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供春茶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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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府。
    唐寅看著歸來的徐禎卿,上前問道:“如何?”
    徐禎卿微微搖了搖頭,有些失落:“差人問過,在名冊中尚未見枝山兄之名,伯虎兄,枝山兄當真來京師了?”
    唐寅拿不準:“去年年中,祝枝山去了南京,後來有書信往來,對其近況不甚了解。但我想,他一定不會錯過這次進京趕考的機會。”
    徐禎卿點頭。
    祝允明,號枝山。
    這家夥也是官途坎坷,十九歲中秀才,五次參加鄉試,於明弘治五年中舉,之後接連六次會試不第,今年若是來,可就是第七次參與會試了。
    不過這一次祝枝山沒理由不來,因為他兒子祝續也要參與今年春闈。父子倆住一個房間,房費還能少一個人的,沒道理不來,再說了,老爹熟門熟路,經驗豐富,給兒子帶帶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惜了文徵明一樣,他在去年秋闈沒中,還不是舉人,根本沒資格參與會試,鐵定了不會來京師……
    徐禎卿也奇怪,祝枝山、祝續這父子兩人九成九會考試,為啥還沒影子,這距離開考可就四五天了,按理說,會試這麽大的事,誰不得提前到個十天半月,踩踩點,燒燒香啥的。
    不過話說回來,祝枝山來的話,這個,確實不需要踩點了,燒香也沒啥用,估計今年沒什麽心思上香了,要保佑能高中,前六次幹嘛去了……
    徐禎卿安慰道:“放心,隻要此人出現在京師,定能找出來。”
    就在此時,下人走來,對徐禎卿稟告道:“老爺,有人送來消息,說有人在明時坊販賣供春壺。”
    “供春壺?”
    徐禎卿、唐寅對視了一眼,齊聲喊道:“吳頤山!”
    茶樓。
    胡掌櫃撫摸著古樸可愛的供春壺愛不釋手,滿臉堆笑,對吳頤山道:“這種古怪的茶壺屬實頭一次見到,三百文如何?”
    吳頤山搖頭:“三百文可不夠,至少五百文。”
    胡掌櫃一臉犯難:“這隻是區區一茶壺,我這小店的客人也用不著,隻是作擺設之用,三百二十文。”
    “一貫寶鈔,我要了。”
    吳頤山聽聞動靜,轉身看去,隻見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劍眉鳳目,直鼻薄唇,透著幾分威嚴與儒氣,身後還跟著兩個下人,不由拱手道:“在下吳頤山,字克山,敢問這位兄台,可是要買下這茶壺?”
    “朱壽!”
    朱厚照抬手,然後從袖中取出一貫紅鈔,遞了過去:“一貫,茶壺我買下了。”
    吳頤山看了看遞過來的紅鈔,皺了皺眉頭:“這是……”
    朱厚照笑道:“這是朝廷新推出的寶鈔,可以隨時拿著這寶鈔去銀行兌出銀錢,也可以作金銀交易,是吧,胡掌櫃?”
    胡掌櫃被截胡,雖有些不高興,可還是點頭:“沒錯,若是這位吳公子不願收寶鈔,本店可以幫忙兌成銀錢。”
    吳頤山接過寶鈔看了看,終究還是不放心。
    胡掌櫃也沒推辭,幹脆利索地拿了一貫錢給吳頤山,然後對朱厚照道:“這茶壺一貫可不值……”
    朱厚照不以為然,開口道:“掌櫃,就用這茶壺泡一壺茶,吳公子可願賞光座談一二?”
    “自然。”
    吳頤山欣然答應。
    坐下。
    掌櫃很快將茶送上。
    朱厚照看著眼前的茶壺,凹凸不平,古縐滿身,看似不考究工藝,然則紋理繚繞,有大有返璞歸真之意,不由問道:“這茶壺名為供春壺,是因為所作之人,名為供春嗎?”
    吳頤山聽聞愣了下,微微搖頭:“這個——不瞞朱兄,所製者並非供春。供春二字,取自‘供送春愁到客眉’。”
    朱厚照微微皺眉,盯著供春壺陷入沉默。
    紫砂壺的鼻祖就是眼前的供春壺,後世有許多傳聞,其中一個傳聞最廣的恐怕就是這吳頤山有個家僮名為供春(或龔春),吳頤山在宜興金沙寺讀書時,供春閑著沒事,跟著僧人學習製陶,之後捏出了紫砂茶壺。
    “那你可有名為供春的家僮?”
    朱厚照問道。
    吳頤山有些詫異,不明白眼前的人為何如此問,隻好搖了搖頭:“並沒有,跟著我的家僮隻有一個,名為朱昌。”
    朱厚照指了指供春壺,問道:“所以,這是你製出來的茶壺?”
    吳頤山緊鎖眉頭,猶豫了下,最終說道:“這事,並不好說吧,權當我那家僮改了名字,喚作供春。”
    朱厚照微微眯了下眼睛,旋即明白過來。
    吳頤山不是尋常人,他是文化人,是要考進士的舉人。
    那製茶壺、陶瓷的是什麽人,是匠人。
    匠人是什麽人?
    在大明的答案是:賤人。
    匠人的活叫賤業,那匠人就隻能是賤人了,這些人“不與士齒”,文化人是不能從嘴裏說出來的,丟人,就跟後世的專家一樣,讓他們下鄉看看就燙手燙腳,生怕去了能染了什麽病一樣。
    朱厚照明白過來,不是曆史中有供春,而是吳頤山也好,這門手藝也好,遲早需要一個叫供春的人來“背鍋”,要不然怎麽辦,吳頤山自己都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
    誰家士子說自己是匠人,這不是玷辱門庭,以後還怎麽當官,這臉麵還要不要了?
    朱厚照笑了,倒了兩杯茶,一杯茶推給吳頤山,正色道:“這供春茶壺,賣出去多少了?”
    吳頤山搖頭:“並沒賣出幾件。”
    朱厚照端起茶杯,吹了口香氣,輕聲道:“賣的不多還好說,若是賣得多了,你可是要被官府抓了去的,畢竟如此買賣不上稅,對朝廷來說是不能答應的。”
    吳頤山低頭:“不過是抵當一些錢。”
    朱厚照記得曆史中的吳頤山家境不錯,還是個大族,之前在寺廟讀書,為啥選在寺廟,是因為那就是他們家族的產業……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吳頤山今年有些落魄,但也沒深究。
    朱厚照言道:“這樣吧,你開個價,日後這供春壺,我拿去販賣,如何?”
    吳頤山愣了下,打量著朱厚照,問道:“你不是參與春闈的舉人嗎?怎能做買賣事?那可是商人之事,我等士子……”
    朱厚照擺手:“我不做買賣,但我家裏有人做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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