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眼怎麽樣？”蘇白這才想起來問劉一眼的情況，在9月5日前，這個活祖宗千萬別再給自己出什麽幺蛾子了。
    萬綺麗告訴蘇白，挺好的，就是一路走一路罵，罵背著他的鐵頭跑得快，顛得他傷口疼，還罵鐵頭膽子小，跑得慢點被人追上來就拚，沒必要被嚇成了兔子。
    蘇白笑了，這家夥真是屬鴨子的，肉爛嘴不爛，自己都得要人背才能跑了，還吹牛要和人拚。
    “他沒罵我吧？”蘇白又問。
    萬綺麗卻回答說：“他罵我了，罵我小妖精，還罵我是喪門星！”
    萬綺麗說，罵她小妖精也就算了，從某種程度來講還算誇獎呢，但罵她喪門星就不能忍了。
    “你……”
    萬綺麗給蘇白作了個擰的手勢，她在劉一眼的傷口附近狠狠擰了一把。
    “你下手這麽黑啊？”蘇白聽著都起雞皮疙瘩。
    “你猜他一邊鬼嚎一邊喊啥？”
    “喊啥？”
    “他說以後一定要報複我，要把我娶回家做姨太太！”
    把蘇白聽得也笑彎了腰，這是劉一眼的風格。
    “他真的沒罵我？”蘇白不信劉一眼在這個時候沒怨言。
    萬綺麗這才點點頭：“他真的沒罵你，隻是說喜歡上你後悔了，說你簡直就是他的煞星。”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後悔好啊，以後不用喜歡我了，那我不得高興得笑半個月啊？”
    “他又說，天下沒有後悔藥。”
    蘇白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沒皮沒臉的家夥，真不知該怎麽形容他了。
    萬綺麗給出了她的評價，劉一眼確實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但除了這個毛病之外，要是看其它方麵的話，是個好男人。
    評價劉一眼是個好男人，這讓蘇白差點驚掉下巴。
    萬綺麗卻說，劉一眼隻是嘴上不好，這可能與他的土匪頭子身份和環境有關，但他從沒實質性地做過蘇白不願意做的事，而且能為蘇白舍命，這種男人其實真的很少。
    蘇白想了想，好像她說得沒錯，細想起來這個劉一眼還真是這樣的，自己和他在臥虎洞那一夜，他就那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自己，什麽都沒做。
    這樣的土匪不能說沒有，但一定很少，甚至是極少。
    想想在那之後他替自己辦的事就更不用說了。
    再想起愛多亞路那驚心動魄的一夜，他叫著許天意傻笨粗，高喊著把太太交給許天意了，仗義之下還有聰明，一聲我太太讓對麵的王樹安他們不能確定他們要找的藍潔如就在對麵的巷子裏，才沒有拚了命地衝上來。
    劉一眼帶著鐵頭和常順保以少敵眾掩護自己安全撤退……想到這裏，蘇白覺得自己確實需要重新審視一下劉一眼這個人了。
    “姐，”萬綺麗把頭湊過來：“你不會是對劉一眼動了心吧？”
    蘇白瞪了她一眼：“是的，動心了，我動了讓他把你娶回家的心，不是姨太太，是做正房！”
    蘇白沒對劉一眼動心，之前就想過先把他騙回龍興，抗戰勝利或1949年以後，自己再去找他，與他做個好朋友。
    現在，這種想法更確定了，雖然自己不會嫁給這個討厭的家夥，但他真的是自己可以托付生死的戰友。
    “走，去看看這個混蛋！”蘇白一揮手，和萬綺麗兩人出了辦公室，沒讓許天意跟著，在劉一眼離開上海前，一次也不能讓他倆見著麵。
    許天意一聽不讓他去也很高興，他心急火燎地正想去看看憲兵配給的那些槍呢。
    蘇白讓萬綺麗先去拿了一些藥品，劉一眼的傷還要繼續用一陣子藥，蘇白已經想好，等他走的時候路上也帶一些，這一走不知要幾天才能到達龍興，路上不能斷了藥。
    等回到龍興就好辦了，盡管一直沒與牛燕子等人通過信息，但通過周北望了解到，她們一直在生產，這個時候搞不好已經有幾百件盤尼西林了。
    幾天前蘇白對這裏的盤尼西林庫存量擔心時，許天意和常順保還建議過，把龍興盤龍一號洞的盤尼西林運到上海來，結果挨了蘇白和萬綺麗一通訓，蠢主意。
    如果有政府的支持，這麽做當然是可行的，但靠自己單打獨鬥地把大量藥品運進上海，太危險。
    上海的北邊有大量日軍，而且，戰場處於隨時變化中。
    就拿那個羅店來說吧，奪來奪去無數個回合了，雙方還在爭奪。
    劉一眼藏身這處民居離第五救護隊所在的彼得大教堂很近，能看到教堂頂部的大鍾。
    戰事一開，這隻鍾就停擺了。
    蘇白進到屋裏，鐵頭先發出尖叫，還是很煩人的那句台詞：“夫人來了！”
    條件真不錯，劉一眼不用睡在地上用木板搭成的病床了，這家人的床還有蚊帳。
    從陳設看，這家的生活條件還算馬虎吧，不是窮人。
    窮也好，富也罷，除了那些達官顯貴和真正大富之人，戰爭把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瞬間格式化了。
    “怎麽樣？”蘇白直接坐到了床邊。
    “你不能換個詞嗎？每次問話的前三個字都是怎麽樣，我能怎麽樣，不被你這個婆娘折騰死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完了，劉一眼隻乖了一次，這又開始嘴貧了。
    “今天發生的事我不用對你多說了吧，我想讓你現在就走，可是沒辦法，隻能等到9月5日。”
    由於戰爭，上海的汽車變得緊俏和繁忙起來，不像蘇白剛來上海時買輛二手車很容易。
    很多人甚至開始做轉移難民到外地的生意了，價格貴得要命，卻生意興隆。
    “打針吧，今天走得急，那邊還沒給我打針呢。”劉一眼看見萬綺麗背著急救箱，指著箱子說：“你給我親自打，行不行？”
    又乖了，又開始粘人了。
    “好，我給你打。”
    萬綺麗已經打開急救箱，拿出酒精、藥棉遞給蘇白，又把溶了藥的針管遞過來。
    蘇白一手拿著針管，一手捏著藥棉對坐在竹椅上的鐵頭說：“來，把他的褲子扒下來一點。”
    “他……扒好了！”鐵頭一指，蘇白一回頭，我的天，這個不要臉的劉一眼，把褲子褪到大腿上了，整個屁股都露出來了！
    不能說任何話，劉一眼早就有話等著自己，不能上當。
    蘇白裝作沒事人一樣，給他擦起酒精來。
    “多擦一會兒，真舒服！”劉一眼拍了拍他自己的屁股，剛拍兩下就嚎了起來：“誒喲，你這是打針呢還是納鞋底子呢？”
    “讓你不老實，好了！”蘇白轉頭對鐵頭說：“幫他把褲子提起來，他自己不想提！”
    一旁的萬綺麗笑出了聲。
    劉一眼回頭罵萬綺麗：“小妖精，讓你白看了！”
    沒人理他這句話，萬綺麗也不理他。
    鐵頭幫著他提好褲子，劉一眼側過身來表情很正經地對蘇白說：“今天這件事，確實讓我看到了你的處境，我真的理解你了。”
    “這就好，你乖乖聽話回龍興去。”
    “不，”劉一眼把臉板下來：“你都這麽危險了，我能走嗎？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