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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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鏈嘩啦作響,宋元久艱難從粗木柵欄裏伸出手來,拭去夫人臉上淚痕,“莫哭,傻瓜……”

    話沒說完,他自己眼淚奪眶而出。

    宋夫人忙將食盒放在地上,伸手握住他那隻撫在自己麵頰上的手,“夫君,你都是為了我。”

    宋元久一怔,“誰告訴你的?”

    宋夫人隻一句試探便探出了真相。果然,是因為那件事……毀了夫君仕途,害了夫君性命。

    她自責得不行,“夫君,你才是……唉,你不該為我如此……妾身……不值得你如此……”

    宋元久沉下臉來,有些生氣,把手抽了回去,“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早說了,那不是你的錯。”

    宋夫人慌得不行,伸手想去再拉夫君,可夠不著,急得直流淚,“夫君……夫君……我錯了……不,不是,我……嗚嗚嗚……”

    多少年了,她不曾說過“我錯了”的話。

    剛成親那會,她總哭,說自己髒了,配不上狀元郎。

    他等了她許久,直等到她屈辱生下孩子。

    宋母不喜兒媳婦,他處處替她遮掩。

    起初,他不知道她懷上了孩子。

    她偷偷喝藥想打掉那孩子,被宋母逮個正著,罵她想毀了宋家的孩子。

    她有口難言。

    宋元久知道這件事後,也支持夫人打掉孩子的。他怕她一看到孩子就想起那件事。

    可她身體太弱了。大夫說夫人先天不足,又憂思過度。若強行落胎,恐有血崩之險。

    為此,宋元久勸她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孩子無辜,他既生在我宋家,便是我宋元久的兒子。我必親自教導他成才。”

    宋夫人數次尋死未果。是丈夫戰戰兢兢的陪伴,令她那顆傷痛的心漸漸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那時候,她總愛說“是我錯了”。

    說多了,宋元久生氣了。夫妻倆冷戰,隻半天,他就回來作揖求饒,請夫人原諒。

    然後很嚴厲跟她說,“往後你若再說‘我錯了’,我還會生氣。”

    宋夫人問,“那你生氣了會不理我嗎?”

    他搖頭,“不會。反正我會自己生氣,你也不用心疼我。哼!”

    宋夫人後來再也不說“我錯了”,因為她心疼他嘛。

    就如此刻,他也隻是生氣了片刻,立刻又靠近粗木柵欄,握她的手,親昵地喊她,“菡兒……”

    這一幕把一旁的獄吏看得兩眼發直,“宋夫人,您讓讓,我給您開門。”

    他是按太上皇的旨意辦事。太上皇特意交代過,如果宋大人的親屬來探望,可一切通融。

    宋夫人好生歡喜,趕緊怯生生退到一旁,卻不舍得放開夫君的手。

    牢門一打開,她朝獄吏道了謝,這才放開夫君的手,提著食盒進去。

    夫妻二人坐在牢房的地上,中間擺著食盒。

    食盒裏有她親自做的飯菜。

    她來得匆忙,又囊中羞澀,飯菜都粗陋。

    宋元久吃得津津有味,“我就好夫人這一口。”

    “那我往後天天給你做。”宋夫人接話。

    他一窒,漸漸凝了臉色。

    她小心翼翼,“夫君,我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嗎?”

    宋元久放下手中碗筷,柔聲道,“菡兒,我得去鐵馬城服役。”

    “我知道,我聽說了。”

    “你聽我說,你帶著母親和孩子回老家去住一年。我知這一年會很艱難,母親那人對你也不好。但你要拿出氣勢來,嚇唬她,說你往後不管她。她就不敢那麽對你。”

    宋夫人這麽多年,除了丈夫出京辦差,幾乎從未離開過丈夫,心頭無比惶恐。

    又聽丈夫說,“公主用免死金牌保下了我性命,如今鐵馬城又是公主的封地。我去那裏服役,不會吃太多苦。一年後,你且安頓好老娘,就帶著兩個兒子來鐵馬城尋我。”

    宋夫人眼睛亮了,“你不是要與我分開?”

    “與你分開,我也活不下去。”宋元久真摯地叮囑,“你先讓我去鐵馬城探探路,也替我把老娘的生活安排一下。”

    宋夫人答應了。

    從牢裏出來,她心情鬆快了許多。

    吃苦她不怕,隻怕與夫君分開。

    就算夫君去邊城服役,她也願意跟隨。她早就想過,夫君若判死罪,她不會獨活。

    宋夫人早作了赴死的準備。

    如今還有活著的希望,她很感恩。

    丈夫在牢裏衣衫整齊,雖過得清苦,但沒受刑,也沒受罪。

    宋夫人放心了。

    丈夫不在,她是該立起來的。

    她準備去找婆母談談回老家的事,可還沒踏進院子,就覺察出不對勁。

    有官府的人在裏麵!

    她一向膽兒小,匆匆朝著人聲而去。

    果然是官府的人,還有仵作在。有人告訴她,仵作正在驗屍。

    驗屍!宋夫人瞳孔陡然放大,衝進婆婆的院子。

    無人攔她。

    宋夫人進去的時候,看到床上躺著婆母。

    死了!

    仵作說,死者後腦磕到桌角,致顱骨震裂,腦髓受損。

    對上了!辦案官吏點頭,“與投首者所供吻合。”

    宋夫人聞言如遭雷擊,方知二子皆赴衙門自首。

    宋慎之與宋惜之爭先供認,皆言是自己推倒祖母致其身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宋夫人掩麵而泣。婆母雖對她不好,但畢竟是夫君的娘。

    就在前一刻,夫君還交代她妥善安置老娘。這後一刻,老娘就沒了。

    可她更擔心的是兩個兒子。

    突遭變故,從此再無科舉資格。這一生就夠憋屈了,現在還背上了人命。

    家務事家中解決啊,為何兩個傻兒子要去投首?宋夫人隻覺剜心剜肝般疼痛。

    她作了偽證,證明是長子推了婆母。

    小兒子被放回了家,幾乎有些氣急敗壞,“母親,您分明知道是我推了祖母!為何堅持說是大哥推的?”

    宋夫人心力交瘁,眼神躲閃,“我,我記不得了。我不知道……”

    “您記不得了!您不知道!那您為何肯定說是大哥推的?您可知‘弑親自投仍不免死’?母親,按律當斬!母親,大哥會死的!大哥會死的!”

    宋惜之大哭。

    兄弟倆感情一向很好。大哥處處讓著他,護著他,出去有人欺負他,也是大哥頂在前麵。

    宋惜之忽然止住哭,責問,“母親,為何從小到大您都不喜歡大哥?他是撿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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