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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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陽脈少公子,身份的限製讓他平時一直隱藏自己的情感,自己早已習以為常。可是這樣的經曆,似乎也不錯。發泄的場合本就太少,那麽就所幸趁現在全都發泄出來吧!
丁靖析的眼中,陽真獻已經陷入了稍許癲狂的狀態,但他什麽也沒有做。隻是用右手食指敲打著身後的樹枝,讓那種奇特波動變得更強,同時方圓數米的空間微微坍塌,形成一個“絕對領域”,隔絕了所有人的探查,連陽義都沒有發現異樣。
“後來我們爆發了和火族的戰爭,爺爺在一次戰鬥中身受重傷。他老人家本就年事已高,這一次身體狀況更是每日愈下。他自己命不久矣,就把我父親和二叔都叫到床前,問我二叔願不願意繼承脈首之位。周圍的人簡直都驚呆了,他先問的是二叔不是我父親,這意味著什麽?隻要當時二叔說一個‘是’字,今天的一切都會完全不同。可是在周圍人的注目中,二叔他拒絕了。為了兄弟情誼,也為了陽脈的穩定,他不想和大哥爭,選擇了主動退出。”
陽真獻不由自主地說著,絲毫沒察覺異樣,仿佛一開始自己就打算如此。“然後我父親成了陽脈脈首。他的確是個‘合格’的脈首,宅心仁厚的他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愛戴。可是那有什麽用?他既無定土安邦之能,又無開疆破敵之功!對景脈的欺壓,他選擇妥協;對下屬的背叛,他選擇寬恕;哪怕是其它主脈對陽脈利益的瓜分,他也選擇默認!他的確是個好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可是那又有什麽用!陽脈的人心越聚越多,陽脈的局勢卻越來越差!二叔對此頗為心痛,但也無法做什麽,所以才來到旭日城,至少覺得保住了這裏,也算是他對父親、對陽脈還有一點功勞。對了,還有這座城,這座旭日城,還是在和火族戰爭後被劃分給我們的。整個曦族的損失卻讓我們承擔了最大的一份!失去了原本的主城被趕到這裏,你知道這又代表著什麽嗎?那幫混蛋都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麽才會讓我們來的!這裏”
“吼!”一聲厲吼不合時宜地傳來,夾雜著其它巨大雜亂聲,轟鳴不止。就如同一顆火星掉在了滾熱的沸水中,整個森林一下子都爆燃了!仿佛萬獸奔騰,劇烈的嘈雜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其中隱約可辨的,是一些沉重的腳步聲、淒厲的巨吼聲、樹木的倒塌聲、地麵的崩壞聲,還有眾人的怒喝與驚呼。無論曦族還是新界衛盟都十分不解,整座森林中的猛獸究竟受到了什麽刺激,如此sāo luàn起來。
奇異的波動被猝然打斷,敲擊著樹木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樹幹當中,就像一把鋒利的鷹鉤。丁靖析眼中閃爍的光芒也隱去,剩下最本質的黑暗與深邃。他低著頭,沒有理會四周的紛亂,也沒有理會陽真獻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衝向了臉色嚴峻的陽義、詢問到底怎麽了。四周的空間也恢複了正常,沒有人注意到剛才他這裏還有一段插曲,此時此刻的動蕩不安中,似乎隻有還顯得很正常的他,反而是最不正常的。
他對陽真獻施展了“葉落知秋”,通過特殊的精神波動暗示對方說出自己內心最在意的事情,然後控製對方一點點說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原本他想用這種誘導性招數從陽真獻口中得到更多森林的秘密,但他沒有想到陽真獻居然如此“囉嗦”,他不在意的廢話偏偏先說了那麽多,眼看要說到關鍵的時候卻被打斷。縱然因為“葉落知秋”充其量隻能做到提前預判導引,無法精確控製對話;縱然陽真獻最後的話,還是告訴了他曦族確實知道關於封無森林隱藏的秘密,但丁靖析終歸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這一切,都因為森林中這些猛獸的bào dòng。
“犯了錯的人,都必須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丁靖析喃喃自語。
他毫不在意自己剛才的舉動,哪怕這麽說,也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隻是對陽真獻這樣的少年,使用那樣的精神招式,當事人卻完全喪失了相關的記憶,而且還是兩次,是不是太過於殘忍了呢?
人最有價值的,是記憶;最痛苦的,是曾經的價值變得分文不值。
“二叔!怎麽回事!”陽真獻身上火光閃爍,衝到了臉色鐵青的陽義身旁詢問道。他的雙眼中,除了少年獨有的純澈,剩下的就是對周遭的迷惘。說出了自己不該說的話、剛才和丁靖析對飲酒醉,根本就似沒有發生過。實際上陽真獻之前也沒有喝醉,所謂醉的感覺也都是丁靖析對他施予的精神暗示,因為陽真獻剛才根本就一口酒也沒喝到,都被丁靖析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了自己的酒杯裏!
丁靖析知道好酒不可多得,會想法設法保存一些。冷如他也會做這種事,讓別人知道隻怕哭笑不得。
“不知道!我剛才明明震懾住了這些叢林巨獸令其不敢輕舉妄動,但轉眼間它們就統統躁動起來,在整個森林裏橫衝直撞,發了瘋一般。”陽義凝重地看著四周,焚日輪在體內越轉越快,高溫層層蕩漾起來,幾乎破體而出。“看這個形式,隻怕很快獸潮就會波及到我們。真獻你修為不夠,趕緊回到你叔公他們身邊,一起結成‘逐日大陣’準備抗敵。不管這些野獸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來多少我們就殺多少,我就不信,它們是不怕死的!”說到最後,眉眼之間披靡霸氣側漏無疑,長衣寬袖迎風而振,高大的身影,有著欲掌乾坤的強大氣魄。
這一刻,他似乎又變回了輕狂少年,會說出“護鳥不利者,斬之”的無畏少年。
陽真獻看著自己叔叔的雄姿,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徑直本著陽天情的方位飛去。他沒有注意到,臨走時,陽義看著他的落寞眼光。
“真獻,你不僅是大哥的希望,也是陽脈、是曦族未來的希望。”陽義歎了一口氣,黯然的眼睛旁,皺紋飛快疊起,剛才的氣勢再也不見,仿佛一瞬間就蒼老了幾十歲。
實際上,這才是他應有的狀態,他已不再年輕,殘酷的現實,早就磨掉了陽義大部分的銳氣與棱角。
“今天,可能我再也沒希望了。但是真獻,你還有希望。”陽義喃喃自語,看著越來越動蕩的叢林,淩厲之色取代了皺紋,再次布滿了他的眼角。可是眉間的暗青色,總也揮之不去。
“必死之心,無所畏懼嗎。”丁靖析看著那樣的陽義,心中給出了dá àn。
曾經他在森林中捕獵的時候,將一隻狼追殺到絕境——相比較溫順的綿羊之類,丁靖析更喜歡捕食者,因為它們見到他不會逃跑。在他原以為勢在必得的時候,瀕死的狼卻爆發出可怕的力量重創了丁靖析。那一次他養了很久的傷,但是他也知道了,以生命為代價,真的可以換來力量。
此時的陽義,在丁靖析眼中就是一隻瀕死的狼,無比強大,無比虛弱。
“你指什麽?”雨夢清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新界衛盟也察覺到了不尋常,隻是除了雨夢清外無人離開彼岸舟。她聽到了丁靖析的話,其實丁靖析沒有自己想象的沉默,有時他會把一些想法喃喃說出,隻是誰也不明白。
“陽義受過重傷。”遠處嘈雜的轟鳴聲漸漸聽不到了,但這不是因為一切停止,反而是被更大的隆隆聲遮掩了!整齊的踏步,像是萬馬奔騰,距離這裏越來越近,可是丁靖析依舊不緊不慢地對著雨夢清說著。“他的實力,自然應付得來這封無森林中的洪荒魔獸。可是他每用一次全力,”
“轟!”一群巨大的黑影撞開了最後遮擋的樹木,衝向了略顯驚慌的曦族人,和眉頭緊縮的陽義。
“就離死更進一步。”
丁靖析的話語,似從極暗深淵中飄蕩而出,幽寒間叢林中的水汽凝為白霜冰封了所有的樹木。右手食指成戟向著身側刺出,黑暗中一個龐然大物衝到了他的身邊驟然停住,發出了淒厲的慘叫。丁靖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魔獸的血噴湧而出,濺射到他的身邊,尚在空中就被點點水珠衝刷在地,全身上下一塵不染。
洞海碧波指!麵對著洶湧的獸潮,丁靖析首先用出的是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