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監軍盧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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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軼鳴率先出言,再次語出驚人,令在場除盧太監與王承恩外,無不震驚錯愕;
    興許是盧太監一早便有心理準備,隻稍稍遲疑後便笑而點頭應允。
    其實汪軼鳴的問題也很簡單;
    他奇怪這盧太監身為監軍因何要這些四輪馬車,況且還都是拉貨載物的版本;
    若是為了考慮長途跋涉出行所用,載人舒適型的汪軼鳴也不是搞不出來;
    還有既然是要用換的方式,那麽怎麽換,如何換,就必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把細節都談好了;
    最後,便是這姓盧太監的具體身份;
    汪軼鳴可不想讓一個自己知之甚少的人了解自己太多;
    另外就是崇禎對他又有多大的信任。
    而聽到汪軼鳴提出的問題,這盧太監卻是從善如流,絲毫不加隱晦的一一對其道出。
    他身為勇衛營的監軍,不光有監察軍隊和將領的職權,還有時時向崇禎傳遞軍情,以及核驗、奏報軍功賞罰的責任;
    另外協調調撥糧餉軍資也是由他負責的;
    雖沒具體明說,這盧太監借日後便於勇衛營轉運輜重的由頭索要這些四輪馬車;
    而汪軼鳴連同其他人在內,怕是都不會相信單單隻有這一個理由這麽簡單;
    反觀一旁還在默默啃一根雞腿的黃德功眼裏似並無什麽異樣;
    想必他這是以此方式表示自己的默認了吧。
    對此,汪軼鳴並不關心;
    他更關心具體以什麽方式進行兌換。
    經過簡短的討價還價;最終以盧太監率領的東廠人馬與黃德功再各出一百匹戰馬為代價,換取兩百架四輪馬車;
    當然,他們還明確了每架馬車必須搭配兩匹駑馬。
    這筆買賣總的來講還是劃算的;
    起碼從今日過後汪正海手下的親兵標營基本不缺戰馬了。
    最後便是這姓盧太監的身份,盧九德。
    這讓汪軼鳴有些小小的意外;
    這個盧九德應該是在明末和南明時期有些名氣的;
    汪軼鳴在上次回歸之後也看了些史料;
    這個盧九德有些印象;
    他好鑽研軍機,擔任監軍期間是領兵打過好幾場勝仗的;
    記憶裏了解的信息中分析到,盧九德這個監軍太監雖沒有方正化那樣的武力值,卻有不低的軍事領兵才能,不知比那個隻會誇誇其談的草包高啟潛要強出多少去。
    不過這家夥應是當年萬曆寵妃鄭貴妃身邊出來的,也就是福番那一係的人;
    李自成兵犯京師之時,他手下可不止黃德功這一支兵馬,但卻未率部北上勤王;
    京師告破,崇禎自縊後;
    弘光帝朱由崧能順利稱帝繼位,他可謂是最主要的擁戴者之一。
    清兵南下時,這家夥倒是沒有投降,具體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總而言之,說他是不是鐵忠於崇禎,估計得打個問號,但要說他是不是忠於大明,這一點上倒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他們要換,汪軼鳴與汪正海都沒什麽意見;
    簡單交流了一下,就把事情敲定了。
    這場宴席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半個多時辰後,眾人酒足飯飽;
    運輸糧秣餉銀的車隊也陸續回來了;
    金銀入庫,糧米入倉,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在切實拿到崇禎的賞賜後,眾人無不歡喜不已,紛紛在此對著京城的方向遙拜謝恩。
    黃德功與盧九德也如願得到了他們需要的火炮與四輪馬車;
    同樣,汪正海等人也因換取到他們現在急需的戰馬兵械感覺踏實了不少。
    望著來往忙碌的一撥撥人群,裝卸搬運入庫,汪正海心中稍定,索性親自與盧九德一同下場,配合進行指揮調度。
    而汪軼鳴卻是盯著盧九德與黃德功那群人看了片刻後,又湊近到王承恩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
    “老王,有個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嗬嗬…您問就是;咱家能說的自然會說,不能說的,咱家即便是知道,也不會說,您就隻能親自去問陛下。”
    王承恩麵不改色,依舊保持著微笑;
    “嗯;”
    既然自己問什麽不打緊,答與不答,對方自有判斷,而汪軼鳴心裏基本也有了數;
    “聖上對他的信任如何?”
    順著其努嘴的方向,王承恩瞧了一眼,不禁凝眉;
    “誰?黃德功?盧九德?”
    “盧九德。”
    扭頭皺眉瞥了一眼汪軼鳴,二人對視了一眼,緊接王承恩麵色恢複如常,道;
    “汪鎮撫為何有此一問?陛下欽點的監軍,怎會不信?”
    “況且,盧公公在司禮監當差多年,辦事穩重老練,深得陛下器重;他善通軍略,又有武藝在身,而非趨炎附勢,誇誇其談之輩;”
    “如若不然,你當那黃闖子的性子能服得了他?”
    王承恩說的這些汪軼鳴並不懷疑,沒點兒真本事,黃德功才不會鳥這盧九德;
    不過按他了解的曆史走向,這盧九德任監軍的時間線貌似早了兩年;
    這就讓汪軼鳴有些費解了。
    “咳咳…我說的,並不是指這些。”
    “哦?那您指的是?”
    “這盧九德好像並非聖上潛邸出來的老人吧?”
    “如此委以重任,聖上真能完全信得過他?”
    王承恩聽此似依舊沒什麽反應,沉寂了半晌,才幽幽開口;
    “不錯,他並非潛邸出身;可除此之外,他與咱家又有什麽區別?不都是效命於皇家的閹人而已嘛;”
    “國朝動蕩,內憂外患,正是用人之際,陛下本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來如此多的猜忌?”
    也不知是他想岔了,還是故意如此對自己這麽說;
    話題貌似離自己的本意越來越遠,汪軼鳴莫名有種無力感;
    “中心與否總不能隻看是不是潛邸出來的,您說對吧?汪鎮撫。”
    看著王承恩似笑非笑的表情,汪軼鳴真是哭笑不得;
    怎麽感覺問題兜兜轉轉卻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了;
    這話的意思像是在告訴他,他汪軼鳴也不是潛邸出來的,不也一樣受崇禎信任和器重嘛。
    無語,汪軼鳴打心裏後悔了;
    真特麽多餘有此一問;
    想問的沒問出來,倒是把自己給問進去了。
    緩緩呼出一口氣,汪軼鳴雖是在點頭,可臉上掛著的笑卻是一副無奈的神色。
    “看樣子,汪鎮撫並不滿意咱家說的話。”
    二人又對視了一眼,汪軼鳴卻是搖頭苦笑,道;
    “知道嗎,老王,為啥我一直求聖上別把我擺到朝堂上去。”
    “為啥?”
    “說話太累,稍不留神,講出的話本意不但容易被曲解,還免不得惹來麻煩。”
    “這…哎,官場凶險,確實往往舉步維艱,如履薄冰…”
    王承恩似共情般點了點頭,臉上盡是凝重之色;
    默了片刻,王承恩似察覺到哪裏不對,扭頭怪眼看著汪軼鳴,問道;
    “汪鎮撫的意思是…咱家剛才會錯了您的意!”
    “嗬嗬…不然呢?”
    汪軼鳴苦笑搖頭;
    “越扯越遠,拉都拉不回來,我現在由衷慶幸自己不是站在朝堂上的一員。”
    “呃…這…”
    王承恩臉色一陣尷尬。
    “行了,老王,我是真沒那些彎彎繞的心思,無論在聖上麵前,還是你這裏,我問的是誰就是誰,不摻雜丁點兒其他的東西。”
    望著汪軼鳴的臉,王承恩愣愣出神了片刻,才微微點頭,回了一句;
    “咱家,知道了…”
    兩人再次瞧向還在忙裏忙外的盧九德;
    “盧九德的出身…他,確非陛下潛邸的人,自幼入宮…是從…”
    王承恩有一句沒一句,自說自話的念叨著;
    “嘶,您是想說?”
    身子一怔,王承恩眼睛突然瞪大,猛然回頭看著汪軼鳴,盡量克製著自己,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至於吧?都…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況且已有兩朝先帝在前,他怎敢…他又何德何能?”
    “嗬嗬…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以前沒先例嗎?老王,我不是要挑唆離間天家親情;”
    汪軼鳴斜眼一笑,望著臉色有些發白的王承恩繼續說道;
    “也並非惡意揣測什麽,我與他之前素不相識,更無仇怨;”
    “隻是想提個醒,希望聖上能有個防範罷了;”
    “盧九德的能力毋庸置疑,甚至包括他現在對大明,對當今聖上的忠心也是一樣;”
    “但是現如今天下動蕩,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發生;萬一,我是說萬一,哪天有了什麽變故,或是有了什麽所謂的契機,你說他又會做何選擇?”
    王承恩懵了,可同時他也聽懂了汪軼鳴的意思;
    各種聯想如風暴般在他大腦中一一閃過;
    看的出,他在糾結,掙紮,甚至細思極恐;
    若是太平盛世,他隻當聽聽就罷了,甚至是嗤之以鼻;
    可現如今,他如何能做到左耳進右耳出。
    汪軼鳴盯著王承恩那時而放大時而緊縮瞳孔的眸子,已經清楚他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
    可讓汪軼鳴詫異的是,這家夥身子卻在微微顫抖,臉色煞白,似在回想起無數不堪回首經曆般的恐懼。
    這家夥在想什麽呢?怎麽會一下變成了這副樣子?
    過頭了吧?
    汪軼鳴暗道不妙;
    忙伸手拍在其肩頭,喚道;
    “老王?老王!”
    “嘶,呃…啊?”
    王承恩似如夢初醒一般,臉色漸緩,抬手輕撫擦去額頭上冒出的細汗;
    輕咳了兩聲,對著汪軼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無礙無礙,咱家,咱家隻是想起些往事來,一時入了神。”
    “哦,沒事就好。”
    深呼出一口氣,王承恩收斂神色,再次將目光鎖定在盧九德身上,正色道;
    “汪鎮撫的意思,咱家清楚了;”
    “人要用,但,不得不防!”
    “嗯。”
    汪軼鳴略微點頭,心中跟著也少鬆了口氣;
    “嗬嗬…”
    耳邊卻又再次傳來王承恩的一聲輕笑;
    “此事,汪鎮撫大可放心,陛下深謀遠慮,其實早已做了準備。”
    “哦?”
    聞言,汪軼鳴詫異之餘,也萌生了好奇的念頭;
    崇禎竟還有後手?
    “汪鎮撫,您且瞧仔細了。”
    話落,汪軼鳴下意識便順著其目光朝盧九德的方向望去;
    也沒注意王承恩打了什麽暗號,卻見盧九德身側不遠處,一個做副千戶打扮的東廠檔頭眼神微掃,緊接在其周遭人不經意之時,做了一個看似極為自然的轉身;
    隻見他轉身之際,官服下擺隨即撩起隻一瞬,露出藏於身後內裏的一物;
    就僅這一瞬間,汪軼鳴也是瞧的十分清楚;
    若換作他人興許不知那是何物,而汪軼鳴哪怕隻看到一個邊角也會立馬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嘶!”
    “如何?汪鎮撫可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汪軼鳴連連點頭,即便對那個東西自己是有些嗤之以鼻,但此時此地看到,心裏上多少還是有些吃驚的。
    “那是…他…他是?”
    “此人是陛下秘密挑選培養安插進去的,對陛下那是絕對的忠心。”
    “嗯,這一點我信,不然聖上也不可能把那個東西都給了他。”
    汪軼鳴對崇禎的激進是有心理準備的,包括他的謹慎;
    既然他已有了選擇,自己也無需過多糾結;
    不過有些話,還是要問問清楚;
    “老王,我可是廠衛一員,規矩是清楚的;”
    “你這麽就將如此隱秘之人告知於我,就不怕聖上得知後怪罪於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