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末日裏的西西弗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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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廿無是什麽人,《十八體》的作者張北海很清楚。畢竟從圈層來說,末世前的武廿無,是大財閥安國棟家的女婿。而張北海他在末世前,則是一位龍國全境甚至世界範圍內,都非常知名的科幻作家了。所以末世前的武廿無,在民眾眼裏是比起張北海是要低出半個身位的。
可是作家這種職業怎麽說呢?說高就高說低就低。打個比方吧,末世前的臨時大總統張牧之如果遇到這樣一道選擇題:安國棟的女婿武廿無,以及知名科幻作家張北海,一起掉到水裏。
實話實說,張牧之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救安國棟的家人。即使那個安家人,是末世前的武廿無那樣一個倒插門,還吃軟飯的女婿。
原因無他,畢竟安國棟可是一個把遊艇和頂級豪車全產業鏈,以及完整的高端電子產品代工廠和產業鏈,都搬到了龍國的頂級富商。從某種角度說,那個叫安國棟的海外華人,帶著巨額資金回到母國。這對於任何一個國家而言,戰略意義都太大了——當然是在安國棟,如果沒有做那些缺德事的前提下。
不過話說回來,張北海那幾部小說。也確實是集體主義的扛鼎大作,就比如《我兒子撞向太陽後,大老美原地崩潰》,就是部,讓一向不懂政治的軍迷點讚的好書。那本書精確命中了一個所有人的爽點,那就是羅刹國的希拉維克集團加入北約,聯合全世界攻擊龍國的故事。
那本小說最成功之處,就是完美拿捏了軍迷——這個懂點政治,又不太懂的群體最鮮明的特點。
而那本書更妙的地方,就在於他把劇情錨定在三戰前,二十世紀末。那個具體的曆史和時間節點上。當時的羅刹國總統鮑裏斯,在舊帝國崩潰後,推行完全沒有底線的“一邊倒”外交策略。以至於當時龍國的所有有識之士,都覺得那是極度危險的信號。
可羅刹國的鮑裏斯總統,那是在就任後的前兩年搞的“一邊倒政策”,到了1993年的“十月事件”,也就是鮑裏斯用武力解散國家杜馬後,就已經完全放棄了一邊倒政策。
而五年後,第二任期的鮑裏斯就已經開始強調羅刹國與西方國家之間應建立平等互利的關係,並且爭取在一些國際問題上采取了更加獨立的立場——要是用《趙哥聊政經》的邏輯來說。那就是更不聽話了,一點不老實了。
到了鮑裏斯掌權的第八年的時候,羅刹國已經開始利用傘兵,搶占貝爾格萊德郊外的普利什蒂納機場了。至於張北海寫出《我兒子撞向太陽後,大老美原地崩潰》,則是鮑裏斯下台一年後,希拉維克集團的弗拉基米爾上台時才寫的書。
所以那時候還說,羅刹國加入北約,該怎麽說呢?這就像是五四運動都爆發了,還有人在用小說,聊辛亥革命能不能成功一樣!
如果那個八年,還不夠直觀。那麽還有個更刺激點的類比:那就是,項羽都烏江自刎了,還有人在討論,秦始皇能不能找到長生不老藥似的。注:秦始皇病逝於公元前210年,項羽八年後自刎於烏江。)
不過他的讀者,也是基本都記不住時間順序的。所以粗心的讀者配合別有用心的作者。就那麽幫他完成了,一次“德州神槍手謬誤”的完美演示。
以至於末世前,隻要有《我兒子撞向太陽後,大老美原地崩潰》那本小說的宣傳視頻。就必有彈幕:“你們不要覺得白頭鷹和毛熊聯合聽起來很荒謬。就當時的國際局勢,是真有可能發生那種事的!”
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彈幕:“作者牛逼”和“不愧是大張,他都怎麽想到的?”
這種情緒,當然也曾經影響了末世前的武廿無一秒。沒錯,就是一秒鍾。因為末世前有一種東西,它很神奇,蘊藏著大量的信息。可是軍迷們對它的記憶,總是保持一種薛定諤的狀態。那玩意叫搜索引擎。
所以在武廿無對著搜索欣賞的輸入欄,打出一串賽裏斯語:《我兒子撞向太陽後,大老美原地崩潰》創作時間,以及希拉維克集團上台時間後。他就發現這種先開槍,後畫靶子的“德州神槍手”行為。
此時正值,末世曆四年,12月31日。張北海的指尖碾過《十八體》樣書的燙金書名,磨舊的亞麻袖口蹭掉了“體”字的最後一點,像片被二向箔削去的像素。會客廳的水晶吊燈隻剩三盞燈亮著,冷光把武廿無肩章上的蟠龍紋釘在牆上,那龍爪恰好掐住張北海投在壁紙上的影子咽喉。
眼前這位英俊到有些過分陰柔的督帥,是張北海末世前的老熟人。現在他還記得武廿無上次,去他書房的時候還問過他:“大張,你寫這玩意時間對不上啊。你總是在書裏強調鮑裏斯,91年訪美多奴顏婢膝。可人家93年就開始戰略調整了。鮑裏斯的羅刹國到了99年6月,為了搶占貝爾格萊德郊外,那個普利什蒂納機場,他們和北約鬧得多僵,你不知道嗎?大張啊,你的文筆又不錯,幹嘛還要寫這類玩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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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武廿無在想的卻不是,自己過去怎麽勸張北海要老實。而是笑著給眼前的老熟人,遞過去一張獎狀。而後說道,“張哥,末世前你有很多榮譽了,估計也不差我這一張。不過呢,這是咱們新政權對你承認,收下吧。”
張北海聽武廿無那麽誇他,耳根子還是有些發燙,他抬起自己那有些無所適從的右手,不自覺撓了撓他那已經毛發略顯稀疏的頭頂。而後才訕訕地笑道:“您別鬧啦,就我那幾本書。除了《十八體》之外,哪本書又沒被您當麵批評過呢?”
大張這句話說的時候,眼神就有些飄忽。因為他知道,武廿無最近對他的書,是個什麽評價,不過他還是開開心心的把獎狀揣進了懷裏。畢竟寫爽文的本質上都是生意人,不過人家“堂堂正正”憑筆杆子做買賣,不寒磣。
當他接過那張獎狀後,將自己眼鏡片後小眼睛對著上麵的內容一看,不由驚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一通無用的書麵話之後,竟還赫然寫著:故征召張北海先生,為校園科普宣講員,授課範圍”二維金屬”以及“數學與物理學之差異”。月薪35萬元整。
張北海看著那薪酬,不由眼珠一轉,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他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眯成了一條縫,嘴角微微上揚,透露出一絲狡黠和得意。末世前的他,別說35萬了,350萬他都不缺,可現在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而且廬州票的購買能力,那是五毛錢買純肉烤腸,一塊錢可以買一桶6包裝的檸檬茶飲料。真要是想組裝一台末世前定義的高端電腦,也就是不到1000塊錢就能搞定。正因如此他看向,獎狀落款上還寫著,“戰時資源統籌委員會主席_武廿無”,這幾個字的時候,目光都變得熱烈了起來。
雖然這份工作已經是末世後的天價薪酬了,不過讓張北海這種“文化人”做事,往往不會一帆風順。隻見他喉結滾動了一陣,而後悄悄瞥了武廿無一眼,試探著問道:“元... 元首啊,您是讓我講數學和物理學的差別?那...那個,我真能勝任嗎?”
張北海的話雖然雖然說的猶豫,這樣說可是他卻緊緊地抱住,那份有聘書性質的獎狀。畢竟這東西對他而言太重要了,絕不隻是一份合同或者一個身份那麽簡單。
大張作為末世前的頂流小說家,自然也是被武廿無優待的那個群體中的一員。並且還有廬州核心地區的一處別墅。不過自從武廿無占據廬州一隅之地,並在剿滅那個名為孔雀軍的全員女性的軍事集團,且完全占領廬州之後。就已經有他們這類高級知識分子娶孔雀軍女戰俘的事,
而到了武廿無南征結束時,那位督帥則徹底廢除了末世前法律,關於一夫一妻的描述。所以廬州的女人有可能因為丈夫養不活孩子拉幫套,男人也有可能因為有個穩定的工作納妾。現在的廬州納妾和多夫倒是經常見。而張北海屬於那種自控力比較差的人,而武廿無給他的津貼就變成他納妾的底氣。
現在的他,已經變成了病態的集郵愛好者。他家裏已經不止是,湊一桌麻將那麽簡單,而是足足能湊二十桌麻將!是僅以妻妾而言,張大作家就有八十人。並且他們家還住在武廿無給知識分子和高級官員住的半山別墅區。所以家中的迎來送往,以及相互攀比的事自然少不了。
現在的張北海,每個月不光領到津貼的第一天,就會去信貸公司還利息。甚至還要借更多的錢維持家庭運作。正如很多人知道的那句老話說的一樣,“久病床前無孝子,久貧家中無賢妻。”
遇到這種情況張大作家,總是會覺得是自己小妾過期了,愛情也被生活磨損了。所以他到現在,也還沒有停下納妾的腳步。
武廿無看著自己的“張哥”,雖然他也聽說過,張家已經把他給的那三座1500平方米的洋樓,住出了筒子樓的荒誕感。不過看到大作家那副可憐樣還是勸了一句,“老兄啊,聽我一句勸,你又不想組織軍隊。家裏那麽多人幹嘛?那些你也不喜歡的,真就沒什麽必要留著,好聚好散也就是了。”
武廿無說完這些並沒有去拍他肩膀,而是就那麽歎了口氣,將自己卷煙遞給了張北海一支,而後就再不說什麽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國家領袖,並沒有教大作家當渣男。而是因為,這年頭給大戶人家做妾,其實也是一種兼職。至於做妾的名頭也是亂七八糟:有的叫做奶媽,有的幹脆就叫“鍾點姨太太”。所謂的“鍾點姨太太”並不是什麽風塵女,更類似於末世前大老板的“小秘”,那些人表麵拿著秘書的錢,再通過和雇主的那種關係得到一些好處。
“督帥,我... 我家都是正經老婆,”張北海顯然是誤會了武廿無的意思,有些緊張的看著這位領袖。就好像對方要去他家把他妻妾都賣了似的,所以大作家補充一句,“沒有鍾點姨太太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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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張北海懷裏不光揣著那份聘書,更多了一張十五萬麵額的支票。隻是那本《十八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名為《物理學通識》的小冊子。這下他又能將那個即將四分五裂的家,那崩潰的速度暫時延緩一下了。
他那被生活壓得已經有些佝僂的脊梁,被陽光折射在督帥府走廊兩側的白牆上。那剪影與督帥府噴水池上快速活動的蟠龍紋雕花石球的影子交匯在一起的瞬間就像是西西弗斯在牆壁上活了過來。
張北海踏出督帥府雕花鐵門時,冬日的斜陽正將廬州電視塔的影子拉成鋼鐵巨蟒,其表麵覆蓋的量子屏障鍍層在暮色中泛著細碎的虹光,每道棱線都像被掰開的克萊因瓶,將天空切成藍紫相間的幾何碎片。這龐然大物的投影恰好籠罩住他的身影,金屬支架的陰影在他駝色大衣上投下網格狀紋路,像極了《十八體》裏描繪的降維網格。
他下意識攥緊懷裏的支票,指腹觸到紙麵凹凸的燙金紋路,那是戰時資源統籌委員會的蟠龍徽記。零下二十度的寒風灌進領口,他卻看見三百米外的街角,一個穿油漬工作服的男人正揪著女人的耳朵大罵,棉手套的指縫間露出凍瘡的紅腫:“你知不知羞?還真當是末世前啊?我每天在鋼鐵廠扛15個小時鋼坯,你倒好,整天窩在家裏。一看到回來就是伸手要錢!”
女人的碎花圍裙上還沾著上午幫人洗泵奶器的奶漬,她徒勞地掰扯男人的手腕,婚戒在路燈下泛著廉價合金的暗光:“當妾?你讓我去給哪個老頭子當奶媽?邱家大宅的劉桂花每天被灌催乳藥,你忘了她上個月咳血的樣子?”
爭吵聲驚飛了電線上的變異麻雀,這些比末世前大兩倍的禽鳥撲棱著翅膀,尾羽劃過電視塔投影時,竟在量子屏障的輝光中映出半透明的分形紋路。張北海注意到男人工作服上縫著“第三鋼鐵廠”的工牌,編號0723正是三年前他小說簽售會上,那對舉著《我兒子撞向太陽》宣傳索要簽名的年輕夫婦。
路邊凍裂的廣告牌上,半幅褪色的“廬州票,全球唯一硬通貨”海報正往下掉渣,露出底下末世前的化妝品廣告,模特的笑臉被積雪覆蓋,隻餘塗著珊瑚色口紅的嘴角,像道永遠愈合不了的傷口。男人的叫罵聲混著遠處碼頭的汽笛,在電視塔的金屬支架間形成共振,驚得張北海懷裏的《物理學通識》小冊子滑出一角,書頁上“二維材料與降維打擊的本質區別”標題,恰好對準女人被扯歪的圍裙帶。
“我看你就是,認準了我一個人坑!”男人突然拽著女人往巷口走,膠鞋碾過結冰的《十八體》宣傳單,“今天你要麽找個街邊的光棍漢拉幫套,要麽找個正經營生——”
話音消失在磚牆拐角,張北海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電視塔投影的網格中,忽然想起武廿無遞給他的那本小冊子,扉頁上用紅筆圈著:“數學是工具,物理是現實,而小說是鏡子。”他摸了摸口袋裏的聘書,月薪35萬的燙金字在電視塔的藍光中忽明忽暗,像極了女人圍裙上未幹的奶漬,在寒冬裏結出的冰晶。
街角的自動售報機突然吐出一份《廬州日報》,頭版標題“量子屏障材料獲突破性進展”下,配圖正是他方才見過的石墨烯樣本。張北海彎腰撿起報紙,油墨味混著遠處鋼鐵廠的硫磺味,讓他想起末世前簽售會上,粉絲們身上的廉價香水味。售報機的電子屏閃爍著雪花噪點,映出他自己的倒影:駝色大衣下露出半截《物理學通識》,燙金書名在電視塔的投影裏,正與售報機上的蟠龍徽記重疊,形成一個詭異的克萊因瓶圖案。
雪粒子開始飄落,張北海裹緊大衣,沿著電視塔的投影邊緣前行。每一步都踩碎地麵的冰棱,發出類似《十八體》裏降維打擊的脆響。路過巷口時,他聽見方才那對夫妻的爭吵聲變了調,男人的怒吼混著女人壓抑的啜泣,像極了他小說裏那些被二向箔壓扁的尖叫。而遠處督帥府的霓虹,正將蟠龍紋投射在電視塔頂端,那個巨大的金屬龍首仿佛在俯瞰著這片由數據、欲望和生存構成的荒原,而張北海,不過是這克萊因瓶世界裏,一個微不足道的分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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