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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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我也試試你的真實威力吧。”敖興初饒有興趣地把右手拇指搭在弓弦上,左手張弓立起,瞄準遠方一無名處,雙腳站穩、凝神靜氣,人和弓完全站在了一條直線上,雙眼直視前方,想象著稍後張弓射遠的英姿,敖興初不由得右手發力。



    



    紋絲不動。



    



    不僅長弓紋絲不動,敖興初站在雨中的身影,這一刻也似凝固了。



    



    敖興初愕然不已,右手忍不住再次加勁。



    



    但還是毫無改變,長弓依然紋絲不動,好像本身被膠凝住了。



    



    看來這不是蠻力能解決的問題。敖興初垂頭喪氣地把長弓放下,心說要不要這麽俗套?又是“有緣人才能使用”的古老設定?這一整片大陸上的人要是知道這個是不是哭死的心都有了,之前那麽多人爭死爭活的東西到頭來就是這一個“廢物”。



    



    可笑世間之人,大多愚鈍不堪。



    



    當然,把“廢物”當成“寶物”還不是最愚蠢的。



    



    最愚蠢的行為是“見小利而忘命,視險境為機遇。”



    



    這,是敖興初的父親,所教給他的。



    



    “希望到了你手中,它不至於變成廢物吧。”敖興初心中無奈地想。



    



    遽然間,豎瞳中閃過一絲凶厲之色,又很快消失不見。轉向一邊陰暗處臉龐變得冰冷無比,冷厲的話語也隨之從口中徐徐傳來:“來都來了,現身吧。”右手緩緩聚成爪形,指端金光閃爍中露出銳利的氣息。



    



    略一沉默,從不遠樹叢中走出一個人來,身形消瘦手拿長劍,正是周夜。他一路追蹤陰未寒而來不曾停歇絲毫,但單論身法周夜本就不如對方,更兼一路上陰未寒屢走岔路,狡猾地布下了很多誤導陷阱,是以還是耽誤了一些。他剛剛來到這裏,就看到一白衣年輕人在把玩著一個長弓,原本那個匣子已經被拆開而陰未寒的屍首就在不遠處。



    



    周夜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現場找不到任何爭鬥的痕跡,證明陰未寒是被眨眼擊斃的。誰能在一招內擊斃陰未寒?對方的實力簡直駭人聽聞。這等至寶落入了他的手中,周夜也別想再把它搶回來了,但就算如此,周夜還是心有不甘的。



    



    “前輩”周夜朝敖興初拱了拱手,想盡力做足禮數。可是開口之後,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對方的實力,聽你說話已經是足夠的寬待了,你還要要求什麽?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敖興初冷冷道:“你不過是不想看到這星原大陸上因爭奪這件至寶導致時局動蕩罷了,現在它已經到我的手上了,誰還能把它搶回去嗎?”



    



    最後一句話,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心毫不掩飾。周夜看著現在的敖興初,就像一藏於田野的帝王,王霸之氣由內而發,震懾諸天,哪怕身著粗布糙衣,也絲毫無法掩飾本身的風采。



    



    周夜無話可說,但也放下心來。這,似的確是最好的辦法。於是他隻是向著敖興初又一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這個人的背影緩緩消失在視野之內,敖興初才略放鬆了些。在別rén miàn前裝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確實很累,臉要繃緊說話要注意,哪有平時自由自在。不過周夜的性格還是有些對他的胃口,所以自己也沒有太為難於對方。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這長弓到了自己手中,星原大陸上,還有誰能再搶過來?



    



    “隻怕都沒人有這個膽子吧。”敖興初有些不屑地想。



    



    此刻,他突然聽到另一個腳步聲,一個很沉穩、卻因傷略顯虛浮的腳步聲。



    



    薑雪林手執長刀,從林間另一處闖了出來,他和周夜走的是兩條路線,所以根本沒遇到對方。體內的寒氣已經被他化解了七七八八,傷勢一有好轉他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了。看到現場的一切,先是一驚,再之後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臉色又開始變化不定。目光在敖興初和地麵上反複遊離,像是在掙紮一些什麽。許久之後,下定決心般長歎一口氣,凝視著敖興初,長刀立起。



    



    “請將我龍威鏢局所托信物,交還於我等。”沉重的聲音,眼光如一隻豹子在看一隻虎。哪怕明知自己不可能贏,但依舊要奮力一搏。



    



    敖興初有些頭痛起來。



    



    周夜好打發,薑雪林這類“死腦筋”可就難纏多了。看他的這幅樣子,真的是不把鏢物要回來絕不善罷甘休了。一心要把它送到應麓莊去隻是因為被人的囑托,前路是刀山火海還是屍山血海,都無所動搖。



    



    不過其實,敖興初還是有些佩服、甚至是羨慕這種人的。



    



    如果當初,自己也能像他這樣堅持,是不是,她就不會像這樣離開自己了



    



    “請把我龍威鏢局鏢物還回來!”薑雪林暴喝一聲,縱刀劈來,趁著敖興初出神的這一瞬間。薑雪林可不是傻子,稍縱即逝的機會怎能放過?不過他也不打算真的能傷到對方,畢竟雙方的實力相差太多,他要做的隻是逼退對方,然後趁對方的疏忽再把長弓搶過來,就像陰未寒之前對付他和周夜一樣。



    



    刀鋒所向,刀氣滾滾之間化成一巨龍虛影,栩栩如生,咆哮之音聲震林間,一層層漣漪肉眼可見地籠罩向敖興初,巨大的龍影衝擊之下,土崩雲裂,已經是薑雪林所能施展的最大威力招式。



    



    敖興初受其吸引,望向這一聲勢浩大的龍影,倒是有些訝異這個人的功法居然和龍族有關。沒有“萬龍遊息”的支撐下,還能修煉到如此境地,已經算不錯。



    



    不過,若是就僅僅如此,那就可以結束了!



    



    龍息自全身散發而出,量並不大,不及敖興初所能的百分之一,但所浸染下四周已經出現了被龍化的跡象。土地漸漸出現了滄桑的氣息,一株草、一棵樹也從內部長出了細密的鱗片,生機更為廣博浩大。受到最大影響的,還是那一道巨龍虛影。龍息出現的一刹那,巨大的身軀狠狠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來勢洶洶的氣息也蹤跡全無,隻剩下瑟瑟發抖。不過一區區“假龍”,麵對“真龍”時,怎有勇氣反抗?連帶薑雪林本身,也仿佛被什麽東西定住一般動彈不得。



    



    上位者對下位者絕對的威壓,習得龍族功法,自然無可避免要受到龍族本身的影響。



    



    敖興初運掌為拳,金色的鱗片在層層覆蓋在他的骨節上,如同包裹了金色的鎧甲,無堅不摧中,悍然轟擊向巨龍虛影。“砰”得一聲巨響,龍影被硬生生轟散,悲鳴之聲傳出,很快被更為劇烈的聲響所掩蓋。剩餘拳勁仍舊不停,盡數衝擊到了薑雪林身上,薑雪林隻覺胸口好像被一大錘重重砸到,身不由己向遠處遠遠掠去。急速掉落中,抽打出清晰的風聲,向著遠方越來越小,直至整個人消失不見,聲音亦隨之不見。



    



    敖興初一拳,直接把薑雪林,打飛了。



    



    他還是又所留手,至少沒下shā shǒu。能學到龍族的功法本就是一種淵源,敖興初也不方便真的撕破臉皮。



    



    族內的功法就這樣流傳出去,敖興初真的不在意?



    



    整個龍族,幾乎都不在意。



    



    能學到龍族的功法,是緣。



    



    能在沒有龍族支持下將功法練到極致,是實力。



    



    這樣的人多一個,龍族的影響也就多一分。



    



    這,難道不好嗎?



    



    這就是縱橫諸天無二的龍族的氣度,也是龍族得以強大的原因。



    



    他們嚴苛,但也包容。



    



    對付薑雪林,敖興初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如此。與其白白廢話還不如直接轟走,眼不見為淨。一拳既出,目的達到,敖興初停在半空中,咄咄逼人的氣勢降到了最低。強橫的龍息也散去了不少,四周開始恢複成原樣,更為自然,但卻是原本強加於它們的力量,統統消失,重新以軟弱的姿態麵對於天地間隨時可能出現的險惡。



    



    鬆懈之時。



    



    一陣黑風,恰在此刻,吹向了敖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