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體麵(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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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看到劉桂花從床底鑽出來的時候,帶起的灰塵在正午的陽光下裏翻湧,像極了她直播間裏那些被美顏磨平的皺紋。她手裏攥著枚黃銅玩意兒,褲腳還沾著半片幹枯的玫瑰花瓣——多半是瑪麗那瓶香水打翻時濺上的。
“我說你們倆,”她把那東西往茶幾上一拍,發出沉悶的響,“嗷嗚嗷嗚跟倆沒絕育的貓似的,不知道床底有人?”
伊芙琳的臉在陰影裏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錄音筆從指間滑落在地毯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她剛要開口,劉桂花已經撿起那枚紀念幣,用袖口使勁蹭著上麵的鏽跡:“記者同誌,你一個女孩子剛才說了那麽多,先是督帥府的夫人們能不能離婚,我隻以為你要過來。又問拉幫套的家庭是不是能回到從前。你是想和我男人結婚還是‘約炮’?”
我靠著沙發沒動,看伊芙琳的喉結在白皙的皮膚下滾動。她大概沒料到會被撞破,更沒料到撞破者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的牛津腔第一次帶了點慌亂,“我是說……”
“你有老公?還是你老公,想讓堂堂的龍國督帥去你家拉幫套?”劉桂花拍了拍自己裙擺的灰塵,看著被自己罵懵了的伊芙琳,嘴裏碎碎念著,“一看你就是沒結過婚的小丫頭片子,還問什麽拉,過幫套的家庭能不能回到從前?”
靠在我懷裏的伊芙琳,忍不住起身問道:“難道劉夫人對拉幫套政策,有什麽具體的想法嗎?您作為女人會不會也對搭夥過日子的家庭回不到過去幸福的氛圍而感同身受呢?”
好吧,劉桂花對於這問題太有發言權了。畢竟我和伊芙琳這個小老外,膩膩歪歪討論半天,除了在抬杠中多了點,像是「貓叫春」一樣的情感互動,就不可能再有什麽其他的收益了。
劉桂花看了看我,因為在她心裏是不願給自己爺們丟人的。尤其是說自己結過婚還有個肥頭大耳的家夥在她家裏搭過夥的事。
她本來想轉頭就走的,可想了想還是說了句:“回不到從前又咋樣.... ”這樣的開頭很顯然是觸及到了,伊芙琳格雷厄姆這個劍橋出身,且多年研究遠東史社會科學精英的癢處。
“您說什麽?”此時撕了記者證的格雷厄姆女士猛得站起身來,似乎不敢相信她自己的耳朵,“您覺得作為領袖夫人,不應該在乎這些細枝末節,是這樣嗎?”
好家夥,「東方軍事強人的小老婆說拉幫套的代價無所謂」這頂帽子扣得真快啊。真不愧是盎格魯撒克遜媒體人的被動天賦技能啊。施法都沒有cd的嗎?
可劉女士卻根本不不想搭理對方,“你和一個老爺們去民政局拿離婚證之前,你還讓他保證和你複婚,那你還離個屁?我記不清什麽他娘的互助... 什麽的,我就知道拉幫套合法化,是保證活不下去的窮姐們,不讓老鰥夫們白幹的。不是讓你這種大學生拿來和我爺們賣騷發浪的。”
我被劉桂花的剛勁兒嚇了一跳,可劉桂花卻吹了吹那枚紀念幣上的灰,才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我的另一邊後,才挑釁似的說:“喂,你叫伊芙琳對嗎?名字還挺洋氣啊。”
好吧,劉桂花的天賦技能:誇老外的名字洋氣,已經發動了——沒錯外國娘們的名字洋氣沒毛病。
此時的我才深刻意識到,她和柳青不是我娶回來暖床的娘們,完全就是我請回來的保家仙。
雖然我昨天看她連線直播,就知道所謂的國際大牌記者麵對這種沒有技巧全是感情的選手肯定會被爆錘。不過我知道,這還不是我讓劉桂花停火時機。畢竟隻要接觸女人稍微多點的人都知道:「女人吵架的時候,男人可以當觀眾,但絕對不可以幫倒忙。」
劉桂花看了看我的反應,見我沒有護著眼前的「野女人」,顯然還有些錯愕。在我將掌心搭在她冰涼的手背那一瞬間,以「來財妹妹」這個頂級擦邊女主播的情商顯然是「悟了」。
於是桂花姐再不看我,反而推了推伊芙琳的臂彎後,笑道:“你見過手腳的人嗎?”這個開頭雖然聽起來嚇人,但很顯然不是要廢了對方,隻聽她柔聲說:”你要是腿被鋼筋砸斷了,人家醫生發現救不了要給你截肢。你會不會逼著人家醫生說,「截肢可以,但是截肢之後必須要讓我的腿長出來」似的。你但凡敢說這種話,我是醫生就會告訴你「你愛截肢不截肢」。
拉幫套這個政策就等於多了個治療手段,有了相應的法律就是多了截肢手術時候相應的手術裏規範的步驟。它能保證你不因為感染嗝屁,也明確界定了家裏每個人的邊界。懂了嗎?臭老九... ”
那句「臭老九」很顯然是伊芙琳這種人難以忍受的,於是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撿起錄音筆,深吸一口氣後,用略帶嘲諷的語氣問道:“劉女士,您這番話倒是很有意思。您似乎對‘拉幫套’政策了如指掌,不過我想問的是,如果這項政策真的如您所說是為了幫助那些貧困家庭,那麽為什麽它的實施範圍主要集中在龍國的貧困階層。這是不是說明這項政策實際上是在默許貧困階層繼續陷入一種不平等的生活狀態?”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著劉桂花,接著拋出更尖銳的問題:“而且,您剛才提到女性在沒有這項政策時可能會被迫走上賣身的道路,那麽是否可以說,這項政策實際上是在將女性的尊嚴和自由作為交換條件,以換取她們的基本生存權?這難道不是一種變相的壓迫嗎?”
“還有,武督帥作為龍國的最高領袖,他本人擁有眾多女性伴侶。您不覺得這種一夫多妻的私人生活與他所推行的政策之間存在某種矛盾嗎?這會不會讓人覺得這項政策其實是為他個人的私欲服務,而不是為了真正改善民生?”
“你他媽的,有病是嗎?”劉桂花撓了撓頭,一副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對方。在餘光再次確認我沒有生氣後,於是深吸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小丫頭,女人是因為窮,所以才拉幫套。不是因為浪,所以拉幫套。“
劉桂花一把奪過來伊芙琳麵前的杯子,仰脖「胡嚕」一聲就把酒灌了進喉嚨。借著酒液帶來的微醺,才苦笑道:“不是他媽的,先有什麽「家庭互助條例」後有拉幫套。完全是因為末世天災之後,全世界的廠子都完個屁的了。老爺們都沒工作養不起家。所以世界上才又出現了拉幫套。”
“我們龍國還有廬州和襄城,這兩個幾千萬人口的巨型工業城市,還有滁州花都,你們歐洲還剩個啥?”
“即使都這樣努力了,我過去的男人陳偉,就因為俺們的女兒病了,所以天天都要去賣血。那時候我們也知道督帥在想辦法調整藥價。”
“政策的天然滯後性,懂吧?我當時不讓丁大頭和我們家搭夥過日子,我閨女陳小花早就咳死在炕上了。”劉桂花說完剛才那些話,幽幽的歎了口氣,就像是將那團堵在心裏的氣瀉了出來。
劉桂花給我倒了杯酒,並沒有看伊芙琳,我碰了碰杯,輕抿了口酒才繼續說道:“我們這些窮娘們,拉幫套的目的是用臉給家裏的老人和孩子換命,不是為了賣屁股換錢。”
“當時的情況就是要麽我出去賣,讓千人騎萬人捏,要麽就是給家裏找個幫手。女人不想和別人搭夥過也沒人能強迫。過去有這條法律我會拉丁大頭搭夥,沒這條政策我也得拉別人搭夥。屎到屁股門上了,誰管什麽法不法的?”她這句話似乎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也像是要給我這個她的新歡一個解釋。
不過連飲了幾杯的劉桂花,卻冷笑看向伊芙琳,“你們歐洲當然讓拉幫套,不過允許賣淫,還說他娘的什麽性自由,不歧視特殊行業從業者,真的嗎?
而且你從倫敦來,你們最早推出「男女平等」是他娘什麽傻逼目的,當我不知道?我劉桂花再沒學問,也刷過短視頻。”她猛得起身,大聲嚷嚷道,“你們男女平等就是為了讓臭娘們在工業革命後進紡織廠,讓小男孩去掃煙囪。讓俊俏的娘們坐在辦公室給肥豬一樣的老板和議員老爺拉褲門——要還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邏輯。一個老爺們的工資還養不起家,那群工人早就他娘的造反了。”
最後站起來的劉桂花直接雙手叉腰,冷笑道:“我家爺們女人多,你實話實說就他這副皮相,末世前後,是不是有得是女人上杆子倒貼?”她用手機快速搜索出一個知名的夜總會的宣傳頁,“你作為記者也沒少查他,他嫖過沒有?有沒有脅迫女下屬?放你們歐洲就是情人,俗話說就是白幹。他幹完了還養就是罪過了?”
劉桂花顯然喝得太快,太猛,以至於她的腳步都有些虛浮。她晃了晃腦袋,“你還說他要是讓女人回家?你們那位威爾士王妃,就是離了婚還得掛著那個名號呢。美其名曰,「我沒錯,是他出軌了」..... 哈哈哈... ”
劉桂花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飆出來,她指著伊芙琳,手指因為酒意和激動都在抖:“哈哈哈… 還‘王妃’呢!離了婚還得掛著前夫家的招牌討飯吃,跟俺們村頭被休了還賴在婆家灶房蹭飯的懶婆娘有啥兩樣?你們管這叫‘自由’?呸!俺們拉幫套的娘們,過不下去了去民政局銷了檔,拍拍屁股就能走人!誰管你前頭睡過幾個老爺們!這才叫痛快!” 她說完,狠狠啐了一口,也不知是啐那看不見的王妃,還是啐眼前這榆木腦袋的記者。
隻聽「撲通」一聲劉桂花倒在了我的懷裏,而伊芙琳格雷厄姆也識相苦笑著,撇了撇嘴小聲說,“我感覺自己讓你白玩也不錯,至少她說對了唯一一句話,那就是你這皮相確實不錯。”說完,她居然親親吻我後頸的同時將那黃銅紀念幣,放回了我的掌心,而後就走了。
伴隨著,胡桃木打造的厚重大門緩緩關上的瞬間,我輕輕捏了捏劉桂花的臉頰:“喂,人都走了,咱倆玩玩吧?”
劉桂花猛得彈了起來,那動作快得就連她頭頂的那兩撮毛兒都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第一句話,居然不是「可算是滾蛋了」,反而是「老公你幫我看看,小花撿來的紀念幣值不值錢?」
我指著硬幣表麵的“荊楚大皇帝”五個扭曲的篆字,邊緣還沾著暗紅色鏽跡,像極了周原禮當年在漢寧城頭濺的血。我指尖捏起紀念幣,紋路裏嵌著的細小泥粒硌得掌心生疼: “哪來的?!”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連自己都陌生的戾氣,一把攥住劉桂花的手腕。她被我嚇得一哆嗦,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小…小花在查理大橋撿的…” 她結結巴巴,“說是…一個穿風衣的男人掉的…看著像龍國人…咋了?真…真惹禍了?”
我沒回答,指腹摩挲著幣背的龍紋——那龍缺了隻眼,是周原禮故意刻的,暗喻“末世無完人”。我想起末世曆元年夏薇攻進漢寧城時,周原禮的屍體掛在總督府旗杆上,胸口就別著枚同款紀念幣,被鳥啄得隻剩半枚。“值錢,”我喉結不自然的滾動可了一下,“比黃金值錢。值周原禮的一條命。”
劉桂花是個老實的家庭婦女,自然沒注意到周原禮是誰。我猜她恐怕還分不清黃河神刀周明遠,遼東省主周天宇,以及荊楚偽帝周原禮的區別。可我鬆開了劉桂花的手,指腹用力摩挲著幣背那隻殘缺的龍眼,仿佛要將周原禮最後的詛咒碾碎。冰冷的觸感讓我冷靜下來。
“禍?倒不至於。” 我冷笑一聲,將紀念幣收進口袋,金屬的棱角硌著大腿內側,像一枚隨時準備引爆的微型炸彈。“隻是給咱們提了個醒,荊楚那邊…有些人骨頭縫裏還帶著荊楚大皇帝的味兒,沒洗幹淨。”
我拿起加密電話,直接撥通尚政監:“崔洪,讓林薇的行程提前。明天,不,今天就動身去漢寧。告訴她,荊楚省司法局的副局長,不是讓她去坐辦公室看文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