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不速之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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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gpa 複會還有12小時,廬州街頭的積雪已經融化,雪水順著那些“百噸王”壓出一道道深溝的路麵流下,在路麵下匯聚出一個個泥濘的水窪。
    陳小花的爸爸陳偉正用滿是凍瘡的大手握著一部單反相機對著水窪拍攝一條正在掙紮的鯰魚。他仔細地調整著相機的焦距,他的手指因為寒冷而有些僵硬,但他的眼神卻專注而堅定。他慢慢地轉動著鏡頭,試圖找到最佳的拍攝角度。
    隨著焦距的變化,鯰魚的身影在鏡頭中逐漸清晰起來。它那滑溜溜的身體在水窪中艱難地掙紮著,每一次擺動都顯得那麽無力。陳偉的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
    陳小花從兜裏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嘴裏吮吸著說:”爸爸,好好的鯰魚幹嘛放到泥巴坑裏啊。”
    陳偉示意女兒噤聲,而後他繼續調整著焦距,想要捕捉到鯰魚最真實的一麵。他的呼吸變得平穩而深沉,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終於,他找到了那個完美的瞬間,按下了快門。
    相機發出了清脆的“哢嚓”聲,陳偉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知道,這張照片將會成為他的作品中的一部分,也許會有人通過這張照片感受到生命的頑強和不屈。
    陳偉看看照片,提起鯰魚朝著身後的小賣鋪走去。他現在可不是碼頭苦力陳師傅了,四舍五入也算半個上等人。起先他因為邱家‘著火’後發的那點小財,買了直播設備開直播,通過掙點流量錢和廣告費。在半山別墅區外開了個小賣鋪。
    此時這位杭州美術學院的高材生,把鯰魚丟回水桶,就懶洋洋的坐在收銀台後的椅子上。嘴裏也開始嚼起了魔芋爽,手裏繼續擺弄著剛才拍鯰魚的單反相機。耳朵裏聽著自己昨晚剛錄完的那段趙哥風格濃重北方口音的小視頻。
    視頻裏的陳偉表情誇張的說:”兄弟姐妹們,聽說了嗎?督帥給那個洋鬼子“啪啪啪”來了三個大耳瓜子。然後就指著那個日耳曼尼亞大使就說,‘去尼瑪地,別給我裝逼。每次你們一排華,就說是治安事件,不代表你們官方立場。我來了,規矩就該變了。可以被你們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龍國也變了’。”
    這時在互聯網上,化名為”好話不隔夜”的陳偉陳師傅,現在這小日子讓他一度有些恍惚。甚至昨天還有末世前就是外交部長的陳德茗·陳老,在對他們這些網紅訓話後,還笑著說了句,“哎喲,你就是那個一千多萬關注的好話不隔夜吧,我記得你也姓陳。聽你也是北方口音,是潁川陳,還是魯南陳?”
    想起陳部長那句話,嘴裏的魔芋爽也都不那麽爽了。隻記得自己說出祖上來自潁川後,陳部長高興的連說了三個“好”。再想想,還有李明瑞副部長和劉強副部長,附和著說,“潁川陳氏果然人才輩出啊”的時候,陳偉就眯著眼睛,嘿嘿傻笑了起來。
    雖然他主打的是低消費能力群體,賣貨也比不上《趙哥聊政經》的趙哥,可是他每一個小視頻都是有著二十多萬點讚,和十五六萬條評論的,比趙哥那邊可是熱鬧得多了。
    就在陳偉看著評論區的吹捧而幾乎陷入幻夢的時候。劉桂花捧著手機,笑著從裏屋走了出來,手機裏還播放著趙哥聊政經的短視頻。原本最愛聽趙哥的陳偉,一下眉頭就皺了起來,低聲抱怨道:“又聽那種民粹網紅胡說八道。聽點正經新聞不好嗎?”
    身著一襲豹紋連衣裙的劉桂花聽自己老公抱怨,又感覺肩膀上的胸罩吊帶打了卷,於是一邊皺著眉整理著吊帶,一邊抱怨道:“哎呀,行了,行了。趙哥就一個大學都沒上過的二流子。可你說的那些玩意兒,我也聽不懂啊,”說到這裏的時候,劉桂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
    隻見劉桂花,此時居然一本正經的湊過來問道:“老公... 昨晚你不是哪都沒去嗎?你怎麽知道督帥甩了那個外國人兩巴掌的事?你... ”就在劉桂花那句——你不會是瞎編的吧,即將出口的時候。
    這時手機裏正在直播的趙哥,居然開始讀評論了,“趙哥,你們和‘好話不隔夜’是不是都在上麵有人。怎麽消息來得都那麽快呢?”
    趙哥托了托金絲眼鏡,用那口流利的天津話笑道:“這話怎麽說呢?其實吧,咱們觀眾裏麵幹嘛的沒有呢?所以吧,你們私信我都看,但就是沒法挨個都回就是了。咱們不說這次打耳刮子的事兒了。咱們就說我和‘好話不隔夜’,在前兩天,北緯49°,西經135°,溫哥華島附近撞船那事兒的時候吧。小鬼子的電視台,高麗棒子的電視台報道的是不是都比咱晚吧。咱這玩意都幹貨。”
    “臭公知不都說咱們不懂嗎?那尼瑪是不是夏洛特皇後灣附近?”趙哥說到這裏,就拿起印著自己卡通頭像的骨瓷杯,得意的說了句,“粉絲先喝”就輕輕抿了口錫蘭紅茶,繼續說,“我們這類節目主打的就是不裝逼,我也能用專業的詞兒啊。可用專業名詞為的是行內人信息表達的精確。那玩意不利於傳播不是?你當有學問的人,平時都像是念論文一樣,一板一眼的嗎?別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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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桂花終於整理好了肩帶,趕忙鎖住屏幕蹲在老公麵前,試探著問道:“老公,你是不是也有粉絲發私信啊?給我看看唄?”
    陳偉被劉桂花問得有些心虛,不過還是勉強振作精神後才說道:“哎呀,一家粉絲一個樣。我家有檔次的粉絲,都是給我打電話。”說這話的時候把口袋裏的廬州大酒店房卡死死的按得更深了些。
    陳偉自然清楚,這世上哪有什麽網紅背後的老板?更哪有什麽熱心網友投稿?不過是在暗網上買各大媒體的選題樹照片,或者各大媒體的茶水間錄音?人家大媒體是需要簡單審核一下信息源的真實性。而他們要的也隻是爆點。所以就形成了網紅比媒體快,媒體比情報部門更快的現象。
    可劉桂花這種一般人不知道的是,很多鍵政類主播翻車的事兒也是比比皆是。就拿鍵政類主播徐大頭來說吧,他給末世前的外事部門當過廚師,所以買了三個鑽石版壓縮包。
    照片來自《經濟學人》的選題樹,上麵清清楚楚寫著“dragon boat initiative”,他的a. i直譯為"龍舟計劃",再結合馬尼拉方麵又不太穩定,結果徐大頭猜了個督帥準備派兵登陸呂宋島。可事後看了第二天的《經濟學人》雜誌才知道,白板上的“dragon boat initiative”就是雜誌社對"dragon boat festiva"端午節)的特別報道。
    不過好在,鍵政類網紅有個不成文的規則——“大人物都是謎語人”,救了他一命。徐大頭直播時,也根本不可能說自己買了《經濟學人》雜誌社亞裔清潔工的偷拍照,才知道的內幕消息。而是說,有大人物隱隱綽綽的提了一嘴。
    所以當時的鍵政類網紅一起給徐大頭洗地,說是大頭理解錯了大人物的意思。甚至到最後還是陳偉硬說——“我覺得原本有這個計劃,但是國際大環境變得太快。所以才會有變化.... ”才壓住了這件事。
    陳偉看劉桂花走開了,才幽幽的歎了口氣。看著劉桂花的背影,嘴裏嚼著的魔芋爽突然變得澀苦。他下意識伸手抹了一把臉,像是要擦去上麵的灰塵和汙垢,留下兩道深深的水痕。他是個錘子的陳氏族人呢?不過是被短視頻平台的大數據推了一個姓氏起源的小視頻。才知道潁川陳氏在漢末出過陳寔、陳群,在魏晉是一等一的門閥。可他爺爺是淮河挖沙的,父親是跑長途的,到他這代連族譜都沒見過。
    劉桂花一邊清點著衛生巾,一邊念叨著:”潁川陳氏... 潁川陳氏... ”似乎就像是陳小強那個棒槌在背單詞一樣費勁。不過與之不同的是,劉桂花的態度顯得認真了很多。
    陳小朵抱著個鮮紅色的電熱寶,蹦蹦跳跳的跑了出來。她將鼻孔裏那兩管晶瑩剔透的鼻涕嘶溜一聲猛得吸了回去,大聲說:“媽媽,那上麵寫的是護舒寶。不是潁川陳氏.... ”
    劉桂花抄起一包護舒寶作勢要砸,粉色包裝在半空劃出拋物線,嚇得陳小朵尖叫著躲到冰櫃後。“小逼崽子懂個屁!”她的豹紋連衣裙蹭過收銀台,睫毛膏暈染的眼角吊起尖銳的弧度,“再瞎咧咧把你塞回娘胎裏重造!”
    陳偉盯著女兒抱頭鼠竄的背影,喉間泛起魔芋爽的辣意。冰櫃壓縮機的嗡鳴裏,他聽見劉桂花對孩子嚷嚷著:“記住你是潁川陳氏的後代。不許再說你爺爺挖沙子了!”
    “劉桂花!”陳偉拍桌而起,單反相機在收銀台震出細小的位移,“孩子懂什麽?你衝她發什麽火?”
    劉桂花猛地轉身,吊帶又在肩膀上滑出一道褶皺。她塗著廉價口紅的嘴唇咧開,露出參差不齊的後槽牙:“衝她發火?你倒是說說,昨天是說自己爺爺是挖沙子的?啊?是你那個寶貝閨女!現在整個別墅區都在笑咱們家出了個傻妞!”
    小賣鋪的玻璃門被冷風撞開,穿貂皮大衣的貴婦捏著香奈兒手包走進來,目光在劉桂花的豹紋裙和陳小朵的 snotnosed 臉上掃過,嘴角扯出嫌惡的弧度。陳偉慌忙堆出笑臉,卻聽見劉桂花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
    貴婦選購了三瓶進口紅酒,結賬時故意把鉑金袖口晃得嘩啦響。陳偉的指尖觸到她遞來的黑金卡,突然想起陳德茗辦公室的檀木茶香——那老頭昨天拍著他肩膀說“潁川陳氏多出公卿”時,袖口露出的正是同款鉑金袖扣。
    “媽,我餓。”陳小朵從冰櫃後探出腦袋,電熱寶隔熱罩上的絨毛蹭著鼻涕,在零下二十度的室內蒸出白霧。劉桂花抓起櫃台上的棒棒糖砸過去,卻在糖紙裂開的瞬間軟了語氣:“就知道吃,再吃長成豬沒人要!”
    陳偉轉身擦拭貨架,餘光瞥見女兒蹲在牆角舔糖紙,凍瘡開裂的指尖在玻璃上劃出細小的水痕。他突然想起美院寫生課,模特說過“痛苦是最好的調色盤”,此刻卻隻覺得那水痕像極了自己偽造的“潁川陳氏”族譜裂痕。
    “叮鈴——”風鈴驟響,穿軍工裝的男人拍著風雪走進來,胸前的ghsf徽章泛著冷光。劉桂花的豹紋裙突然繃直,堆出比麵對貴婦更諂媚的笑:“長官要點什麽?咱們這兒有內務部特供的壓縮餅幹,還有——”
    “少廢話。”男人背著手冷聲道,“陳德茗部長的管家說是要照顧老爺的族人,讓你老公去談送貨的事情。願不願去,給個痛快話。”
    陳偉的單反相機突然在掌心發燙。他看見劉桂花的指甲掐進掌心,卻在抬頭時換上驚喜的表情:“哎喲,這可是咱們平頭老百姓的福氣!”她轉身推搡陳偉,豹紋裙擺掃過陳小朵的發頂,“還不快去換身幹淨衣服?別給潁川陳氏丟人!”
    雪水在小賣鋪外匯成更深的泥濘。陳偉跟著男人走向軍用吉普時,聽見劉桂花在身後罵陳小朵:“再偷吃糖就把你賣給收廢品的!”小女孩的哭聲混著風裏,像極了他鏡頭下那條掙紮的鯰魚。
    吉普碾過積水的瞬間,陳偉看見自己在車窗上的倒影:頭發油膩,衣領沾著魔芋爽碎屑,卻穿著劉桂花硬塞進包裏的、聲稱“潁川陳氏子弟該穿”的假阿瑪尼襯衫。他摸向口袋裏的廬州大酒店房卡,突然想起房卡以及昨晚和某個女粉絲顛鸞倒鳳的情景,突然他覺得那個女粉絲似乎在哪裏見過。可是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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