,笑著推了推鼻梁上的護目鏡便往熔爐室走去,“你們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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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露伊上一次見到縱火,還是被他從掘地蟲手裏救下的時候。這個不喜歡說話的冷麵戰士從來隻對霜影唯命是從,更是把她當作敵人似的。艾露伊也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出手相救,但畢竟是救命之恩,她也不能對此毫無表示。
“一直沒能和你說一句……那一晚,謝謝你救了我。”艾露伊說道,在縱火麵前真誠的態度前所未有,“還有,這份獎賞……也應該是你的。”
艾露伊捧起那枚精美的巨型手炮,遞上前來。
不過這個冷漠且陰鬱的汽車人似乎並不領情。
縱火並未踏入門檻,隻是站在門外冷漠地向內打量,最後才將視線轉回到艾露伊身上:“墨諾拉太太說要見你,你準備一下就出發吧。”
“什麽……?”艾露伊納悶地歪過腦袋,一時未能反應過來縱火的話是什麽意思。
赤鐵堡-埃羅匹斯公館/**:**
在入夜後獨自前往陌生人的府邸,總讓艾露伊覺得哪裏怪怪的。她也在火種裏暗示自己不要過於敏感,畢竟墨諾拉太太確實是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她還是拋物線博士的好友,是連prime都十分敬重的老人。
而熟練地操縱著飛行器的黑黃色汽車人,雖然背影陰鬱、不苟言笑,也畢竟救過自己一命,應該沒什麽壞心眼了吧。
艾露伊將那柄受之有愧的高級手炮背在身後。飛行器在對空層航道上平穩地前行,倚在艙壁上的精靈好奇地望著縱火手臂上的“m”型標誌,忍不住問道:
“你為什麽……會在埃羅匹斯公館工作呢?”
操縱台前的縱火專心地注視著前方。他原本不想回答,但想起墨諾拉太太的囑托,還是禮節性地回複道:
“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哦……”艾露伊頓了頓,而後尷尬地笑了一下,“我一直以為,你會追隨師父,在領袖衛隊謀一份差事的。”
艾露伊靠在艙門邊,望著窗外漸漸濃起的夜色,用著隨口閑聊的語氣喃喃自語。
“我不配。”縱火答道,仍舊是冷淡的語調。
艾露伊知道他不是個能和自己說閑話的汽車人。但她確實對縱火的與眾不同感到好奇。赤鐵堡的汽車人,包括醫官師父,看起來都要比他明朗得多。
“我在征召終試上見過你的身手,而且……你又能擺平像掘地蟲那樣的大家夥,怎麽會不配?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麽不願意……如果你也是領袖衛隊的一員的話,師父她也許就不會受傷了。”
飛行器在起落台上顫動了一下,而後才趨於停好的平穩。埃羅匹斯公館的林立樓閣出現在抬起的艙門下,縱火鎖好引擎,回過頭時音調更為低沉:
“她受傷了?”
“嗯,從來沒有傷的那樣嚴重呢,還好醫官師父的醫術高超。”艾露伊認真地說道,又皺起眉頭,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縱火顯然失神了片刻。但他恪盡職守,還是不帶猶豫地走下了艙門。
“到了,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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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露伊自認為做了件成全人的好事——她知道縱火和霜影之間的關係非同尋常,但她也摸不準那是怎樣的一種關係。而此刻,縱火的冷淡反應著實令他掃興。她隻能靜靜地跟隨著他穿過公館裏的廊道、通過盤旋交錯的電梯,最終才到達了一處敞亮的高閣。
“夫人在裏麵等你。”
在高聳的門簾前,引路的汽車人少年留下了一句話後便轉身離去。
流溢著金色光芒的門簾緩緩張開,艾露伊遲滯了一會兒。在確定自己已經記下了這座公館的出口後,艾露伊謹慎地踏入了眼前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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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前,墨諾拉太太就想見上傳聞中的精靈遺孤一麵。但她也明白,領袖之池的那位恐怕會不高興——那孩子雖然看起來從容老成,火種卻固執得像風化後的黑鋼岩芯一樣。
為此,她還特地請了老友拋物線博士前來。
拋物線博士對於墨諾拉的主張其實一直持中立態度。他不反對,甚至還有些讚成在不違背艾露伊意願下的“胚胎組混選”生物實驗。
拋物線的在場,或許也能讓那個丫頭放下火種裏的戒備。
小客人從門外逆光走近,呈現出的剪影纖細窈窕。直到柔和的光線漸漸明亮起來,小精靈的容貌才清晰地顯現。
“真是個漂亮的丫頭。”墨諾拉太太露出和藹的笑容,望了身邊的拋物線一眼。
“是呀,我們艾露伊,真的很漂亮呢。”拋物線博士應和道,捋著長胡子發出由衷的讚歎。
墨諾拉太太會客的閣樓外視野開闊、風景宜人。在老夫人年輕時,這裏曾是家族舉行舞會的場所。墨諾拉總覺得,小精靈的出現,甚至讓這裏變得重新夢幻了起來。
“墨諾拉太太……還有,博士爺爺。”艾露伊先是對拋物線博士的在場感到意外,而後又拘謹地微微屈膝行禮。
“好孩子,來,到這邊來。”
坐在特製輪椅上的老夫人慈愛地向她招招手,拋物線博士也向她點頭。艾露伊於是深吸一口氣,又向前走了數步。但這顯然還不夠近,在墨諾拉太太的示意下,小精靈一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兩位老人家的眼前。
“你這老東西果真所言不虛,這丫頭呀,長得確實討人喜歡。”
墨諾拉太太喜笑顏開——這位老奶奶雖然不像拋物線博士那樣因年邁而佝僂,但渙然的光學鏡與衰弱的行動也足夠說明她的年紀了。被如此年長的長輩喜愛,艾露伊受寵若驚。
“這位呀,你叫她拉娜奶奶就好了。”拋物線博士也和藹地笑道。
墨諾拉對於這個稱呼就像對於小珍珠的外表一樣滿意。於是她轉頭望向小精靈,像是在等她開口這樣叫自己。
“我……我不敢唐突了,博士爺爺。”艾露伊小聲地答道。
“哎呀,無妨的。我一見著你這孩子,就感覺投緣的很,就這麽叫,就這麽叫。”墨諾拉趕緊說道,一邊又握著艾露伊的手往自己身側拉。
老人的力氣自然是不夠的,出於禮貌,艾露伊便配合地湊了上去。
“拉娜奶奶……”艾露伊微微俯身,輕聲應諾道。雖然覺得有些尷尬,但哄老人家開心,自己也不損失什麽,有什麽不好的呢?
隻是她這麽一叫。老太太一邊撫摸著小丫頭的手腕,一邊卻又不禁想起傷心事來。
“可憐的精靈,可憐的孩子,怎麽就遇到那樣的事……”墨諾拉太太喃喃道,哀悼的語氣在衰老的聲線中顯得尤其淒慟。
艾露伊怔住了,一下將手抽了回來。
“墨諾拉太太……”艾露伊又望了望拋物線博士一眼。知曉自己的精靈身份,或許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但是,這位老太太為什麽會知道自己遇到了“那樣的事”?
“艾露伊?”
拋物線博士見她有所闕疑,便開口喚道,接著向她語重心長地解釋:“別擔心,孩子,拉娜奶奶會幫你,還有你的族群……她也知道你的身世,你們精靈族……”
望著兩位老人麵容上湧起的悲憫,艾露伊也逐漸放下了火種裏的懷疑。
他們想幫助自己調查那場屠殺的元凶嗎?還是說,他們已經有了相關的線索呢?艾露伊攥起了拳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問什麽。
她並未猜到墨諾拉太太為什麽要找自己過來,而兩位老汽車人所表露的想法和冀望,也著實令她震愕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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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元首,是理應承擔,種族複興的責任。”
墨諾拉太太駕駛著她的輪椅來到閣樓的高聳的窗台邊。閣樓後側的寵物樂園盡收訪客的眼底,鋼鐵鑄就的花叢中,機械恐龍的幼崽們成群結伴在不斷變化的地形中嬉戲。恐龍們也會追逐其他的矽基動物,諸如機器斑紋豹一類。
墨諾拉太太投下了一些能量塊,喂食給家養的寵物們。老夫人原本慈祥的麵容此時已變得有些嚴肅,而艾露伊隻是呆滯地凝望著這幅場景。
“孩子你看,這些,都是胚胎組混選實驗的成功樣本。在這個偉大的時代,生命可以依靠科學技術繁衍,哪怕這個種群隻剩下一個個體。”墨諾拉太太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艾露伊,你就是這樣的個體……難道,你不想重振精靈族嗎?”
墨諾拉的一番話顯然過於沉重了。艾露伊不理解,或者說完全沒有做好理解這一切的準備。
“別緊張,艾露伊,你還年輕,等你以後遇上了一個……真心相愛的伴侶,”拋物線博士補充道,“到那時,你會有自己的打算的,一切,都隻在於你的想法。”
“愛的結果會成為族群複興的開端,這不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嗎?”墨諾拉太太說,“你現在年紀小,也許不懂,但遲早會懂。”
“那個實驗……能讓我的後代……我與別族繁衍的後代,成為純種的精靈?”艾露伊問道,輕咬牙的語氣顯得冷漠。
“沒錯,這就是科技的魅力。”墨諾拉太太肯定道,“不過孩子,我倆還是更希望,你能找個汽車人小夥子當對象。”
雖然兩位老人家的口吻聽起來就像是催婚一般,可艾露伊卻總覺得哪裏不是滋味。繁衍後代、延續血脈,這對她來說就是超綱的問題。因為在塞伯坦人極端漫長的成年期裏,繁殖是一個極其沒有存在感的話題。的確,兩性的火種相融可以孕育生命——可誰還用這種原始的繁育方法?誕生於火種源的方式方便快捷又省事,誰會和自己的伴侶……閑著沒事創造生命呢?
她完全想不到在兩位老人給自己規劃的未來中,自己是如何與一名汽車人結合並生下胚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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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眸低沉、心事重重的小精靈陪同著拋物線博士走上了埃羅匹斯公館送客的飛行器。望著麵容憂慮的艾露伊,拋物線博士隻是輕聲歎氣。
“別讓心理壓力無端阻滯了自己。”博士解釋道,“大概八千萬年以前,墨諾拉那時候呀,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副不符合年紀的傳統和古板的樣子了。可是她沒有惡意。”
“她老人家說的,我很受教。”艾露伊攙扶著拋物線博士坐下,勉強露出苦笑。
飛行器浮空,而後駛離了起降台。
“這是你的大事,也不要著急,你自己的想法最要緊。孩子,我們都希望無論如何,你首先是幸福的。”老人拄著拐杖,笑盈盈地寬慰道。
“博士爺爺……”艾露伊似是有些難以啟齒,“prime也知道這件事,對嗎?”
“是的,不過,他未曾置評。”拋物線博士答道。
博士爺爺的態度十分開明,艾露伊卻看得出來,他也希望自己能聽從墨諾拉太太的建議,把種族複興放在第一位。
領袖先生……是否也有一樣的看法呢?身為無私而偉大的至尊,在他看來,這一定是責無旁貸的。所以他需要和自己保持距離,因為在他們看來,她必然將為繁殖後代奉獻自身。她會和一個火種健全且能量充沛的塞伯坦人結合,盡可能誕育更多的胚胎……
而這個人,是誰都可以,但怎麽可能會是神聖而不容侵犯的超級領袖呢?
她需要時間去接受這樣的命運。
赤鐵堡-m-x換型改裝店-翌日/**:**
和天氣預報說的一樣,今日的天氣確實非常優越。像是為了迎接難得一見的天馬座流星雨一般,滿布星雲的天空沒有一簇影響視野的塵霧。空氣透明度達到了這段時期的頂峰,疏朗的風吹散運轉的機械發出的燥熱。原本繚繞於赤鐵堡的激情浮躁的氣息,似乎也在這迷人的風中散去了。
這樣的好天氣,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等到一次呢。
更重要的是,所有本該在今天完成的事務,prime竟然都提前解決了。何止是一杯茶、一卷書的時間,他連一次精細補漆拋光、一次出訪太空的時間都留了出來。
——是的,因為偶然看見一艘流動鑒商的貨船商品單上出現了一條來自於布魯克星的、綴著一顆光滑小石頭的金屬頸帶,於是他就順便跑了一趟外地,買回了這顆原本歸屬於精靈元首的沉水珍珠。
餘下的日常事務隻是邊邊角角,所有的一切,似乎不過是那場精心準備的約會的陪襯而已。
“您需要什麽服務,陛下?”
店員雖然麵帶標誌性的笑容,眼神中卻有些許惶恐。他是個年輕人,還沒有畢業的年紀,從未替什麽大人物服務過。
“拋光就好。”紅藍色的汽車人領袖微笑著示意,溫和的神情消除了他的緊張和顧慮。
“是。”
領袖的微笑總能讓人如沐春風。哪怕在一個又一個時代,一個又一個紀年裏,擎天柱作為一個統治者的親和力也是少有的。
拋光儀開始工作,一刻鍾後,prime從拋光室走出。紅藍色的塗漆鋥亮如新,此刻上麵已不再有任何的劃痕了。即便是出席鐵堡軍院的結業授典,prime也未曾進行過這種程度的打磨拋光。
他如此重視,如此在意,連走出店門時也要回頭再看一眼鏡子,生怕儀容有失。他已經足夠完美了,卻還要這般慎重留心。店員於是不禁思考,尊敬的領袖是否將要出席什麽更重要的儀式呢?是像星際裁決者峰會那樣盛大的場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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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星還未沉落,星光已鋪上了赤鐵堡的建築群。起初隻有很少的飛艇在對空層遊弋,跟隨著帝都戰後重建的進程,商用的觀光飛艇才越來越多,在繁忙的都市中提供了類似於高檔餐廳酒吧這類場所的服務。在最平常的日子,這些飛艇的生意也相當不錯。
提拉曼號的船票價格不是其中最高昂的,預訂的條件也相對寬鬆,但票價也不低就是了。
prime並不想太早登上飛艇,但他已經碰巧地完成了所有的事情,所以不得不隻身前來,提前坐在了預訂好的席位上。此時才不過7點。
盡管prime明知艾露伊因當賣了傳家寶而有不少存款,但當聽說她花了十天的工資去買下這張貴賓席聯票時,他的火種也難免不忍。
毫無疑問的是,她是個令人的心疼的小家夥。除了偶爾喜歡胡鬧闖禍、處事有時不知輕重、喜歡和男孩們混在一塊兒因而總是讓他頭痛以外,他必須承認大多數的時間,她都討人喜歡得要命。隻要一想到她,他都會不忍住嘴角上揚,火種裏湧過鋼鐵之軀難以消受的甜蜜。
這是一個超級領袖不曾示於人前的一麵。提拉曼號飛艇懸停在商業區的高空,prime始終靜坐在哪裏,獨自凝望著船邊優美的天際線。他不禁想起了他們上一次坐在流動鑒商的飛艇上的時候。那艘貨船比這一艘簡樸多了,幾乎不算是裝修過的樣子。
他想起那時候她趴在圍欄上認真地觀看著飛艇下方征召終試的決賽,起初看得津津有味,最後甚至還躍躍欲試。他們觀看了縱火和褻刑、無牙和千裏鏡的決鬥,最後是霜影擊敗了晉級的縱火,而無牙又擊敗了霜影,成為了這一屆冠軍。
自那以後,小精靈便立誌奮發圖強。那時候她還十分懵懂無知,現在已經越來越有出息了。
而這一切,好像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他有些懊悔,不該將約定的時間定在9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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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兩兩的客人登船,他們也驚訝地發現,超級領袖竟然也同在一條船上。他的坐席前是空位,看起來像是獨自在此散心。
他的紅藍色塗漆看起來比視頻和照片裏還要漂亮。
領袖的威儀本該使人不敢貿然接近,但擎天柱的隨和卻不然。許多客人走上前來,大方地向prime問好並索要簽名,其中大部分是情侶。回應這些問候也讓prime更充實地度過了漫長的等待時間。他非常溫和,對待年長者與年幼者,無論是汽車人還是霸天虎,他都彬彬有禮。無論是誰向他問好,他始終都是微笑著回應的。
客人們因為在飛艇上邂逅了超級領袖而感到榮幸。盡管有些人也好奇,為什麽prime會隻身出現在這裏呢?而且,他為什麽沒有入座最高檔的豪華席,而隻是坐在次一等的貴賓席?隻有豪華席是有消音牆幕的,座位也更豪華寬敞,不像外麵的甲板上這樣人來人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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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夜色越來越深。在對空層緩緩遊行的飛艇群也陸續有船停港。燈火將星光下的甲板裝點得更加華美,最熱鬧的時段也已經過去。下船的電梯送來送走稀稀散散的客人,深受景仰愛戴的至尊仍然靜坐於原位。
連服務生都訝異於超級領袖的耐心——此刻已是9點半了,prime已經在此獨坐了兩個多小時。服務生在這艘飛艇上工作也有一段時間了,還從未遇見過這種情況。他不免害怕,因為別的客人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樣的事,他卻心知肚明。
就算是再沉穩的人,也無法在兩個小時的等待中保持最初的從容。注意到prime觀察時刻的頻率越來越高,服務生於是小心地走上前,俯首恭謹地問道:
“陛下,我們聯係不上艾露伊小姐,她是……臨時有什麽事嗎?”
說完這句,服務生就後悔了。他認為自己說錯了話,擔心prime會因此惱怒。
“沒事,我再坐一會兒。”紅藍色的汽車人抬眸淡然一笑,語氣仍然溫和,“沒有給你……添什麽麻煩吧?”
“沒,沒有。”服務生緊張到結巴,“那請您先點單吧,陛下。”
服務生也不得不揣測這位“艾露伊小姐”究竟是何來曆。她竟然有這麽大的臉麵,能夠請來超級領袖。而且,她都請來超級領袖了唉,竟然還不願意多花點錢訂一個更高檔的包間。這簡直像什麽話?
當然,他們也請示了prie卻執意不肯。如今他孤孤單單地坐在這漸趨冷清的甲板上,望著城市的夜景像在沉思。雖然看起來還是一副安逸閑適、歲月靜好的模樣,但他知道他在苦等。於是這不明就裏的服務生又不禁想:這簡直又像是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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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約定的時刻到來之前,每一秒都像今日溫柔的晚風一樣拂過。桌上裝飾用的擺鍾發出的咯咯聲也是輕快悅耳的,飛艇駛過古老肅穆的璨月皇宮與寂靜無聲的虛螢湖,那風景也是優美舒心的——超級領袖還想到,等小精靈來的時候,可以借著虛螢湖這片飛蟲之鄉,向她詢問一些關於她的寶貝元蝶的事,因為那隻名叫“極光”的元蝶是那樣神奇。他想到了許多許多可以與她交談的話題,他還想旁敲側擊地了解她和纜繩還有千裏鏡目前的狀態,他還想知道她在鼓石商鋪又學到了哪些新功夫,在星古衛圖書館又看了哪些新書,在醫療中心又做了哪些實驗……他想到的,與她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如果沒有領袖的那些職責,就是與她在這裏相對而坐,聊上個三天三夜又有什麽不可呢?
可當約定的時間過去,飛艇駛過熱鬧非凡的大生產線與開闊明亮的環島公園,如常流逝的每一秒卻突然變得滿是忐忑與煎熬。飛艇停停靠靠的時候,甲板另一側入口處的客人已經變得稀少,隻是偶爾才有人登船。
prime不需要定睛去瞧,就知道自己等的那一位沒有來。
擺鍾的電池沒有電了,她沒有來;天馬座的兩三點流星劃過夜空,她也沒有來;直到最後一位客人向他致禮問安後離去了,她也還是沒有來。從熱切的期待,到心焦的盼望,再到一切全都落空;從滿心歡喜,到難以置信,再到心灰意冷……
高高在上的超級領袖啊,也終於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望眼欲穿。
他把手中的那枚禮盒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望著裏麵的項帶出神。他知道,這顆沉水珍珠今晚也等不到它的主人了。
“服務員,買單。”prime深深吸了一口氣,關上了小盒子麵容平靜地說道。三個多小時裏,他隻點了一杯符號聯結公司推出的能量雞尾酒——就是那個曾派人趨奉在鼓石商鋪門口、對小珍珠有所圖謀的總裁的公司。他喝了一口那幾百萬年不曾沾過的、被視為禍害的東西。當然,沒有人知道,身為超級領袖的擎天柱不會受到酒熏素的任何影響——因為領導模塊的強化,能量酒對他來說就和普通的能量液一樣。但他仍然滴酒不沾,隻因要為人表率。
可今晚他卻喝了一口,隻希望也能體會到喝醉的感覺。他真的沒有想到,那個從來善於乞憐的小精靈會這樣做。
可笑的是,不久前他才在戰獸園狠狠訓誡過嗜酒成癮的鋼鎖,要求他們遠離酒熏素,而他自己卻在今晚失態了。
而更可笑的是,這杯據說由總裁親自新推出的能量酒名字叫做“柔紫色的明眸”。整個赤鐵堡,隻有那隻精靈的光學鏡有這般迷人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