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空間猛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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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劉佳墜樓後的第二天,廬州這座末世後的世界工業中心,已經開始了全城大搜捕。寒冷的冬天,刺骨的寒風呼嘯著,仿佛要將這座城市撕裂。到處都是憲兵和警察,他們在一個個路口拉出了拒馬和路障。無論是誰,都是無證不得外出。
    而人們經過那些檢查站的時候,被告知的原因,也並不是通訊部部長劉佳墜樓,而是全城抓捕怪盜張小三。這時廬州電視塔下的老趙頭那頂綠色瓜皮小帽一戴,就笑著說道:“且說媧皇先塑六畜,方才以自己的模樣造了人。”
    這時一個剛下了夜班的工人,捧著滾燙的油茶,嗬著熱氣,起哄道:“老趙頭,我看你這副模樣,怕不是女媧娘娘按照屁股的形狀造出來的你吧。”
    茶攤上,熱氣騰騰,與寒冷的冬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們圍坐在一起,喝著熱茶,談論著最近的事情。那句調侃老趙頭的話語引起了一陣哄笑,大家紛紛附和著,笑聲在寒冷的空氣中回蕩。
    老趙頭一聽,抖了抖身上那條棉袍上的霜花,也並不著惱,而是一拱手說:"屁股怎麽了?我要是能和媧皇娘娘的一分相像,那也都是多了天地之間的靈氣。試想一下,無論是高高在上的日冕皇,亦或是鎮坤禦嶽牛皇為首的七皇,哪個又敢說自己能的媧皇娘娘的三分神韻呢?"
    剛才起哄的工人現在已經蹲在條凳上,一邊沿著碗邊,小心翼翼的唆溜熱油茶,一邊擦著因為喝熱油茶冒出來的汗水,還不忘起哄道:"看把你能的,你就吹吧,來說說這次張小三偷了什麽?還是犯了什麽人命關天的大事?"
    趙老頭一聽,不無得意的背過了手,笑道:"害,你們還在這兒說張小三那種蟊賊。我告訴你,十個張小三也不值得太子爺下這麽大力氣封城。"
    還不等那個工人再去反駁什麽,就聽到一陣裝甲車引擎的轟鳴聲傳來。一隊頭戴白盔的憲兵,跟在裝甲車的後邊,踏著整齊的步伐快速向著東宮方向快速前進。
    此時的東宮卻沒有城裏的肅殺氣,冬日的陽光斜斜切進東宮正殿,十二歲的武新宇正對著案頭堆積的卷宗煩躁地扯了扯軍裝領口。白色軍禮服漿得筆挺,肩章上的鎏金蟠龍紋在冷光裏泛著冷硬的光,腰間的紅色束帶隨著他的動作繃出銳利的折線,那枚家族榮譽勳章磕在紫檀木桌麵上,發出細碎的響。
    朱漆窗棱將外頭的琉璃瓦切成整齊的方格,簷角冰棱垂著未化的殘雪,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彩虹,卻映得少年蒼白的臉愈發寡淡。他忽然伸手敲了敲結著薄霜的窗玻璃,指節觸到的涼意順著神經竄進脊椎,驚飛了瓦當上棲息的灰雀。
    “新宇,茶要涼了。”
    外公張亞洲的聲音從雕花屏風後傳來,青瓷茶盞輕放案幾的脆響裏,混著鬆煙墨的沉鬱。武新宇咬了咬下唇,視線從攤開的卷宗上抬起,紙頁中央“通訊部劉佳墜亡案”“《廢墟裏的星光》網劇推廣異常”的黑體字正洇著墨痕,像兩灘擦不淨的血跡。
    他忽然站起身,軍靴碾過青磚上晃動的窗格光影。十二歲的身形在寬大的禮服裏顯得格外單薄,肩線卻繃得筆直,像根被刻意掰直的竹枝。走到窗邊時,琉璃瓦上的冰棱恰好滴落水珠,在朱牆上砸出深色的斑點,恍若他昨夜批注時不慎滴落的墨漬。
    “外公總說要穩如泰山,”武新宇指尖劃過窗棱上的蟠龍浮雕,指甲縫裏還卡著卷宗上撕下的紙纖維,“可現在都是什麽時候了?舅舅被我父親扣在昆巴哈爾了您怎麽就不著急呢?你就不怕朝堂上那群人覺得咱們失勢了,一個個都去父親那裏告狀嗎?”
    屏風後傳來茶勺碰撞的輕響,張亞洲端著茶盞轉出來,月白棉袍袖口沾著零星的龍井茶葉。老人目光掃過外孫緊繃的後頸,那裏還留著晨課時被張欣欣戒尺敲出的紅痕:“急什麽啊,現在你舅舅被扣下了你反而應該開心才對。所謂的滿朝諸公也不過是琉璃瓦上那些二三尺長的冰棱子,看著唬人,太陽出來便化了。你看這宮牆——”他指腹摩挲著窗棱的朱漆,“被冰棱劃了那麽久,會塌嗎?”
    武新宇忽然轉身,綬帶在轉身時甩出淩厲的弧度。他看見外公茶盞裏的龍井正舒展葉片,浮在水麵的茶葉恰好拚成個歪斜的“穩”字,忽然想起昨夜秘報裏說,劉佳墜樓前曾盯著電腦屏幕笑,說那些推廣數據“像活過來的分形圖案”。
    少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捏住勳章綬帶,緞麵在掌心揉出細密的褶皺。窗外的琉璃瓦突然閃過鴿群的影子,瓦當縫隙裏漏下的陽光,正照在他手背上,那裏還留著模仿父親簽名時蹭到的藍黑墨水——十二歲的監國太子,終究還是個會在公文上寫錯字的孩子。
    “我就是擔心,”武新宇忽然低聲說,視線掠過外公鬢角的白霜,落在案頭那疊蓋著ghsf密級章的文件上,“擔心這次劉佳的事兒,讓武天嗣那小子搶了先,到時候咱們就被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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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亞洲的茶盞在案幾上磕出半圈水痕。他望著外孫被陽光勾勒出的單薄肩線,意味深長的說:"孩子啊,你是太子。那個劉佳既不是太子黨,也不是帝黨,死了也就死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張亞洲這位國丈爺放下杯子,隨後用大手重重的拍了拍外孫的肩膀說:"孩子啊,當官掌權,就不能怕麻煩。有了麻煩,你才有用,咱們就按部就班的處理問題也就行了。你別忘了,在別人眼裏你是太子爺,在督帥眼裏你就是他的兒子。隻要你不犯大錯,那就沒問題。至於別人告狀那也不是什麽壞事,就當是給督帥打預防針了。"
    此刻東宮的朱牆琉璃瓦在冬陽裏泛著冷光,像極了那隻永遠封存在鉛盒裏的病毒標本——美麗,危險,且不容置疑。
    茶霧氤氳中,武新宇忽然伸手扯鬆了領口的扣子,金屬領扣蹭過下巴,留下一道淡紅的印子。武新宇望著窗外琉璃瓦上漸融的冰棱,忽然覺得那些水珠不是融化,而是某種高維生物的眼淚,正順著三維世界的紋路,慢慢滲進這朱牆深院的每道縫隙。
    老人沉默了一會兒,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有些局促不安的外孫,試探著問道:"太子爺,您和劉佳的案子還有那部網劇,沒什麽瓜葛吧。"
    武新宇的肩膀微微一顫,仿佛被外公的話戳中了心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領,那枚家族榮譽勳章在指尖下發出了微弱的金屬光澤,如同一點希望的微光在這暗淡的冬日裏搖曳。
    他的表情在瞬間變得複雜而細膩,像是被風吹皺的湖麵,一層又一層的波瀾在眉宇間擴散。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內心的波動,但那微微顫抖的嘴角卻泄露了他的不安。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目光閃爍不定,仿佛在逃避著什麽,卻又在努力隱藏自己的情緒。
    “外公,”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仿佛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您不是知道嗎... 劉佳的那個批文.... ”
    張亞洲的麵容在茶霧中顯得愈發深邃,他的眼神如同古井般平靜,但那雙經曆過無數風浪的眼睛裏,卻隱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的嘴唇緊閉,形成一條剛毅的線,仿佛在心中已經為這場對話定下了基調。
    當他緩緩開口,說出“太子爺你隻要記住,你就不懂通訊部的業務,所以根本就沒有問過劉佳的事。剩下的我會為你收尾。”這句話時,他的表情既冷靜又嚴肅,仿佛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在下達最後的命令。
    他的眉頭微微舒展,透露出一絲從容與自信,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仿佛在警告著武新宇,這件事的嚴重性不容小覷。
    張亞洲微微一笑,似乎對少年的緊張早有預料。所以他給了少年一點細細咀嚼的時間。當他發現自己的外孫,似乎聽懂了這其中的彎彎繞,於是老人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近似於微笑的表情,但那笑容裏卻沒有任何的溫度,就像是一頭嘴角沾染著血汙的猛虎在教孩子如何料理獵物。
    老人輕輕點了點頭,拍了拍武新宇的肩膀,那厚實的手掌傳遞出一份堅定的力量:“孩子沒事做正事的時候,死了人而已,習慣了就好,不是什麽大事。”
    武新宇這時候有些迷茫的看著張亞洲,他清楚的記得,張亞洲過去給他講紅樓夢的時候講解別人不待見薛蟠清清楚楚的說過,"曆朝曆代,人命關天不是兒戲,有了人命案在權貴之家也都是不得了的事。"
    可是現在到了他這個太子頭上,自己的外公反而對一條人命無所謂了。
    茶盞邊緣的水痕在案幾上暈成不規則的圓,武新宇盯著那圈淡色印記,忽然想起昨夜偷翻父親密檔時看到的照片——雅典海邊,被Θ7擰碎的巫師殘軀在沙灘上擺出的克萊因瓶圖案,與劉佳墜樓現場的符號分毫不差。喉間泛起苦茶的餘味,他忽然意識到,外公口中的“按部就班”,正是用父親的獵巫邏輯在教導自己:當人命成為棋盤上的卒子,禮教裏的“人命關天”不過是給棋子們看的戲文。
    “可您說過薛蟠……”少年的聲音卡在喉間,像片被霜打蔫的竹葉。張亞洲的手指驟然收緊,茶盞在掌心發出細碎的瓷鳴,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質疑。老人袖口的龍井茶葉簌簌掉落,恰好覆在“穩”字殘痕上,像給那歪斜的筆畫蓋上枚褪色的印章。
    “薛蟠是市井裏的混世魔王,說到底是民,”張亞洲的聲音突然放軟,卻比戒尺更鋒利,“而你是末世裏的太子。當年我給你講《紅樓夢》裏的‘護官符’,目的是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權勢,講的是‘官官相護’的鐵律。但你要記住,那是因為他們都是臣。而你不同,你是君。君要護的不是一家一姓,服務的是天下。現在你大了,不光是太子,還在做正經事——”他指腹劃過武新宇肩章上的蟠龍,鎏金在陽光下裂開細小的光斑,“——要記住《紅樓夢》裏的故事,說破大天,也都是臣和民的齟齬,而你是君。你未來是要口含天憲的,你的一句話,就能讓千千萬萬的賈府,落得一片白茫茫真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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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這位老人恢複了那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隻見他一挑眉笑道:“這就是以天下為棋盤,以蒼生為棋子的人,必須要承受的命運。你要做的隻是做個最聰明的棋手,讓每條生命都有價值也就是了。”
    武新宇感覺這句話讓年幼的他壓力巨大,就像是自己的後背讓一條巨龍死死盯著。可太子爺還是努力地挺直了身子,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堅定,但他的內心卻在不斷地掙紮。他明白張亞洲的話意味著什麽,也知道自己肩負著怎樣的責任,但這一切對他來說還是太過沉重。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無憂無慮,那時的他可以盡情地玩耍,不必擔心任何事情。而現在,他卻要麵對如此巨大的壓力,這讓他感到十分的別扭。
    “我真的能做到嗎?”武新宇低聲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
    張亞洲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慈愛,他輕輕地拍了拍武新宇的肩膀,說道:“孩子,慢慢來會好的。放心吧督帥很年輕,也是他最有野心和抱負階段。現在不是學習如何在老年天子麵前藏拙的時候。反而是你越能在督帥不在的時候大膽做事,他就會越開心。”
    張亞洲看到自己外孫已經完全失了魂,整個人就那麽呆呆的站在那裏。畢竟這種“天家事”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還是有些太殘酷了。因為剛才他是在傳授一套“權力生存算法”:在這種權力擴張期,用行動證明“能接棒”;在權力收縮期,用隱忍證明“不搶棒”。這一邏輯超越了簡單的“父子親情”,也不過是“儲君如刃,用則利、露則危”的殘酷規律——太子的“藏”與“露”,從來不是個人選擇,而是權力齒輪碾壓下的最優解。
    而太子爺聽到這些話,沉默了好久,他知道這不是父親愛不愛他這個兒子的問題,而是坐在那裏就成了那種人要做那些事。想通了這些關竅,於是武新宇幽幽的歎了口氣說:“外公放心,我會用這個窗口期好好成長。到時候可以順利為父親分憂。劉佳這個人我不熟,她說的事我也聽不懂。”
    太子爺這一句就確認了劉佳這種耗材的地位,在此時的他麵前,這種事自然是像老虎吃羊天經地義,但得囫圇個吃幹淨。可他要是撕著玩,把腸子甩得滿山都是——往後整個山頭的羊見著你都炸窩亂竄,他還吃個屁!
    張亞洲的瞳孔在聽到外孫最後那句表態時驟然收縮,像是被火石擦亮的琉璃珠。他緩慢地轉動著茶盞,青瓷胎骨在掌心轉出幽微的嗡鳴,混著窗外裝甲車遠去的引擎聲,在殿內織成一張看不見的網。老人忽然將茶盞往案幾上輕輕一磕,龍井茶湯濺在"劉佳墜亡案"的墨跡上,洇開一朵褐色的花。
    "說得好。"這三個字從張亞洲唇齒間迸出時,帶著金屬相擊的凜冽。他枯瘦的手指劃過案頭密級文件上的ghsf鋼印,指甲縫裏殘留的朱砂般鮮紅,"劉佳的事想必督帥不會多問,接下來通訊部繼任人選的事你可有個章程啊?”
    這句話很顯然不是一個外公在和小外孫,聊什麽“人事即政治”那類粗俗的鄉言俚語,真要是說那些也就沒必要討論了,武新宇揉了揉下巴,喃喃自語道:“難呐,難呐,這個人既要懂技術,又要夠資曆,還不能牽扯朝堂紛爭。並且絕對不能是我的人.... 而且還能做到不用則廢。還要業務能力夠好不能再搞出《廢墟裏的星光》這類同情巫師的事。”
    其實張越是符合條件的,既是文化部長,又因為《廢墟裏的星光》被牽連,應該是能做到“知恥而後勇”的,可張越是他舅舅,更是張亞洲的長子。更何況把張越從文化部調到通訊部,那麽誰補文化部的缺?
    武新宇甚至想到了滁州留守荀子期,這個人倒是穩重,可他是護送自己小姨張欣欣回來的人。雖然聽起來是張家保舉的,可他就任後和王美芳的弟弟王子騰比較熟,是個標準的天王係。這樣就夠中立了,可是這次出事就是滁州境內,自己要是真的保舉了那就要擔責任。
    於是太子爺猛得想到齊江山這個人,他是自己父親擔任作訓部主任時訓練的那五千新兵中的一個。末世前也是在金陵大學,學網絡信息安全的。現在就是通訊部的副部長,讓他繼任通訊部的部長也算是實至名歸。
    “齊江山,我覺得還可以,”武新宇頓了頓繼續解釋道,“他技術是還可以的。我覺得吧,父親應該是需要一個不添亂的人。外公您覺得呢?可這個人怕不是太傻了。他剛而犯上,好幾次我開會都被他舉手打斷,是個名副其實的笑話。”
    老頭聽到齊江山這個名字的時候,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那個齊江山是個怪人,用末世前的網絡語言來說,隻能算是“頗具人形”。他長得不醜國字臉濃眉大眼,可是頭頂有一撮毛怎麽也壓不下去。
    他不講打扮,口袋裏一掏總是能拽出一大把衛生紙。他撿了個逃難的流民當老婆,那女人不僅眼睛小還很潑辣,隻要到他家門口一聽,就是那個女人用宋省話罵他:“齊江山你個鱉孫.... ”
    張亞洲無奈的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太子爺人無完人嘛,齊江山不是“合適的人”,而是“正確的工具”。用好了他就是最忠實的獵狗。畢竟很多時候,一個政權不僅需要和光同塵,也需要加上一些棱角的。”
    武新宇無奈的點了點頭,歎道:“看來也就隻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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