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楠定睛望去，就見婦人身後背著個碩大的背簍，男人懷裏抱著個孩子。
    “三夫人，呂大夫和林大夫在不在？”雲一走到林亦楠麵前停下腳步，朝她躬身行禮。
    待那夫妻兩人走近，林亦楠看見男人手上抱著的孩子骨瘦如柴，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色。
    聽聞雲一喊林亦楠為夫人，男人猜是她是能作主的，抱著孩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她麵前，那麽硬的青石板，林亦楠都替他感到疼。
    男人跪下來，婦人佝僂著背跟著下跪。
    “這是怎麽了？”林亦楠連忙後退兩步，問道。
    “夫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他發熱好幾天，我們試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婦人聲淚涕下。
    雲一湊近在她耳邊低語，“他們是逃到山上的山民。”
    林亦楠心裏有了數，忙道，“起來吧，雲五剛好在後院，隨我來。”
    這幾天下雨，許多人淋了雨有些著涼，藥材用量較大，呂、林二位大夫趁著天好，一早上山采藥去了。
    雲五在後院晾曬他巡邏時采回來的藥草。
    雲五讓男人把孩子抱到呂、林兩位大夫看診屋子的一張木板床上，執起孩子枯瘦的小手為他把脈。
    夫妻倆人瞪大眼睛看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安置好夫妻二人，雲一便匆匆離開去向雲野稟報此事。
    半晌，雲五聽完脈，看向夫妻二人，“孩子是否淋了雨？”
    夫妻倆人四目相對，妻子忙不迭點頭，“冰雹把屋子打爛，就淋了一夜雨。”
    林亦楠目光盯著他們，夫妻倆羞愧得齊齊低下頭。
    “孩子受風寒邪氣外襲，導致發熱，惡寒等，我先給他施針，再開服藥，看他能不能把退熱。”
    雲五坐在桌子前，執筆寫藥方，“孩子多大了？”
    婦人小聲道，“五歲了。”
    林亦楠怔愣住，那孩子看起來不過三歲，居然有五歲。
    雲五寫完親自在屋裏的藥櫃裏撿藥，撿好遞給婦人。
    “旁邊有個熬藥的小間，你把藥拿去煎了。”
    簡單教完婦人怎樣煎藥，雲五取出自己隨身帶著的銀針包，用塊幹淨的帕子仔細擦拭。
    “把他身上衣服脫了。”他對男人道。
    男人聽話上前幫孩子脫衣服。
    孩子的衣服褪下，也許即將做母親的緣故，林亦楠看得心口發酸，小小的人兒，身上僅剩一層皮包裹著骨頭。
    “怎地瘦成這模樣？”雲五不悅皺眉。
    男人不安地搓著手，“內人懷他那時，倭寇來了，我們什麽都來不及拿匆忙逃上山，內人早產生下他，奶水不足，山上條件又不好，所以就……”
    男人說著別開臉，蒲掌覆住眼睛，身形抖了抖。
    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太沒用！
    藥房旁邊的小間，婦人亦在低聲啜泣著。
    等待的功夫，林亦楠出了藥房，到前麵膳堂跟張氏交待一聲，讓她多做兩碗飯給那對夫妻送去。
    “他們要在這兒住多久？”
    倒不是張氏心狠，她隻是有些心疼糧食罷，畢竟地裏現在還沒種出糧食。
    林亦楠，“孩子醒了就會走。”
    至於孩子能不能活下來，得看他父母的本事了，她雖有些心疼那孩子，卻也無能為力。
    大概率是活不下來的吧！她想。
    傍晚，林亦楠再次去藥房那邊看那孩子。
    喝了藥，孩子的燒仍沒退下來。
    下午的時候，呂、林二位大夫亦看過了，皆搖頭，這孩子怕是很難挺過今晚。
    呂大夫的意思是，孩子太瘦弱，灌進去的藥完全不起作用。
    夫妻倆失魂落魄地守在孩子旁邊，臉上除了悲痛，更多的是麻木。
    從孩子出生至今，他們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林亦楠回了房間，從空間拿出在現代囤小兒退燒藥，又拿了瓶葡萄糖倒在瓷瓶裏。
    再次來到藥房，雲五也在旁守著，不見呂、林兩位大夫。
    “我有瓶祖傳的藥，可能對他有用，你們要不要試試？”林亦楠聲音清冷道。
    她是在末世摸爬滾打過來的人，不管山中如何艱辛，夫妻兩人把孩子養成這樣，真是不該！
    可此刻的她聖母心爆棚，想要挽救一下這個可憐無辜的小生命。
    婦人身體僵硬地轉過頭望向林亦楠，不待男人開口，婦人急忙道，“試！我要試！求夫人救救我的孩子。”
    雲五走過來幫忙，他知道三夫人總有些奇奇怪怪的祖傳藥品。
    “掰開他嘴巴。”
    林亦楠擰開退燒藥，取出一滴管，擠進孩子的嘴裏，孩子還有吞咽意識，退燒藥很快被他吞了下去。
    三人第一次見紅色的藥液，雖然好奇，可誰都沒有開口詢問。
    “這瓶藥劑你們分三次給他灌下去，藥很貴，你們不要弄出來了。”
    林亦楠把裝在瓷瓶裏的葡萄糖遞給婦人。
    這葡萄糖原本注射到靜脈才會更快見效，可孩子血管本來就細，哪怕在盛世，沒經驗的護士都無法一次紮得準。
    孩子瘦成這樣，林亦楠本不是學醫出身，自認為沒有這樣的本事。
    退燒藥吃了，喝點葡萄糖進去補充體內的電解質，至於他能不能醒，隻能聽天由命了。
    “多謝夫人！”
    夫妻二人跪下對著林亦楠磕了幾個響頭。
    晚上。
    黑沉沉的夜色籠罩著大地，星光暗淡，天空就像一隻張開了大嘴的巨獸。
    林亦楠站在窗前靜靜看著外麵樹影婆娑。
    記得末世剛開始的時候，水電全停，她費了好長時間才適應沒水、沒電，晚上沒有任何光亮的日子。
    到後來，就算屋外圍滿喪屍，在它們的嘶吼怪叫聲下，她都能安然入睡。
    千夏借著微弱的燭火在縫製孩子的小衣服。
    “千夏，別做了，小心眼睛。”林亦楠勸道，這時候應該還沒有近視眼鏡。
    千夏抬起頭朝她淺淺一笑，“馬上就好，還差兩針。”
    勸過了，林亦楠便扭過頭不再說話，開始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她在腦海裏一樁樁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想得入神，身上多了件外衣。
    千夏不知什麽時候收起針線籃，給她拿來衣服。
    林亦楠眉頭舒展，“千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可姑爺……”
    林亦楠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姑爺回來了。”
    她話音剛落，雲漠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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