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李顯平苦口婆心,畢瑞豪再去東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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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東原天氣突然燥熱起來,這讓在辦公室吹著風扇,似乎都感覺不到涼意,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煩躁的黏膩感。東原市委政法委書記李顯平坐在辦公室裏,麵前的茶杯中,濃茶早已涼透,茶葉沉在杯底。他握著電話聽筒,給自己的外甥 —— 東洪縣公安局局長沈鵬打電話通風報信,聲音裏帶著幾分焦慮與謹慎:“你也不要這麽樂觀,別把什麽事情都推到龍騰公司身上。龍騰公司的背景十分複雜,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在周鴻基已經是省委常委了,他在整個東原的政治地位和話語權今非昔比,說話的分量重著呢。這件事情我得想辦法在內部淡化處理,該承擔的責任少不了,最好由集體來承擔。這麽大的事情、這麽大的金額,鍾書記不會善罷甘休,你心裏一定要有數。”
沈鵬坐在東洪縣公安局的辦公室裏,窗外的雨敲打著玻璃,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他轉動著手中的鋼筆,回應道:“不是說穩定壓倒一切嗎?我看上麵也不會把事情搞得太複雜吧。”
李顯平重重地歎了口氣,靠在吱呀作響的木椅上,眉頭緊皺:“誰不想簡單處理?但總要把事實真相搞清楚。泰峰現在在裏麵關了這麽久,什麽都不肯交代,一味地在裏麵寫讀馬列的心得體會,這無形之中反而保護了你們。假如泰峰一口咬定是龍騰公司的問題,羅騰龍被槍斃的時間都有可能延後,羅騰龍不死,很多事情根本不好辦。所以,以我對泰峰的了解,他已經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隨便組織上怎麽處理,他都不打算配合工作,就是鐵了心要扛下去,這就給你們創造了空間。”
可是舅,泰峰書記他……” 沈鵬話未說完,就被李顯平打斷:“他什麽?他是縣委書記,出了這麽大的事,能全身而退?” 李顯平起身拉開窗簾,目光掠過樓下停著的幾輛桑塔納,繼續說道:“昨天常委會上,林華西提議讓泰峰當‘反麵典型’,寫進今年的《廉政教育手冊》。唐瑞林的態度很堅決,當場就說,‘要給犯錯誤的同誌留改正的機會’,這話什麽意思?這就是無形之中在保護李泰峰,無形之中在保護周海英啊,鴻基成了常委之後,很多人又敢說話了,明白了嗎?”
沈鵬聽後,腦海中浮現出李泰峰平日裏嚴肅卻正直的模樣,感慨道:“泰峰書記還是一個有原則的好領導,這件事情既沒有往上推,也沒有往下推。我覺得他現在沉默,對大家都好。不過,東洪縣的碎石材料真的是從周鴻基兒子那裏買的嗎?” 話音剛落,他便意識到自己似乎觸碰到了敏感話題。
李顯平的語氣瞬間變得嚴厲起來,很是嚴厲提醒道:“千萬不要再提周鴻基的兒子!我跟你講過,周鴻基現在是省委常委,就算他高風亮節,能正確對待、嚴肅處理兒子的事情,但你能保證他真的不記仇嗎?官場險惡,人心難測。你們就盡量把責任往羅騰龍身上推,而且要分清楚,這是羅騰龍個人的問題,不是龍騰公司的問題,這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
“大舅,那監理公司和施工質量的問題呢?” 沈鵬有些擔憂地問道,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麵。
“這很簡單,學泰峰書記,多說幾個‘不知道’,多回答幾個‘不清楚’。侯國棟雖然聽調不聽宣,但他和周海英關係不錯,他清楚,東洪縣內外一致的都找羅騰龍的問題是什麽意思,你那邊,他還是會給我麵子,不會太過難為你們。大家都保持沉默,這就是對這件事最好的處理方式,記住,言多必失。” 李顯平慢條斯理地說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鵬又問道:“大舅,侯國棟那邊你能不能再去交流一下,讓他多關照關照?我壓力很大。”
李顯平無奈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放心,工作我會提前安排。隻是有些事情非常微妙,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直接。你和他交流的時候,態度要誠懇些,姿態放低一點。有些時候,人和人交流,說話的態度很關鍵,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人,你在官場上這麽久,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沈鵬馬上說道:“大舅,你放心,這點為人處世的道理我還是分得清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嘛。我心裏有數。”
李顯平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警告:“對了,我聽說東洪縣現在化肥的事也有些麻煩?我跟你說,現在農資這塊由王瑞鳳市長總牽頭,這個人性格古怪,恃寵而驕,你千萬別牽扯到農資上的事。不然到時候幾件事一起找上門,組織上要是動真格,誰也保不住你。”
李顯平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就拿羅騰龍這事來說,羅家和周家關係那麽好,出了事還不是沒人出手相救,在官場,利益至上,關鍵時刻誰都靠不住。”
身為公安局局長,沈鵬當然清楚羅騰龍的死並不冤枉。羅騰龍導致一名在職的審計局局長當場死亡,現場慘不忍睹,此事造成了嚴重的政治影響和惡劣的社會影響,被槍斃實屬罪有應得。但如今這錯綜複雜的局麵,還是讓他感到頭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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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之後,沈鵬頓時覺得心煩意亂,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所有的事似乎都在這一刻找上門來,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是新縣長上任之後。以前李泰峰任縣委書記的時候,日子簡直太好過了,辦公室裏時常傳出輕鬆的談笑聲。除了泰峰書記對上下班的紀律要求嚴一些,平日裏他沒什麽壞處,他還會偶爾和大家開開玩笑。跟著這樣的領導,東洪縣就像一個獨立王國,與外界的交流少之又少。正是因為沒有通往外界的高標準公路,東洪縣相對形成了閉塞的環境,道路坑坑窪窪,晴天塵土飛揚,雨天泥濘不堪,這也為畢瑞豪壟斷農資生產創造了天然條件。
沈鵬得知畢瑞豪已經被放了出來,便收拾好自己的牛皮皮包。他快步走出辦公室,親自驅車來到縣看守所,鐵門上的鏽跡在雨水的衝刷下顯得更加斑駁。局長親自來,看守所的同誌不敢怠慢,他很快就接到了畢瑞豪。
畢瑞豪出門之後坐上了沈鵬的警車,看守所的幾個同誌都是見怪不怪。沈鵬並不避諱,等畢瑞豪上車後,兩人就直奔畢瑞豪位於城郊不遠的私宅。一路上,車輪碾過積水,濺起高高的水花。
畢瑞豪先是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熱水衝刷著身體,仿佛要洗去看守所裏的晦氣。他換了一身衣服,嶄新的襯衫熨燙得平平整整,戴上眼鏡、刮了胡子,才來與沈鵬會麵。
他一進來,沈鵬忙讓身邊的身材麵容姣好的女服務員退了出去。厚重的鐵門關上之後,發出沉悶的聲響。
畢瑞豪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煙,打火機 “啪” 的一聲點燃,他抽起來後十分放鬆地說道,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媽呀,那個‘萬金油’對老子搞疲勞審訊,一天一夜沒讓我睡覺。”
說到這裏,他又打了一個哈欠,眼睛裏布滿血絲,接著說,“沈局長,你還是要管一管手底下的人,他們完全沒有一點規矩,這是把兄弟我當成階級敵人在收拾啊。”
沈鵬聽畢瑞豪這樣講之後,更加心煩意亂,他解開襯衫紐扣,露出裏麵有些汗濕的背心,說道:“我跟你講,這個‘萬金油’就是個老油條。我到公安局來之後,他和我表麵和氣,心裏卻不和。每次見麵都是皮笑肉不笑,眼神裏透著算計。他在公安局是個老資格了,泰峰書記縣長來了之後,他肯定想著在新縣長麵前表現表現,好給自己謀點好處。”
畢瑞豪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他都多大年齡了?還表現個屁啊?表現了又有什麽意義?難不成還能讓他當局長不成?就他那點本事,我還不清楚。”
沈鵬用力掰了掰自己的手指,發出 “哢哢” 的聲響,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萬金油’油嘴滑舌,才坐到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上,他是公安局的老人,我剛來不久,公安局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總要找個人牽頭。隻是,他也不想想他上麵有誰給他說話,還想著當公安局局長,怎麽可能?好了好了,不說他的事了,你那個赫彪到底藏哪裏去了?”
畢瑞豪攤開雙手,很是無辜地說道:“我他媽是真不知道這個赫彪跑哪裏去了。這小子平日裏囂張慣了,總覺得有我在撐腰,惹了禍就跑。媽的,給老子惹那麽大的簍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沈鵬說道:“你的意思是就算公安局把他給抓住了,和你也沒有關係?你可別跟我打馬虎眼。”
畢瑞豪拍著胸脯說道:“沒有任何一丁點關係。我也是從市計委下海的,我難道還不知道打幹部的罪過?我長了幾個腦袋,沒事去惹這麻煩?以和為貴,我是在求財啊,大哥。我犯不著為了他把自己搭進去。”
沈鵬說道:“你給我交個底就好辦。我現在最擔心的是,萬一赫彪說是你指使的,那你就是主犯啊。如果和你沒有關係,我馬上就安排人走刑事訴訟程序。現在上麵把我逼得太緊,不拿出點措施來,無法交差啊,我這天天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畢瑞豪說道:“我都已經賠錢了,家屬也基本諒解了,我還讓老郭給他們做工作。隻是這曹偉兵,咬著不放,不斷給我製造困難啊。有他在,我的很多工作都開展不下去,他以分管副縣長的身份在中間不斷地挑事啊,我都快被他煩死了。”
沈鵬已經不想再提曹偉兵了。曹偉兵的父親曾經是老縣長,在縣裏提拔了不少幹部,曹偉兵就是仗著這點關係,根本不把沈鵬這個公安局局長放在眼裏,每次見麵都是趾高氣揚的樣子,說話也不給自己留什麽麵子。
“先不管曹偉兵了,他的事,等我們過了這關再說。你現在給我打包票,化肥的質量問題到底有多大?” 沈鵬嚴肅地說道,目光緊緊盯著畢瑞豪。
畢瑞豪說道:“哎呀,化肥的問題,我隻能說是生產工藝的問題,絕對不是假肥料,說不定咱們的肥料比標準還要高呢。再說了,這件事情我們都已經給市農業局打好招呼了。我們給他們銷了 5 萬箱農藥,這幫人心黑啊,給我們開龍騰公司的發票,卻讓我們從農業局倉庫裏拉貨,是隻當婊子,連牌坊都懶得立起來啊。批農藥我估計有一半多砸在手裏了,倉庫裏堆得滿滿的,你說我現在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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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鵬則說道:“有個事兒,你不知道啊,昨天市裏通知我們去開會。我感覺風向有些不對,領導關注的重點怎麽變成‘噸糧田’指標建設的問題了。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是呂連群主動提出來的,說因為化肥、農藥和種子的問題,導致了今年‘噸糧田’建設無法達標。我在會上聽得一頭霧水。”
畢瑞豪滿臉不信,瞪大眼睛說道:“什麽?呂連群?不可能吧。他從我這裏沒少拿好處,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在我這兒都是代理。他要是敢反咬我一口,我就舉報他,到時候肯定是他吃不了兜著走。”說完之後又覺得不解氣:“哎,老沈啊,你們這些領導幹部,咋都是喂不飽的狼狗樣啊,我的狼狗還知道給我看家護院,咋這領導幹部吃了我的喝了我的還要砸我的鍋啊。”
畢瑞豪馬上瞪大了眼,沈鵬忙又解釋道:“哎,我不是說你,咱倆,咱倆是他媽狼狽為奸,誰也別說誰。”
沈鵬則說道:“這件事情還是得靠周海英,他竟然能主動給省領導打電話,肯定還是想幫忙。到時候隻要魏昌全在檢測的時候出一個合格報告,這事就能應付過去。現在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沈鵬點了點頭說道:“就這樣,我抓緊時間再去一趟市農業局。再去找個魏昌全,大不了,再買5萬箱農藥嘛,我一瓶藥送一袋洗衣粉,也虧不了多少。”
“去市農業局恐怕不行,我看這事還是要找周海英。現在魏昌全還是聽周海英的,隻要周海英願意幫咱們一把,這事就能搞定。周海英在這方麵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畢瑞豪分析道。
沈鵬說道:“總不能送錢吧?如果送錢,恐怕人家也不會要,現在查得這麽嚴,誰都不敢輕易冒險。”
沈鵬接著說,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不能送錢,我之前就打聽到周海英最喜歡文玩和古董。前兩天縣公安局抓了個從台海那邊過來探親的人,這人在老宅裏雇人挖寶貝。” 沈鵬看畢瑞豪一臉不解,就主動解釋道,“是這樣,這人當初是十裏八鄉的大地主,祖上當過大官, 1949 年的時候跑到了,當初他家裏祖傳的一些東西帶不走,又怕被沒收,就埋到老宅下麵了。早些年打地主分田地的時候,老宅分給了其他群眾。現在他大晚上跑到人家家裏去挖寶貝,被人家告到派出所,現在人放了,這些東西已經被我沒收了。”
畢瑞豪說道:“不會真有什麽寶貝吧?別到時候拿出去讓人家笑話。”
沈鵬笑了笑道:“袁大頭足足四罐子,我10塊錢一個,買了一千個。這裏麵有七八個罐子,我找縣文物所的專家看過,裏麵有幾樣東西,專家說是宋朝的,傳下來不容易。到時候我拿給你,你直接去送給周海英,讓他在檢測材料上多多周旋。要是成了,這事兒就好辦了。”
“這能辦成事?”
沈鵬說道:“這玩意咱們看著什麽都不是,但在懂行的人眼裏,這東西無價,能成事。”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畢瑞豪問道,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不行,明天縣裏要組織大家到曹河縣、平安縣考察。行程都安排滿了,實在走不開。” 沈鵬無奈地搖了搖頭。
沈鵬感慨地說道:“什麽時候你大舅能到東洪縣當縣委書記就好了。要是那樣,這局麵馬上扭轉啊。”
畢瑞豪苦笑一聲說道:“我大舅現在最不願意幹的就是縣委書記,特別是曹河縣的縣委書記。曹河縣國有企業太多,縣裏的包袱越來越重。清明節我大舅回來還專門談了這個問題,說現在國有企業越來越難,下一步都是靠政府撐著,照這麽個形勢發展下去,誰的國有企業多,誰的矛盾就打啊,幸好是曹河啊,要是東洪縣,根本養不動這麽多國有企業。說起來都是頭疼的事兒。”
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後,沈鵬和畢瑞豪來到沈鵬位於縣公安局家屬院的家裏。樓道裏的燈光昏黃而搖曳,充滿了年代感。到家裏之後,有一間房子拉著厚重的窗簾,沈鵬打開燈,又打開了手電,用手電筒照著樟木箱子,光束掃過 “抓革命促生產” 的紅色標語。
畢瑞豪蹲在旁邊,用指甲摳著箱蓋上的銅鎖:“您說這箱子是當年土改時分的?” 沈鵬道:“為了裝這些東西,從老鄉家裏拿的,5塊錢,不便宜了。”
打開樟木箱子,裏麵有幾個紅布包袱,解開的瞬間,手電筒光束在青瓷瓶上跳躍,橄欖綠色釉麵泛著細碎金光,牡丹紋路在光影裏若隱若現。畢瑞豪伸手觸碰瓶身,指尖剛碰到釉麵,突然像被燙到般縮回:“真他媽涼。”
“文物所的老周說,這是耀州窯的‘秘色’”,沈鵬拿起來之後,用毛巾軟布擦拭瓶底,“當年專供皇室的,民間見不到。” 手電筒光突然晃了晃,照見瓶身上一道細微的裂紋,像條即將愈合的傷口。畢瑞豪湊近了看:“有裂紋能值多少錢?”
沈鵬沒搭話,從包袱裏取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兩枚袁大頭。銀元在手電光下泛著冷光,“中華民國三年” 的字樣被摩挲得發亮,其中一枚邊緣有處缺口,像被人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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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從老宅挖出來的,”沈鵬說,“老周說,這叫‘蘇維埃版’,當年根據地造的,全中國沒多少枚。”打開一個紅布包袱,裏麵又有七八樣古董,每一個都極為精致,除此之外,還有兩個陶罐,陶罐表麵布滿了歲月的痕跡,有些地方已經長出了綠色的銅鏽。
畢瑞豪打開陶罐,看到裏麵的袁大頭嶄亮如新,在燈光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他不禁驚歎道:“群眾家裏還是有貨嘛!這些袁大頭保養得這麽好,說不定還有更多寶貝藏著呢。”
沈鵬接著說道:“這都要感謝革命啊。”
畢瑞豪端詳著包袱裏宋朝的物件,都是些瓶瓶罐罐。他又拿起剛才的青色瓶子,上麵有牡丹花的樣式,整體呈橄欖綠色,釉麵質感輕薄,仿佛吹彈可破,刻花工藝讓牡丹紋、波浪紋顯得極為立體。
畢瑞豪的拇指摩挲著雙耳瓶頸部的牡丹紋,釉麵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小時候在生產隊摸過的井欄。瓶身橄欖綠色在看守所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幽光,刻花牡丹的層次感讓他誤以為指尖能觸到花瓣的紋路:“這玩意兒真是宋朝的?” 他的聲音帶著看守所特有的回音,尾音撞在水泥牆上又彈回來。
沈鵬他看著畢瑞豪指尖在瓶身上遊走,突然想起縣文物所老周戴著老花鏡鑒定時的模樣 —— 那老頭用放大鏡足足照了十分鍾:“第一趟他以為是民國仿品,蹲在辦公室查了三天,第二趟抱著圖錄來比對,你看這瓶底的‘官’字刻款,” 他用鋼筆尖敲了敲瓶底,“老周說全中國不超過五隻。我給了他10個袁大頭,還有一個罐子,把老家夥高興得牙都呲掉了。”
畢瑞豪突然把瓶子舉到與眼齊平,陽光從鐵窗柵欄間斜切進來,在釉麵上碎成金斑。他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在牡丹紋間晃動:“能值輛桑塔納不?”
“老周說這瓶子要是完整無缺,能趕上你的手表了。”
畢瑞豪咽了咽口水,說道:“媽的,10多萬一個瓶子!”
花園酒店的旋轉門吞吐著西裝革履的人群,畢瑞豪來到了總商會的門口,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緊緊關著,商晨光走過來道:“周會長正在見客,您在這邊稍微坐一會兒。”
畢瑞豪很是客氣地跟著畢瑞豪來到了旁邊的休息區,商晨光為畢瑞豪泡了一杯茶水,畢瑞豪隻喝普洱茶,看了一眼上麵的浮茶,隻是接過杯子,放在了桌上,就再也沒看一眼。
東原市總商會的辦公室裏,檀木茶幾上氤氳著普洱茶的熱氣。會長周海英身著藏青色真絲襯衫,倚在雕花紅木椅上,正一臉鄭重地與建委城管處副處長孫漢交談。落地窗外,東原大橋上車流如織,玻璃幕牆倒映著兩人緊繃的神色。
“如今夏南平主任被推薦為副廳級政協副主席考察對象,” 孫漢將茶盞重重擱在茶幾上,“下一步建委主任的人選爭奪十分焦灼。雖說大概率從內部提拔,但……” 他話音頓住,食指無意識叩擊著茶幾。
周海英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光在鏡片上一閃:“你想直接從城管處升任建委副主任?難啊。夏南平主任在係統內經營多年,人脈盤根錯節。” 他瞥見孫漢領口滲出的汗漬,突然輕笑,“不過官場如棋局,落子無定數。關鍵還是看下棋的人怎麽運作。”
孫漢挺直腰板,領帶夾上的鍍金徽章撞出輕響:“周會長!您才是下棋之人!您編製還在建委,下海我看不過暫避風頭。如今龍騰公司蒸蒸日上,假如您能夠重返建委掌舵,” 他壓低聲音,“我們這些老部下,也能跟著重見天日。”
這句話讓周海英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望向牆上掛著的 “厚德載物” 匾額,想起今年半年時間,龍騰公司已經創收了幾百萬,又憶起當建委書記時,批文簽字就能調動幾百萬資金的權勢。商人即便富可敵國,在權力麵前仍顯蒼白。他何嚐沒想過回去,現在老爺子是在位置上,但是假以時日退休之後,恐怕日子和生意不會像這麽輕鬆自在的就把錢賺了。但好馬不吃回頭草的古訓如芒在背,他摩挲著扳指沉吟:“回建委的事…… 容我再斟酌。假如啊真的可以回去,第一個提拔你。”
送走孫漢後,玻璃門開合的氣流卷進一絲潮濕的風。畢瑞豪背著褪色的帆布包從休息區起身,鞋底沾著的泥點在地毯上留下深色印記。周海英瞥見他局促的模樣,率先打破沉默:“畢老板,歡迎歡迎啊。”
兩人客氣一番之後,周海英道:“聽說你已經安排人從倉庫提貨了?”
“這批農藥臨期了,” 畢瑞豪露出討好的笑,“早點投放市場,既能讓鄉親們用上實惠藥,也能減少損耗不是?” 他忽然壓低聲音,湊近紅木茶幾,“周會長,我這次來,特意帶了件小玩意兒,請您掌掌眼。”
帆布包拉鏈滑開的聲響在寂靜的辦公室格外清晰,一抹橄欖青色的瓷光漸次展露。周海英手中的茶盞懸在半空,鏡片後的眼睛驟然發亮,看到雙耳瓶上的牡丹刻紋一眼就篤定宋代耀州窯的珍品。
周海英不動聲色地道:“這個破瓶子,是東周還是西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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