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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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鳳簫沒有吱聲,我睜開條眼縫看了他一眼,見他低眉垂目,滿是神傷,不由得心中一軟,補充了一句“你不知道,這些天來你待我如同陌生人,我心裏很不好受。”
    楚鳳簫抬起眼來看我,攥著我的手緊了緊,輕聲道“抱歉,天兒……是我不對,我其實……也被自己折磨得不輕,這些日子總是失眠,一入睡便夢到你……我,我為難得很,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才好……我也想如以前那般對你,可——可我發現我已經深陷進來無可自拔了……你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像磁石般吸著我,吸著我挪不開目光,看不到其他的人,聽不到其他的話,所以我隻好避著你,因我怕我再這麽下去會被你厭惡,被你嫌棄,或是怕傷害到你。天兒……你……你會厭棄我麽?”
    我努力勾起唇角,虛弱地笑道“楚鳳簫,你這就聽好了……我鍾情,永遠不會厭棄那個在我最無助最饑餓的時候給了我溫暖笑容和兩個包子的男人,這給予聽來微不足道,但對我來說卻比什麽都寶貴。你一直都說我們有緣的,既然有緣在一起,就盡力活得開心些罷,還有什麽比兄弟朋友這樣的關係更難能可貴的?”
    楚鳳簫緊緊攥著我的手,半晌才道“說得是,是我太過執迷了……‘在一起’已足夠,我還奢求什麽呢?……罷了,你再睡會兒吧,我就在你身旁眯著,有事就叫醒我。”
    “好。”我其實已經頭疼欲裂了,好字才說完就陷入了半睡眠狀態,朦朦朧朧間隻覺溫溫軟軟的什麽東西貼在了頰上,夢裏有人在輕輕歎息,呢喃著道“我早已沉淪……恐再難上岸,這一次,隻怕是不死不休了……”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微微掀起條眼縫向床邊看去,見楚鳳簫背對著我坐在桌旁,窗邊站著楚龍吟。便聽楚龍吟壓低著聲道“……秋水通醫,所以一眼看出了那女子身懷有孕。雖是與人通奸,但終究還是被陳老九活活打死。那陳老九平日裏也是惡霸一個,街坊鄰裏多不敢招惹他,量其品行,度其罪性,我問了他個斬監候。鳳兒你看如何?”
    楚鳳簫沉著聲道“既然那人平日橫行慣了,又當街打死了自己老婆,一屍兩命,情節惡劣,判他個斬立決都不為過,依我看你判得太輕了!”
    楚龍吟輕笑兩聲,道“斷案豈能感情用事,小鳳兒你想,若這一次受傷的不是秋水和天兒,你會想判陳老九斬立決麽?人命關天,判人死刑,奪人性命,必須慎而又慎、度了再度。你啊……重情義是好事,隻是不該用在執法中來,還需磨練啊!”
    楚鳳簫哼了一聲“我這輩子是磨練不成你這樣子了,情與法本就是一體,能像大哥你這般說分便能分得清清楚楚的人隻怕不多。”
    “臭小子,你這是在譏我不講情理麽?!”楚龍吟笑中帶了些怒,“誰的命不是命?我們這裏一時感情用事,一條人命便沒了!罪犯的命就一文不值了?你這念頭從今後絕不許再有!”
    “你管得了我衣食住行,管得了我終身大事,難道連我該想什麽也要管?”楚鳳簫也惱了,“我不過比你晚出世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未到,念的書不比你少,見的人也不比你少,如何在你眼裏我的言行就是幼稚的?我的想法就不夠成熟?我說什麽做什麽都需經你同意看你眼色——我究竟是你的兄弟還是你的奴仆!?你可知,你一廂情願地以為保護我的種種作為其實比牢籠還更令我喘不過氣來?!”
    楚龍吟沉默了半晌,許久方冷冷地道“看來是我一直做了多餘之事。既如此,從今後你想怎樣便怎樣,我再不插手,可好?”
    楚鳳簫亦冷冷地道“那我就多謝大哥高抬貴手了!”
    緊接著兩人便陷入一陣令我這個旁人都感到尷尬的沉默。過了好一陣子,聽得楚龍吟開口道“你還戳在我這屋子裏做什麽?!不是要同我劃清界限了麽?”
    楚鳳簫道“我守著天兒,與你有何關係?!”
    “楚二爺,您老忘了?小天兒可是我的長隨,您老已經與我劃清界限了,小天兒如何與您老已經沒有相幹了。”楚龍吟哼笑。
    “我要替他贖身!”楚鳳簫冷聲道。
    “贖身?哈!對不起,多少錢也不給!”楚龍吟語氣裏已經沒了怒意,滿是調笑地故意氣著楚鳳簫。
    “你——好!既然你不講理,那也別怪我不按規矩來!我這就到前頭去把天兒的戶主改了!”楚鳳簫噌地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敢——”楚龍吟幾步過去從後頭一把箍住他摁在桌子上,兩個人立時扯做一團。
    在床上一直假寐的我直聽得一頭黑線——這哥兒倆還真是一對兒活寶,好好兒地說著說著話就吵起來了,吵著吵著又像小孩子似的打在一起,看樣子這種事在他們來說已是家常便飯,說不定人家哥兒倆根本就是樂在其中,就靠這個交流感情呢。
    於是我掀被起床,趿上鞋子去廁所,完全無視掉這兩個大小孩兒,餘光裏見這兩人如點了穴般地停止了扭打,齊聲道了句“天兒,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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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在旁邊又吵又打的,當我是聾子啊聽不見?”我丟下一句,自顧自地奔廁室去了。
    從廁室出來,見兩人重整了衣衫,裝著方才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似的各歸各位,楚龍吟倚著窗,雙手抱胸笑眯眯地看著我,楚鳳簫則等在廁室門口,我一出來便扶住我,道“感覺好些了麽?頭暈不暈?胳膊還疼麽?”
    不等我答言,楚龍吟在那廂哼笑著道“敢天兒昨兒那郎中給的是仙藥,才過一宿胳膊就不疼了?”
    楚鳳簫壓根兒不理他的故意找茬兒,直管扶著我坐回床上,道“快躺下吧,才捂出點兒汗,莫要前功盡棄了。”
    我拍拍他扶著我的手,笑道“不妨事了,今天感覺身子輕了不少,頭不暈眼不花,胳膊上的疼也減輕了幾分。你一晚上沒睡,別在這兒耗著了,趕緊回房休息吧,你若是不走,那我就不躺下,你看著辦吧!”
    不等楚鳳簫答話,楚龍吟在那廂又笑道“聽見沒,楚二爺,我們家小天兒都發話了,您老人家若還死乞白賴地不肯走,讓我們小天兒還怎麽休息呢!”
    楚鳳簫氣得沉下臉來,仍不理他,隻向我輕聲道“那你好生休息,我過會兒再來看你。”
    我點點頭,衝他笑笑——楚龍吟那個臭流氓,非得把人氣得肝兒顫才高興,楚鳳簫一宿沒睡本就夠辛苦的了,他還在這裏欺負人。
    楚鳳簫起身出門去了,看也不看楚龍吟一眼。
    楚龍吟從窗口目送楚鳳簫回了自己房間後才將窗戶關上,大兔子似地竄到床邊,雙手一伸,一左一右地捏住我的臉蛋兒狠命揉了揉,笑道“我的傻天兒,才一天沒看著你就給我弄傷了胳膊回來!真真心疼死老爺我了!來,嘴兒一個當做給老爺我壓驚好了。”說著便噘了嘴湊到跟前來等著。
    一把將他的臉推開,我瞪著他道“你幹什麽故意氣他?他一晚上沒睡了知道麽?!”
    “嘖,天兒心疼小鳳兒了?”楚龍吟偏身坐到床邊椅上,似笑非笑地瞟著我。
    “你不心疼麽?”我反問。
    “我才不心疼那臭小子!專會跟我吵架。”楚龍吟捏了捏自個兒眉心,一副發愁的樣子。
    “嘁,裝!”我撇撇嘴,“明明心裏頭既在意又心疼,偏又不肯承認,還故意氣人家來掩飾——真是死要麵子!”
    “臭小子!屁股又癢了是罷?!別以為瘸著條胳膊老爺我就舍不得辦你!”楚龍吟笑道。
    “我又不是案子,用得著你辦?”我靠到床欄上,“老爺你今兒不坐堂?”
    楚龍吟懶懶往椅背上一倚,道“老爺我都坐了四場回來了!陳老九的案子你方才聽到了?覺得老爺這判罰可合適?”
    “老爺的判罰肯定是合適的。”我望著他正色地道。
    楚龍吟笑起來,伸手兜了兜我的下巴“這麽信任我?”
    “嗯。”我點頭,“老爺斷案一向有依有據合情合理,這一點我親眼所見,從不置疑。”
    楚龍吟輕輕笑著,一挪身子坐到了床上,與我緊緊挨著,低下頭來用鼻尖親昵地蹭著我的鼻尖,低笑道“哪怕天下人不懂我,隻要天兒一人懂我便足矣。”
    心中一軟,伸了沒傷的那隻胳膊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與他額頭抵額頭地靜靜待了許久,忽聽得門扇響,直嚇得連忙分開,楚龍吟才站起身子,門便被人推開了,見是楚鳳簫端著碗藥進來,好在沒看到剛才的情形,隻是淡淡瞥了楚龍吟一眼,徑直走進來,向我道“藥好了,來吃罷。”說著將藥碗放到桌上。
    楚龍吟想是險被自己弟弟捉“奸”在床感到有些尷尬,躲到窗邊摸著鼻子幹笑了兩聲,道“咱們府裏幾時又多了個小廝?端藥遞水兒的倒是勤快得很呢。”
    我氣得白他一眼,道“老爺你要是心疼二爺不肯睡覺胡亂操心就直說,這裏沒人敢笑話你!”
    “少胡說!”楚龍吟衝我瞪眼。
    “別亂說。”楚鳳簫與此同時也向我道。
    我舉起那隻沒受傷的手作投降狀“得了得了,小的錯了還不成麽?值當你們兄弟兩個心有靈犀心照不宣心心相印異口同聲不約而同誌同道合默契十足地合夥訓斥小的我麽?”
    “誰同他心心相印!”兄弟倆再次異口同聲地道。
    “嘖嘖!還說不是呢,我方才說了那麽多的詞,為何你兩個巧不巧地就都挑中了心心相印這個詞來反駁我?”我笑得曖昧。
    楚鳳簫既寵溺又無奈地望著我搖了搖頭,楚龍吟則在後麵衝著我做了個很……討厭的動作用來威脅,害得我一下子紅了臉,連忙起身走到桌旁坐下,拿了勺子低頭喝藥。
    喝罷藥總算勸著楚鳳簫回房睡下,由於我傷了胳膊,楚龍吟也不讓我去前宅辦公了,隻許在後宅內好好養傷,而莊秋水也因為傷了一臂,楚龍吟便調了臨時的仵作到衙門來幫忙,轉眼到了九月初。
    幸好我在受傷前提前寫了不少的字帖,一時倒可應付與和錦堂合作的生意,偶爾也去曾可憶那裏探望她,兩個人一個傷了腳一個傷了胳膊,哪裏也去不得,就隻好坐在後花園的小亭子裏相互調侃,沒多久也混得熟了,相處起來極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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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莊秋水那裏,怎麽說也是為了幫我擋下攻擊才受的傷,於是我也隔三差五地前去探望,每次還能混得莊夫人一頓雞湯補身。曾可憶很懂禮,得知莊秋水是上回從她家裏回去時受的傷,便也總使人送了點心或補品來,博得莊夫人時常地誇獎她,於是也親手做了好吃的點心托我去曾府做客時一並捎了去,一來二去倒便宜了我和莊秋水的胃,吃了這邊吃那邊,兩頭都沒落下。
    答應了曾可憶的一百個故事隻講到三十幾個就沒了,畢竟我穿過來的時間也不長,親眼見過的大案子並不多,沒辦法之下隻好向楚鳳簫求助,從他那裏聽了又轉過頭去給曾可憶講,遇有驗屍方麵的問題再帶回來問莊秋水,倒把我這個本該最清閑的人也忙得四處亂轉。
    九月下旬,天氣愈見涼了,我臂上的傷也好了差不多,便主動要求恢複工作,不能再隨意出府,就趁休息的最後一天去了曾府同曾可憶打了招呼。回來的時候帶回她親手繡的兩塊帕子,一塊是給我的,一塊是送莊夫人的。
    莊夫人拿著帕子左看右看隻是歡喜,道“看看人家曾小姐,明明是個大府千金卻一點驕嬌之氣都沒有,秋水受傷本與她無關,還三天兩頭地送東西來。瞧這繡工,嘖嘖,真是一等一的好,女孩子家若是繡活兒拿不出手去,到了婆家也難免被人看低呢!”
    莊夫人那裏說者無意,我這裏卻是聽者有心。說到婆家,腦海裏就不自覺地假想出楚龍吟父母的樣子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對楚龍吟說明自己女兒身的身份,除了莊夫人這道難關之外,還有一點也是顧慮到他父母那邊的意向。
    楚龍吟在這個時空裏已經算得上是異數了,像我這個沒有身份來曆的人他能接受不代表他的父母就能接受。古人重孝,萬一楚老夫婦不肯讓我同他在一起,我是不指望楚龍吟會為了我而違逆他的父母做個不孝子的。而若我恢複了女身,即使楚老夫婦不喜歡我到時也不得不同意楚龍吟娶了我,隻是……古人不是有妻有妾麽,萬一他們隻許我當妾那又怎辦?與其如此倒不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待我見過他父母,揣摩清他們的心思後再決定要不要說明真身,一旦無法成就一生一世一雙人之願,我以男兒之身就是走也可走得幹脆,於楚龍吟,於我自己,都少了許多麻煩。
    我承認在感情方麵我的自衛心很重,畢竟這裏不是現代,大多的婚姻還是父母之命,而且納妾什麽的又是再正當不過的事,一個人再強也很難戰勝社會輿論的壓力,尤其楚龍吟還是個官,在孝這一層上自然更要做到最好。
    所以……還是等我見過他的父母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當然……要爭取的還是要爭取,那麽……咳,我是不是應該偷偷練練繡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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