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回憶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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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的溫度仿佛在兩人的糾纏中漸漸升溫,邢宥將米櫟攔腰抱起走進浴室,米櫟渾身冰涼,她已經去過了邢宥的公寓,發現家裏沒人才又搭乘地鐵回自己家。走下地鐵的時候,雨就開始下大了,她一路跑向公寓,就這樣淋了一路的雨。
    邢宥克製著情欲說:“你先去衝淋浴,我幫你放熱水好好泡個澡。”
    “嗯。”米櫟背對著邢宥一點點除去身上濕透的衣服,正在這時電話響了。
    邢宥擰掉水龍頭去接通電話,電話那頭是蘇航父親泣不成聲的聲音。邢宥心裏像被什麽擊中似的顫了顫,語氣有些急促地說:“我知道了,您多保重。我現在馬上過來。”
    米櫟叫住邢宥:“是蘇航嗎?他怎麽了?”
    “醫生說,病情突然惡化。”
    “他們家在上海沒什麽親戚,我得去。”
    “你等等,我也去。”米櫟抱起衣服捂在胸前。
    邢宥想到蘇航的話,看了看米櫟,略微遲疑著說:“那換件幹衣服吧,別著涼了。”
    米櫟迅速跑進臥室,換了一套幹淨衣服,又胡亂地擦了一下頭發,把半濕的頭發綁在頭頂。
    “好了。”米櫟去牽邢宥的手,兩人馬不停蹄地又往醫院趕去。
    走進醫院的長廊,距離蘇航的病房越來越近,那淒厲的哭聲也越來越響。
    邢宥的步子忽然變得沉重了,因為他看到醫生搖著頭從病房裏出來,擦著他的身邊經過,他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邢宥忍著悲痛,扶著門框一步步挪進病房,米櫟則害怕地抱住邢宥的胳膊,渾身打著顫。
    邢宥用力攬著米櫟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走向蘇航的病床,他們看到蘇航的母親正抱著蘇航的身體痛苦地哭泣著,蘇航闔著眼就像睡著了似的仰麵躺在枕頭上,他的軀體在他母親失控的情緒下,劇烈地左右搖晃著。
    至此,他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來晚了,蘇航已經撒手人寰。
    邢宥垂下眼簾,眼淚唰地就流下來了,他吸了吸鼻子,鬆開米櫟的手,去攙扶蘇航的老父親,蘇航的父親因為連年累月的辛苦勞作和擔憂兒子病情的緣故,看上去憔悴極了。比同齡人看上去更顯老,明明隻有六十多歲,看上去卻有七老八十。
    此刻他的後背佝僂得更深,若不是用力扶著床沿,恐怕早就倒下了。
    邢宥把他扶到座位上,忍著悲傷安慰了兩句,老人一言不發隻是一個不停地抹著眼淚。邢宥安頓好蘇航的父親,又跑去床邊勸說把嗓子哭啞了的蘇航母親,她哭累了,眼睛發直,整個人發愣。她整個身體掛在床沿上,雙手緊抱著蘇航的身體,把頭高高地昂著,像是想再多看兒子兩眼。
    淚眼婆娑中,還在繈褓中的蘇航的模樣,又一次浮現在這位母親的心頭,她痛苦地搖著頭,不願相信兒子已經離去的事實。
    邢宥扶起老人的肩膀,把她安頓在旁邊的座椅上,生怕她突然暈過去。
    他的理智已經回來了,所有人的情緒都在崩潰的時候,總要有人保持理智去處理善後,而邢宥永遠是那個人。
    隻是他忽略了米櫟。
    米櫟仍舊縮在病房的一角,不敢靠近病床,她害怕得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定在了原地,三年前父親臨終前的情形和蘇航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淚水迅速模糊了米櫟的雙眼,她渾身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蘇航死了。
    如果父親的死是因為當年蘇航和邢宥在金融市場上的狙殺,那麽現在蘇航也已經死了。
    米櫟扭曲著臉,哭了起來,她恨、她怨,她曾經希望他們不得好死。現在“夢想”成真了,可她高興嗎?她看看邢宥,又看看蘇航,看看病房裏混亂的一切,她突然轉身跑了出去。
    邢宥在餘光中看到米櫟的背影,立即叮囑了老人兩句,也追了出去。
    經過洗手間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米櫟,米櫟正弓著腰扶著盥洗台劇烈地嘔吐起來,她的胃裏沒有什麽食物,她從杭州回來,一路上回味著陶思平的話,心情越來越沉重,在火車上也沒有心思吃任何東西,她吐出了苦汁,接著開始幹嘔。
    她虛弱地漱了漱口,回過頭看到邢宥,邢宥緊緊抱住了米櫟,他撫摸著她的後背說:“好些了嗎?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過來。”
    “我沒事。”米櫟倚靠著邢宥的胸膛,虛弱地回應著。
    然而比悲傷更甚的是糾結,是無措,米櫟混亂了,陶思平苦口婆心地勸說,在火車上立下的決心,在蘇航的去世麵前,忽然土崩瓦解,她抬頭看了看邢宥。
    看到邢宥微微抿住的唇角,她很想告訴他真相。邢宥的掌心緩緩地摩挲著米櫟的後背,像是要給她一些力量,他察覺到她在看他,忽然低下了頭。
    米櫟轉開臉,努力地深呼吸,才不讓眼淚掉下來。
    如果老天爺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不會想要知道誰是造成父親大筆虧損的對手盤,她下意識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邢宥關心地問:“米櫟,你好些了嗎?”
    他以為她還在因為剛才的事而痛苦糾結,他拍著米櫟的後背說:“我先叫車送你回去,現在好像雨已經停了。你回家好好洗個熱水澡,吃點東西,好好睡上一覺。”
    米櫟傻傻地看著邢宥,她已經不能思考。
    邢宥低頭抵著米櫟的額頭,深情地說:“答應我什麽也別想,等我回來,好嗎?”
    米櫟愣了愣,隨後點了點頭。
    邢宥把她送到出租車上,又再度叮囑道:“到家給我消息。”
    ……
    出租車上,米櫟的眼淚又來了。
    她抹了抹眼淚,隔著車窗上的水滴看著外麵的燈紅酒綠、霓虹閃爍。一場暴雨將城市裏的一切都洗濯過,玻璃變得清澈反光,燈光變得更加明亮,似乎一切肮髒的、醜陋的,隻要在重新清洗過後,都能變得華麗漂亮。
    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耳邊又響起了陶思平的話。
    ——凍僵的蛇蘇醒了可是要反咬你一口的。
    那邢宥是蛇嗎?不,他不是。米櫟使勁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