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幕二:林中小堂,今在安?(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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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落下,滴淌在他的身上,匯聚成一股股細流,從他的頭頂流下,順著他單薄的肩膀,還有寬大的衣衫,一直滑落到他的衣角處,又變成斷線的珠子,零散而落。雨打在他的臉龐上,冰冷,卻洗不掉臉上濃厚的血汙,淩亂地頭發混著血水黏在他的身上、臉上,清秀的容顏也隻剩下雜亂無章。身上的血痕,被雨水打濕後也化成了血紅的印記,深深的滲到了衣服的內部,就如無數密密麻麻的血蛇爬在他的身上。他的每一步,都那麽沉重,腳步踏響在林中泥濘的道路上,一步一個水坑出現在身後,整齊排列,又迅速被瓢潑雨水填平。
少年艱難地走著,空洞的雙眼此時更是嵌在眼眶內一動不動,還有那蒼白而木然的臉頰,讓他看上去真的就像一個木偶,仿佛行屍走肉,毫無知覺,也沒有生機。也許這才是他的真實狀態,存在於世間,沒有目標,也沒有價值。曾經不斷變強,隻是因為被壓迫著,如果沒有那種殘酷的強求,隻憑借自己的意願,又會如何?他不知道。正如同現在,沒有人可以製止他,但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向何處。
黑衣,早已濕透,緊貼在他的身上。又冷又濕,十分不舒服。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也不喜歡下雨,因為下雨天會弄濕身體;也因為下雨天,總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像現在,他的世界不再是血紅的了,可是他也仿佛失去了靈魂。
離開地獄需要付出代價?這不過是個茶餘閑談的故事。
但是內心的紛亂,被毫無保留的挖掘出來,也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前後的巨大落差,足以使一般人難以接受、甚至精神崩潰。
你以為你擺脫了?其實它依舊形影不離。
雨水讓視線變得模糊,少年漸漸看不清麵前的道路。這讓他有些微微詫異,他的知覺一向敏銳,僅僅雨水還不足以讓他視野模糊。很快,他又感覺到步伐有些淩亂了,自己的腿仿佛不屬於自己了,怎麽走已經完全不受控製。意識也開始迷茫,和自己喝了酒之後的感覺很像,但卻更加難受,如有人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越來越苦難。頭部也漸漸加重,他忍不住用手支住了自己的頭顱,仍然覺得不夠,手臂已經十分無力,連抬起來都已經很勉強。忽然間,他的腳下絆倒了什麽,身體的立刻失去了重心,直接倒向了地麵上。
雨中的泥濘地麵,也沒有想象的那麽冷。額頭發燙,眼睛都隨之越來越熱,一切都似乎遠離了自己,意識也變得模糊不清,但為什麽眼前,卻出現了一座小小的木堂?
這是他失去知覺之前,最後想到的事情。
少年睡得很安穩,他很久沒有睡過這麽好的一覺了。意識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但並不令人驚惶,而是一種絕對的寧靜,讓五感都慢慢沉寂,享受這一份安寧。身體上,蓋著什麽暖和的東西,溫暖的感覺簇擁著他,也讓他久久不願意醒來。這種感覺,溫馨而愜意,就好像在溫暖的懷抱之中,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思考,風吹雨打都侵襲不到自己,這溫暖會始終保護著自己。
母親的懷抱,就是這種感覺嗎?
少年輕輕一動,睜開了略顯沉重的眼皮。黑色的瞳孔中恢複了一些神采,隻是仍有些迷茫。頭部還有些微微發痛,但已經好了很多。重新閉上了眼睛,默默感知著自己身體的情況,全身仍舊很虛弱,手腳依然無力,然而身體的機能在快速的修複中。磅礴的真元自全身而發,納入輪海之中,匯聚之後再重新流經周身各處,滋養著四肢百骸。內視觀看,氣海內隱有光芒閃爍不定,似無數鏡麵排列反光。見到如此,少年暗自鬆了口氣。他知道這樣一來自己很快就能夠恢複,也沒有什麽隱憂。不過令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居然這樣輕易的病倒了,倒是出乎意料。原本他以為,疾病離自己應該是很遙遠的事情,可是一直保持著緊繃的弦,哪怕是最好的弓也會受不住斷裂。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伸出手,將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而就在這一刹那間,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犯了如此大的一個錯誤——而居然到現在才意識到這個錯誤:自己現在,究竟在哪!
這裏可不是他總會選擇過夜的樹林中,看樣子完全就是一個房間,而自己則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他到底是怎麽到這裏的?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又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醒了啊。”帶著輕快的中年笑聲,從他的身邊傳來。少年的眼睛立刻轉向了門口,看向了站在那裏的一道身影。他是剛剛才出現在門前一側的,之前一直在屋外忙著什麽。否則的話,如果有人在自己的身邊,少年一定會第一時間察覺。但就算如此,自己的感知也已經較平時減弱了很多,在來人說話的那一刻,自己才意識到對方的存在。
這到底是怎麽了?自己真的太累了嗎?
“再多躺一會吧,你還很虛弱。”中年人一邊輕鬆地說著,一邊向著他這裏走來。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個長長的煙袋,一邊走著,一邊將煙袋湊到自己的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吐出濃厚的煙霧。白煙在空中嫋嫋消散,味道非但不刺鼻,反而有一種淡淡的清新。
看著對方慢慢走進自己,少年的雙眼陡然淩厲起來,左手上青筋暴起,如繃緊的彈簧般蓄勢待發。他雖然沒在身邊找到自己的劍,但是隻要他還在,隻要他想,劍就會隨時出現在他的手中。不問場合,不分時間!
黑金色光芒一閃而過,在離床邊還有兩步之遙時,中年人停下了腳步。他不得不停下,因為銳利的劍尖,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少年從床上坐了起來,左手中長劍握持,鋒利的劍鋒寒氣逼人,雖然還未刺破中年人的皮膚,但已經足以讓人背脊發涼、心頭發寒。然而中年人卻沒有絲毫的慌亂,他依舊平靜的看著少年,一口一口抽著煙,清淡的煙霧彌散在他的身邊,產生了一種奇環的感覺。而看向少年的雙眼,甚至還有那種溫柔。
但少年看著中年人,沒有絲毫的友善。少年不喜歡對方的眼神,他看得出那種潛藏的態度,是一種憐惜——或者說憐憫,他對此感到厭煩。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對視著,唯一有的聲音,就是中年人抽煙發出的響動。半響,少年慢慢放下了長劍,劍鞘不知從何處突然飛來,準確地套在了劍身上,斂去了鋒芒。
少年察覺到對方根本沒有任何的威脅,中年人穿著粗布衣衫,手中的煙袋也隻是尋常木材所造,褲腳也高高卷起,鞋子上還沾著不少的泥土,脖子後帶著一個大大的草帽,分明是尋常農家的打扮;而最重要的是,少年沒有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任何真元的波動,根骨筋脈也極其稀鬆平常。
對方根本就隻是一個普通人,自然不需要持劍相對。
“我是昨天晚上在我家門前發現你的,那時候你已經暈倒了,而且還發著高燒,倒在暴雨中的地麵上。一開始聽到響動的時候,還以為是賊趁著雨夜來了,沒想到來的居然是一位貴客。”剛才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中年人依然一邊抽著煙,一邊輕鬆地說著。說道最後一句話時,還忍不住笑了一笑。中年人雖然並不俊朗,時間也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太多風霜痕跡,但他的笑容,卻依然很溫暖。
“我把你抬進來之後,你一直昏迷不醒,實在沒有辦法給你喂藥。隻好先脫下你的衣服,用溫湯給你洗了一遍身子,然後一直用濕毛巾退熱,直到今天淩晨你才稍有好轉。本以為你還要再過幾天才能醒來,沒想到居然恢複的這麽快。”中年人又長長吐出了一口煙霧,溫和地說著。
少年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換了,原本的黑色裏衣和長袍,變成了白色的便衣。衣服套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肥大,但很鬆軟舒適。雖然材質隻是最為普通的棉線,但接觸到身上,卻沒有的異樣。
一種獨特的溫馨,令少年微微迷惘。自己是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呢?
“你自己的衣服已經洗好了,現在就放在外麵。雖然你已經醒了,但我覺得你還是再睡一會好,身體的虛弱,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調理好。我還讓我女兒去城裏給你買了一些東西,她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吧。”說道自己的女兒,中年人看著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就像會有什麽有意思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少年把長劍放在了一邊,臉龐已不那麽冷淡,但依然麵無表情。他並不想弄清楚對方究竟在想一些什麽,因為這毫無意義。隻是他清楚,中年人對他是一片好心,真的沒有一點敵意,否則不可能在大雨天看到他倒下,不問身份地收留他;也不可能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照顧自己那麽久,沒有絲毫怨言;更不可能方才被那樣對待,生命都被自己無私救助之人威脅,還依然毫不在意。
這對他,已經算恩情義重了。少年很清楚這一點。雖然他不通很多人情世故,但是他不傻。
“爸爸,我回來了!”歡快的女聲從門口傳來,清脆而悅耳的聲音,在室內回響。少年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微微一愣。緊跟著一個嬌小輕靈的身影歡快地跳進了房間內,甜甜的笑容在臉上蕩漾,眼眸就如珍珠一般光潔流轉,看到了床上的少年,立刻又發出了銀鈴一般的笑聲。正是他之前見過兩次的少女。這一次她穿著一身粉色的裙子,頭發也挽成了一個漂亮的發髻,還帶著一個粉紅色蝴蝶發飾,看上去分外可愛。她手中拿著一個籃子,籃子裏擺滿了各種草藥和一些水果,這些應該就是中年人說讓她所買的東西了。
“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麵了。”少女咯咯地笑著,將手中的籃子放到了一邊,蹦跳著來到少年的身邊,徑直在床沿坐下,一雙大大的眼睛湊到了少年的麵龐邊,愉快地凝視著他,試圖要看出些什麽。少年眉頭微皺,下意識地向後躲了躲,似不適應這樣被人對待。視線也別開到一邊,沒有和少女對視,但空洞的眼睛,已多了那些生機的色彩。
中年人看著這一切,又笑了一笑,將手中的煙袋在一邊的牆麵上磕了一磕,將多餘的煙灰彈出,又是搖頭歎道:“可惜啊,到底是女心向外,看到家裏來了客人,女兒連她這個老爹也不認了。”說道“客人”二字,中年人著重加強了語氣。所說的話雖有傷感意味,但看著那溫和的笑容,此時卻有些戲謔。
少年這才想起,之前就聽少女說過,她和自己的父親住在山間林中。那麽眼下,他就是在他們的家中了,而這個中年人,就是少女一直說的“父親”。隻是他沒有想到,在他昨晚幾乎失去意識、迷茫走動的時候,自己居然還是走到了這座山上,甚至聽中年人的話語,直接走到了他的家門口處,未免有些太過於離奇。
雖然離奇,但這就是真正的事實。有時候生活就是這般,充滿了意想不到,哪怕再機智的人,也無法預料到下一步的軌跡。而這一切,在冥冥中似乎仍舊有著自己的道理。有些人稱之為“執念”,而另一些人則直接稱之為“命運”。
“爸爸,你說什麽啊。”少女不滿地嘟起了嘴,然後走到了中年人的身旁,一把抱在了他的身上,像一隻貓一樣在他的懷裏不斷蹭著。中年人輕柔地撫摸著少女的後背,眼神中露出了一個父親的溫柔和慈祥。柔和的目光,溫暖了房間,讓這個小小的室內,漸漸充盈著光芒。這種氛圍吸引了少年,他把視線投向了二人,看到了這溫情的場麵,少年愣住了。他從沒有見過一個父親可以對自己的孩子流露出如此真摯美好的情感,也從沒有想過孩子可以如此依賴自己的父親。彼此之間,是這般和睦,雖然會有一些小情緒,但根本的原因,還是自己深愛著對方。這種愛,超脫了一般的塵俗,卻連接著彼此深深的羈絆。而會產生這種愛,理由也十分簡單:因為你是我的父親,而我,是你的孩子。
但是他,從沒有感受過。
少年慢慢低下了頭,黑色的眼睛有些黯然。如果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絕對也會意想不到。現在的他,看上去是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孤寂,修長的眉毛無力搭攏下來,沒有精神。而清秀的臉龐,則幾乎快要哭一般,就像一個無助的孩童。
但是,有人看到了。
中年人拍了拍少女的後背,示意她從自己的身上離開,然後對著少年笑著說:“之後你們兩個慢慢談吧,你們也早就認識了吧。年輕人說話,我這麽一個老頭子在這也顯得多餘。哦,對了年輕人,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雨祁已,因為我就出生在這座山上,而這座山的名字就是‘祁蒙山’,所以我父母給我起了這麽個有點草率的名字。我的女兒她叫”雨祁已似乎也準備介紹一下自己的女兒,但想了一想,最終還是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還是她自己告訴你她的名字吧。那些藥一會我給你煎一些,雖然你現在好了很多,但藥還是得吃的啊。有些病不去自己治,它是真的就不會好啊。”雨祁已最後留下了意味深長的一句話,仍然微笑著,一手拿著煙袋,慢慢走出了屋子。
少年抬起了頭,看向了雨祁已離開的背影。從對方的話裏麵,他感受到了那種不同尋常的意味。有些病,自己不去治就不會好;那麽有些事情,自己不去解決,也永遠不會圓滿吧。
可是,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人生會迷茫,總會不知道自己的本意,因為連出生,都無人問過當事人的意思。
“沒想到‘仙人’也會生病啊。”少女輕笑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他抬起頭來,看到少女正在擺弄幾枝花。纖弱的花朵嬌翠欲滴,在少女的手中靈活跳動。靈巧的編弄之下,原本的幾枝花很快變成了一個大大的花環。少女看著自己的傑作,似乎很滿意,歡笑著坐到了少年的身邊,想將花環套在他的頭上,嘴裏還說著:“這個花環能給你帶來好運,希望你早點康複哦。”
少年看著她的舉動,很意外的卻沒有反對。其實他的本意,是不會希望戴上這種東西的。而如果他想掙紮避開少女,依舊還有無數的方法。但這一次,他沒有反抗。隻是如精致的雕塑般乖巧的坐在那裏,任由少女將這個鮮豔的花環套在了自己的頭上。
“我說了我不是仙人。”靜靜地看著少女還在調整中花環的角度,他隻是如此說道。一會兒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退後一點看了看他,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但嘴角惡作劇般的笑容還是暴露了她的內心。少年伸出手摸了摸頭上的花環,才發覺這是他得到的第一件別人贈予的禮物。
“不過我是沒有想到,你會在晚上倒在我家門前。昨天暴雨夜中,父親去門外帶了個人回來,真是快給我嚇死了。當時你一身的泥濘和鮮血,根本看不出本來的樣子。把你的連擦拭幹淨後,我心髒砰砰跳得反而更加厲害。你不知道,看你一身血,我真是擔心死了,還以為你受了什麽重傷,甚至可能死去。”少女說到這裏,語氣已經有些哽咽了。大大的眼睛也紅了一圈,可想而知她是真的很擔心。
“不過給你清潔完之後才發現,你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口,這才知道那些血都不是你的。真是的,害我們擔心好半天。不過說真的,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帶著一身血倒在我家門前啊。”少女好奇的問道。
“沒什麽。”少年不想回答,這涉及到了他最不願意麵對的那一份記憶。
“你騙人!”少女不依不饒地說:“肯定發生了什麽,而且一定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說真的,從一開始我就好奇你到底有多少的故事,因為你整個人簡直都太神秘了。而當父親聽到我描述你的時候,他的言論更是證實了我的想法,你知道我爸爸當時是怎麽說的嗎?”說到這裏,少女扳起了麵孔,用一副高深的姿態學著當時她父親的話語說道:“你的眼睛,看上去很呆滯沒有光澤,實際上這根本就是一種深遠,因為你經曆了太多的傷心事,所以從不敢用什麽表情麵對這個世界。碰到事情總會下意識躲開,因為你害怕再受到什麽傷害。而經曆了越多的事情,你的眼睛就會變得愈加深邃,因為到那時,你會把自己的心都藏起來,再也不會給任何人看到。而別人看到你的雙眼,隻會覺得看到了萬丈深淵,那裏就是你封印自己心靈的地方,除了你自己,別人都永遠無法接觸到。”少女說完,一雙大眼睛直直看著他,想通過他下一步的反應印證自己說的到底對不對。
很那想象,這樣的話,居然是從一個十二歲的少女口中說出的。但她說的,又為何不是事實呢?
這一次少年,還是沒有回答。因為這一次,他真的無法回答。
二人相互對視,但眼神中也看不到任何的交流。沉默的氣息,出現在了房間之內。雖然這種氣氛是少女預料到的,隻要和他交談難免會如此。可是真的這樣了,她還是有些隱隱心痛。
“對了,我差點又忘了。”少女突然間說道,重新活潑的語氣,倒是讓少女微微一愣,他沒想到人還能轉換清晰轉換得這麽快。“前兩次都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了,這一次你要好好聽著。”少女說著,清了清嗓子,然後從床上起身,站定姿勢,仿佛要宣布什麽重要的事情,一臉鄭重地說道:
“我的名字,叫做雨夢清,下雨的雨,夢幻的夢,清新的清。我的名字,是母親給我取的,據說她懷上我的那一天晚上,就在夢中看到了清雨下落,再加上我出生的時候也是下雨天,細雨綿綿,林中清新,所以給我取了這麽個名字。你呢?你的名字叫什麽啊?”相比較介紹自己,雨夢清似乎還是對少年的名字更加好奇,說完之後就一臉期待地望著他,如同在催促著什麽——或者說這本就是她的想法,借著說出自己的名字來探出對方本名。
“丁靖析。”丁靖析沒有多想,直接說出來自己的名字。也許,他覺得這本來就沒什麽大不了,所以才如此毫不猶豫;但也許,是什麽另外改變了他吧。
告訴給別人名字,不就是和對方產生了交集了嗎?這原本不是他試著避免的嗎?
“‘丁——靖——析’?好普通的名字啊,我原以為你的名字會更大氣、更好聽一些呢”雨夢清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有一些不滿。而丁靖析現在則忽然覺得,躺下來再睡一會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一小堂,立於林中,或許因昨夜雨水洗禮,看起來格外清新。小堂邊,有樹木環繞,密林覆蓋千頃,順山而走,愈發高聳。有一飛鳥,忽從林間躥出,直衝雲霄。雲霄之上,天空蔚藍,始見天穹之高遠、大地之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