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歸去來兮
字數:7478 加入書籤
A+A-
月輝隱逸,鬥轉星移。
星原大陸上的白天很短暫,黑夜長達一天的三分之二。但是每一個生活在這裏的人,卻並不擔心會迷失在暗夜之中。因為天上的星鬥,會始終指引著前方。
而且這一片的星空,和其它之處還有些不同。每一處星辰並沒有自身固定的未知,而是在用一種極高的速度、按照特定的規律飛速運轉著。彼此既無交集,也不會相互幹涉。劃過的星辰,如無數流星光灑長空,隻是永遠不會熄滅墜落,一直行進在那裏,構成了一幅璀璨斑斕的星圖,玄妙,並引人入勝。
充裕的星辰之力,也令大地上的一切閃耀著別樣的光澤。一草一木受其浸染,內部光芒輝映,仿佛其中孕育著一個個微小的星係,充盈著別樣的生氣。光華浮靄,夢幻中洋溢著寧靜的芬芳。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符合星耀族的欣賞,也是因此他們把這一塊大陸當做自己的聚居地之一,在此慢慢紮根、發展。
這是星耀族徹底離開自己的發源地、在別處遊蕩定居的原因嗎?
不完全是。
人會選擇改變一下環境,隻是稍許心境的變化,並不一定意味著,原本的地方,就真的不適合自己了。
就像有些人選擇離開,並不意味著,他不愛你。
大路上,一個瘦弱修長的人影,在不緊不慢地走著。棕色的長衣隨著他的步伐在風中搖擺,讓他的身形看上去稍顯飄忽與寬大。背後的黑劍顯得太長了一些,幾乎讓人擔心會不會他會不會被直接壓倒。纖長的手指也太過蒼白,緊握在一起,如果在手心中不斷滴下汗液的話,恐怕就會擔心他的健康狀況。但實際上,他的雙掌緊握成拳並不是在忍耐著什麽痛苦,而是他在用這種方式,聚集著天地間的靈氣。
星原大陸之上,星輝之力充沛,每一個修煉星辰功法的人來此,都會不由勁力去吸納這種氣息,用來強大自我。他雖特立獨行,也不能免俗。而於其本身所修煉的亦並非星辰功法,但也不妨礙他用這種方法來強大自我。
細細觀察的話,聚集在他身邊的星辰之力,順著經脈不住灌輸到他的體內之中,摻雜了星光輝芒的元氣,遊走之間也將他體內緩緩照亮,隻是出乎意料的,氣息並沒有按照一般的周天運轉,流入丹田氣海內沉澱,而是皆被吸納進了胸口心髒處,匯聚成一個朦朧的光斑。光斑之內,隱約間可以看到一麵微小的鏡子,閃動著獨特的光澤。
那一麵鏡子,之前曾多次出現過。
記得鏡麵上,其實有無數的裂痕,縱橫交錯之間,使之化成了無數的小鏡子。而每一塊鏡子中,都有一個人影,在演繹著不同的武學功法,包羅萬象、千奇百怪。但每一道人影不出意料的,其實全都是他。
而且這些人影、這些功法,也都是可以增強的,每一塊鏡片增強了一些,它的麵積就會大上些許,相應的整塊鏡子的麵積,都會隨之變得更大。這似乎也意味著,其餘不相幹的功法武學,實際上也隨之變得更強。
那他現在是在充分利用星原大陸的資源,來修煉自己所會的星耀族功法嗎?
應該是的,因為他本身自然也會星耀族的絕學。
比如,那包羅諸天星辰化為一擊的“渾天”之術,玄妙絕倫。
但,鏡本身,可照世間萬物。
鏡在心中,他的心,是否也能容納世界?
星輝靈氣被不斷吸納著,光芒不斷聚集在他的四周,越來越亮,依舊沒有清晰地映出他的麵龐。因為他的身邊,始終籠罩了一層陰影,昏暗不清,不論光線再如何明亮,黑影也驅之不散。
陰影的存在,這其中若有若無的距離,就是任何光芒,永遠無法刺破的。
你以為的較為疏遠,之間的間隔,就是整個世界。
這對他來說,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在走路的時候,也在默默增強著自己。
他不是厭惡自己的力量嗎?為什麽還會盡一切可能強大自己呢?
習慣了嗎?
丁靖析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不像在想什麽,印證了他所作所為,皆是下意識的舉動。不過他的臉龐上,較之平時,則是多出了一些什麽。
一種心不在焉的狀態。
這hé píng日,是決然不同的。
平素的毫不在意,意味著同時關注著一切,沒有重心;現在的心不在焉,才證明他偏偏在思索著某一件具體事情,隻是它和眼前毫無關聯。
丁靖析不能不去在意,因為他來到這裏,是用離開了她作換取的。
“喂,喂!過來啊。”繼續走著,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聲音是被可以壓低的,仿佛害怕被什麽發現。丁靖析微微一怔,回過神來掃視著四周,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中看到了一個人影。對方遮遮掩掩的身體,盡力隱藏著自己,而且為了不被注意,還在身體外罩了一件寬大的黑袍,遮蓋住了全身。
想來他以為這是很好的隱藏,但在丁靖析的眼中,這種鬼鬼祟祟的行為反而顯得十分乍眼。不過想到對方的性格,丁靖析也能猜到這十有**也是他故意為之。
明明想隱藏自己的行蹤,實際行為卻生怕自己還不夠引人注目。
丁靖析走到了他的身邊,上下看了他一眼,如此問道:“你這在幹什麽?”
敖興初看到他走了過來,方才吧頭上的連衣帽摘下,露出了完整的臉來道:“這還用說嗎?一看便知,我這不是怕被人發現麽。”
星原大陸上,可以分辨白天與黑夜,但卻很難辨別出深夜、傍晚、淩晨等,無處不在的浮動星光始終將四周渲染得光霧朦朧,此時熹微的光灑在敖興初的臉上,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有些惶急,並不似作偽。
“怎麽了?”丁靖析於是繼續問道。
“還不是因為你!”敖興初心中有氣,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你讓我幫你找東西,行啊,找吧。找東西無非是抓住那最重要的特征,然後順藤摸瓜。然後,得告訴我像是什麽人製作的、什麽時候出現的之類吧。結果沒有來源、沒有方向、沒有樣式,連有多少都不知道!單憑氣息和那鬼花紋我就得把那一模一樣的給你找出來,這算哪門子事?大海撈針也不過如此吧!現在找是找到了,結果倒好,沒想到一窩蜂的那麽多人全衝著它去了,和黑熊見了蜂蜜一樣甩都甩不掉,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弄到手裏,期間一些事換作旁人隻怕不被累死也被煩死。但就這樣,末了幾個兔崽子還是陰了我一下,記下了我的容貌滿世界亂說,生怕有一個人不知道最後是我弄到了那件東西。現在可好,這一整片大陸上的人隻怕都認識我了!還有不少人磨刀霍霍一心準備對付我,這幾天動靜更是越鬧越大,他們就跟挖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來一樣,我能不小心點麽!”
敖興初的話,還是有添油加醋的成分的。但他的行蹤被人刻意泄露了出去,卻是不爭的事實。在等丁靖析的這些天,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故意四處宣傳是他得到了那件“至寶”,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毫無意外是打算再把重歸清澈的水重新攪渾,好趁機渾水摸魚。
而且敖興初也能猜出來,是誰做的這一切。當晚見過他真麵目的,一共也隻有那幾人。張老隻是個普通人;陰未寒已經死了;周夜行事幹脆,斷然不會如此;薑雪林倒是一個為了鏢物會不顧一切的人,但古板的他也不會如此下作。
如此一來,就隻剩下最後一個人了——那一個神秘的魔門高手。
“進行了戰鬥?”丁靖析隱約猜出了發生了什麽。
“最後的有些棘手。”敖興初表情也變得凝重,回憶起當時的情形道:“我沒能快速拿下對方,激烈的拚鬥甚至撼動了這座大陸的本源。”
丁靖析默然。
實力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對於每一座大陸都會是最不受歡迎的客人。
因為他們可以威脅到一整塊大陸的存在。
如果他們小心翼翼,收斂氣息,還算沒什麽影響。
但一旦展現全部的實力,格格不入的龐大氣息毫無疑問會和一整座大陸的本源發生激烈對衝,由此大陸上原本的頂尖高手毫無疑問全都會有所感知。
而且大陸本源自此後就會極端排斥曾經和自身衝突的力量,一旦再次現身,不僅要受到整座大陸的擠壓,甚至在特有的針對之下,本源會引導大陸上原生的高手全都來對付這一個人,一直糾纏到不死不休。
真正的,和整座大陸為敵。
難怪敖興初要如此的小心翼翼,但是既然是在對戰中撼動了本源,那麽二人應該雙雙被針對了才對。可是既然能和敖興初對戰到如此地步,對方的實力,也當真不同凡響。
不過,
“你像賊一樣的舉動,就真的有用嗎?”丁靖析如此道。
藏頭露尾,還用黑袍掩蓋自己,這怎麽看都不過是為了應付凡夫俗子的手段罷了,還是極其低劣的那種。怎麽看他都不像是真的要藏起來,反而說這是嫌自己還不夠顯眼。
他真的,不是來搞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