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512章 西部開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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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算計了李鴻基、張敬軒二人一把,說起來不好聽,顯得金陵新民朝廷不守信用,但能提前解決川蜀行省綿延數年的戰火,還是值得的。

    上次盛京之亂,已經讓張安世背鍋了一次,這次無論如何,新民帝周進也不會虧待他了。

    新民帝周進甚至都沒有讓張安世擔任川蜀行省總督一職過渡三五個月,而是讓韓奇署理川蜀行省總督,讓張安世、李信二人,直接押送李鴻基、張敬軒、宋康年等人,以最快速度返回金陵。

    王允老大人因推動新式教育,引得輿論大嘩,被迫辭去內閣首輔一職後,朝廷政務暫由錢若宰、韓厲、陸秀峰、張應華等人共同執掌。

    錢若宰、韓厲乃三鼎甲進士出身,比陸秀峰這個補錄進士,可要珍貴多了。陸秀峰雖然也是進士出身,但他是因為運氣好,趕上了科考大案,要不然不一定能考中。

    這使得他在錢若宰、韓厲二人麵前,非常沒有底氣。

    至於張應華,那就更不用說了。一來,張應華隻是監生出身,沒有取得進士、舉人功名,要不是朝廷正在力推科學技術教育,對於學官的出身,不再像往常那般看重,他這個國子監祭酒,怕是會被學員們轟走也不一定。

    二來,張應華雖然進入內閣輔政,但他的本職仍是學官,清貴是清貴,但卻沒有實權,讓他和錢若宰、韓厲二人鬥法,更是沒有底氣。

    當然了,若是有新民帝周進授意,張應華也不介意和錢若宰、韓厲二人鬥上一鬥,但周進基本上隻管人事,除了內閣大臣、議政院議政大臣和總兵以上高級將領的提名權,他牢牢抓住不放,還有朝廷財務預決算也過問一下之外,其他事情,他能不管就不管,竟然當起了甩手掌櫃。

    就比如說,關於科考文理分科,究竟理科多少進士名額,文科多少進士名額,文理科進士錄取後,又各自如何授官,內閣會議為此爭執不休,議政院會議也因此吵翻了天,但周進理都不理,直說內閣負責草擬,提交議政院會議表決通過即可。

    “這這這……”張應華都有些懶得吐槽了。新民帝這人是不錯,但就是有些憊懶啊。想想德正帝陳安寧,多麽勤於政事,每天批閱奏折到淩晨,日理萬機,嘔心瀝血,最後被一些亂臣賊子,大卸八塊……

    “呸呸呸。”張應華搖了搖頭,心想自己真是糊塗了,提那個亡國之君陳安寧做什麽?眼下正在召開內閣會議,商討田賦減免及厘金抽稅章程,哪還有空分心?

    周進定都金陵以後,很快就使得這座六朝古都,恢複了以往的繁華熱鬧,市井之間人流如織,叫賣聲此起彼伏。

    然而,在那威嚴的內閣議事廳中,氣氛卻緊張得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因為周進所推行的“重商”“重工”等政策,江南士紳群體也逐漸變得越來越開明,對於土地不再像往常那般看重,而著眼於通過開辦工場、發展貿易來積攢財富。

    但再怎麽說,各大家族手中,也都是有著成千上萬畝土地。出於自身利益考慮,錢若宰、韓厲二人主張,對於田賦的征收,應當一視同仁,要減免都減免,要不減免就都不減免。

    江南士紳,向來都是特權階層,不占便宜就是吃虧,什麽時候連那些升鬥小民都不如了?憑什麽那些窮人家田地少,便少收稅,江南士紳家裏田地多,便要多交稅?沒有這個道理嘛!

    但根據新民帝周進的暗示,陸秀峰、張應華堅持認為,田地賦稅,還是應當以戶為單位,實行階梯收稅製,每戶人家田土在多少畝以下,所交賦稅應當按一定比例減免,每戶人家田畝數在多少畝以上,則按一定比例多收稅。

    還有厘金抽稅,究竟是設置一個垂直機構,由朝廷直接管理,還是交由地方分管,也是一個大問題。

    錢若宰、韓厲二人,自然想把這個厘金部門下劃給地方官服管理,以便於他們上下其手,從中牟利。但陸秀峰、張應華二人,則主張設立一家由朝廷直接管轄的稅務垂直部門,進行統籌經營。

    為了這兩件事,雙方在內閣會議上,已經爭吵過好幾次了,今日也不例外。

    內閣大臣們圍坐在長桌旁,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各自的心思。錢若宰身著華服,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眉頭緊皺,眼神中透著幾分不滿與固執。韓厲坐在他身旁,微微前傾著身子,神色同樣凝重。

    而對麵的陸秀峰與張應華,雖然氣勢上稍顯弱勢,但眼神中透著堅定,毫不退縮地與對方對視著。

    “田賦一事,關乎國本,也關乎我江南士紳的切身利益。”錢若宰率先開口,聲音低沉卻有力,“若要減免,必須一視同仁。我等各大家族手中雖有田畝,但那也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根基,怎能說變就變?如今推行‘重商’‘重工’,我等也積極響應,可這土地賦稅之事,絕不能草率。”

    韓厲緊接著附和道“錢大人所言極是。若按陸大人、張大人所說,以戶為單位實行階梯收稅製,那豈不是對田畝多的家族不公?我等辛苦經營,積累家業,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能因為這新政就被區別對待?”

    陸秀峰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二位大人,如今時代不同了。皇上推行新政,旨在富國強民。田賦實行階梯製,正是為了平衡各方利益,照顧到普通百姓。那些田畝少的農戶,生活本就艱難,多減免賦稅,他們才能更好地休養生息。而田畝多者,本就家底豐厚,多承擔一些,也是為國家出一份力。”

    張應華也點頭讚同“不錯,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為了大周的長遠發展。我等身為臣子,應當順應聖意。”

    錢若宰冷哼一聲“聖意?聖意當然是好的,皇上當然也是千古明君,但我就怕皇上被你們這些堅佞小人蒙蔽。要知道,這田賦減免亙古未有,厘金抽稅也非比尋常。貿然行事,隻怕會引起諸多問題。厘金部門若由朝廷直接管轄,地方上如何靈活應對?諸多事務繁瑣,朝廷哪裏能事事兼顧?”

    “錢大人,”張應華忍不住反駁道,“厘金關乎國家財政,若交由地方分管,難免會出現徇私舞弊、上下其手的情況。隻有朝廷直接管理,才能確保公正,增加國庫收入。”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爭論聲在議事廳中回蕩。這已經是他們在內閣會議上的第幾次爭吵,誰也記不清了。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問題卻始終沒有得到解決。

    陸秀峰和張應華雖然據理力爭,但錢若宰和韓厲在江南士紳中根基深厚,人脈廣泛,說起話來總是底氣十足,他們一時也難以說服對方。

    而每當錢若宰、韓厲要求將這兩件事提交議政院表決時,新民帝周進總是借口內閣會議尚未形成共識,予以駁回。這讓錢若宰、韓厲心中雖有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新政的推行因為這兩個關鍵問題陷入了僵局。金陵城中的氣氛也變得微妙起來,各方勢力都在觀望,看這場爭鬥究竟會如何收場。

    就在眾人都感到疲憊和無奈之時,議政院議政大臣張安世進京的消息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打破了這看似堅不可摧的僵局。

    張安世,這位前任內閣首輔,在朝中頗具威望的議政大臣,行事一向果斷且有遠見。他一進京,便立刻成為了各方關注的焦點。

    錢若宰、韓厲等人聽聞他歸來,心中既有些期待,又隱隱有些不安。他們知道,張安世的態度很可能會改變目前的局勢。

    陸秀峰和張應華則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們第一時間找到了張安世,向他詳細地講述了這段時間以來,內閣中關於田賦和厘金的紛爭,以及新政推行所麵臨的困境。

    張安世靜靜地聽完,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後說道“二位所言,我已清楚。此事確實棘手,但也並非無解。”

    陸秀峰和張應華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期待,忙問道“張大人有何高見?”

    張安世微微一笑“我打算以支持江南望族前往川蜀、陝南等地移民墾荒為條件,換取錢若宰、韓厲等江南士紳的妥協。”

    “移民墾荒?”陸秀峰和張應華有些疑惑地重複道。

    “不錯,”張安世解釋道,“川蜀、陝南一帶土地廣闊,資源豐富,卻一直未能得到充分開發,這些年因為受到戰爭影響,更是人煙稀少,虎豹成群,偌大一個蓉城府,僅不足一萬人,說起來也是可憐可歎。江南士紳有錢有人,若能引導他們前往那裏,不僅可以解決金陵土地資源緊張的問題,還能促進當地的發展。而對於他們所墾土地,五年不收稅、五年不設厘金機構,這樣的優惠條件,我想他們應該會心動。”

    陸秀峰和張應華聽後,眼前一亮,不禁拍手叫好“張大人此計甚妙!如此一來,既解決了田賦和厘金的紛爭,又能推動西部的開發建設,可謂一舉兩得。”

    於是,在張安世的安排下,一場與江南士紳代表錢若宰、韓厲的會麵,在一座幽靜的庭院中展開。

    庭院中,花香四溢,綠樹成蔭,本是個讓人心情愉悅的地方,可此刻在場的眾人卻都無心欣賞這美景。錢若宰和韓厲心中充滿了警惕,他們不知道張安世此次約見究竟有何目的。

    張安世笑著請大家坐下,然後開門見山地說道“錢大人、韓大人,今日邀二位前來,是想談談當下新政推行中遇到的難題。”

    錢若宰冷哼一聲“張大人,您剛回到金陵,怕是還不了解這其中的複雜。田賦和厘金之事,我們與陸大人、張大人已經爭論許久,實在難以達成共識。”

    張安世卻不惱,依舊微笑著說“我正是了解了情況,才想與二位商量一個解決之策。我提議,支持江南望族前往川蜀、陝南等地移民墾荒,所墾土地五年不收稅、五年不設厘金機構。”

    這話一出,錢若宰和韓厲都愣住了。他們沒想到張安世會提出這樣一個方案,一時之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張大人,您說的可是真的?”韓厲忍不住問道。

    “自然是真的,”張安世肯定地說,“這對江南士紳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川蜀、陝南土地肥沃,人煙稀少,潛力巨大。江南望族在金陵雖有根基,但土地資源畢竟有限。如今有這樣一個拓展空間的機會,何必在這裏為了田賦和厘金的小事爭執不休呢?”

    錢若宰眯起眼睛,心中暗自盤算著。他不得不承認,張安世的提議確實很有吸引力。川蜀、陝南的土地廣闊,若能在那裏跑馬圈地,發展起來,家族的勢力將會得到極大的擴張。而且五年不收稅、五年不設厘金機構,這期間可以積累大量的財富。

    看到錢若宰和韓厲有些心動的樣子,張安世繼續說道“二位大人,這也是順應皇上新政的舉措。皇上希望國家能夠繁榮昌盛,百姓能夠安居樂業。江南士紳若能在川蜀、陝南做出一番成績,不僅對家族有利,也能為國家的發展做出貢獻,皇上必定會對各位另眼相看。”

    錢若宰和韓厲對視一眼,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們知道,這是一個不能錯過的機會。與其在金陵冒著得罪皇上的風險,為了田賦和厘金的小利爭得不可開交,不如去川蜀、陝南開拓新的天地。

    “張大人,您的提議我們可以考慮。”錢若宰終於開口說道,“不過,我們還需要和家族中的其他人商議一下。”

    張安世笑著點頭“這是自然,我相信各位一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幾天後,錢若宰和韓厲代表江南士紳,正式同意了張安世的提議。內閣中關於田賦和厘金的紛爭終於畫上了句號。田賦以戶為單位實行階梯製,厘金由朝廷直接管轄的稅務垂直機構統籌管理,新政得以順利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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