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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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森林裏, 三個人空著肚子,眼巴巴望著烤肉架上滋啦滋啦的烤肉熟透。
    祁浪迫不及待將烤好的雞中翅夾到白禾碗裏,白禾隻咬了一下, 便不動聲色地放下了筷子。
    言譯看出她表情不對勁, 給她遞來一杯水。
    祁浪見她將他夾的雞中翅放在一邊,又給她夾了兩個奧爾良雞腿肉, 白禾仍舊不動,隻低頭吃言譯夾給她的五花肉。
    “什麽意思。”祁浪有點不滿,“我專門給你烤的, 不想吃直說啊。”
    “不是。”白禾為難地說,“我不想等會兒拉肚子。”
    “.…..”
    祁浪確實是自己忍著餓, 給她烤了大半晌, 居然被嫌棄, 他不爽地從她盤子裏夾走了雞中翅:“老子自己吃。”
    白禾擔憂地看著他:“要不,再烤會兒?”
    他剛咬了一口,臉色就有點變了, 望望白禾, 進退兩難。
    白禾也擔憂地盯著他。
    就在祁浪咬吐的時候, 言譯適時遞來刀子:“是男人,就吃進去。”
    祁浪自然不能丟了男人的麵子, 硬著頭皮嚼了兩下, 白禾難受地看著他:“吐了吧, 別真的吃壞肚子了。”
    言譯:“不吃不是中國人。”
    白禾笑著推了他一下, 言譯也跟著笑了。
    祁浪站起身跑遠了, 扶著一棵樹嘔吐起來, 將剛剛吃的全部吐掉,白禾走過去拍拍他的背, 將杯子遞給他漱口。
    祁浪回來將她碗裏的雞中翅全部夾走:“別吃了。”
    白禾怕浪費,將中翅夾在烤架上:“多烤烤就熟了,這種本來就要多烤一會兒的,誰讓你這麽心急。”
    他隻是心急,想第一個給她夾菜而已。
    掠過一陣風,他們的帳篷被吹翻了一個角,言譯回頭望了眼,明顯就是祁浪負責的那一端被吹翻了。
    他無語地說:“誰沒弄好,誰去修。”
    祁浪準備起身,白禾卻推推言譯:“我不信他,你去修一下吧,他笨手笨腳的,晚上再塌了就麻煩了。”
    言譯很聽他的話,放下筷子,乖乖過去修帳篷。
    祁浪拿著鐵夾子認認真真地炙烤著雞中翅,這次他謹慎多了,烤了很久,但外皮都被他烤焦了,也吃不了。
    這些生活瑣事,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做起來,真的好難啊。
    他不知道言譯是怎麽十年如一日地堅持給她做早餐,每天變著花樣兒地將她照顧得這麽好。
    在言譯麵前,他真是一敗塗地。
    她眼裏看不到他,是多麽正常的一件事,祁浪不需要心理不平衡,這麽強勁的情敵,他連爭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白禾看他扔掉的雞中翅,於是說:“別跟中翅死磕了,這屬於高難度,給言譯烤,咱們吃五花肉。”
    說完,她把剛烤好的酥嫩五花肉遞給他,還沒忘幫他蘸烤肉醬,“配合生菜一起吃。”
    看著那邊修帳篷的言譯,祁浪更是受挫不已,放下了筷子:“在生活方麵,我確實比不上他,沒他會照顧人。”
    “別這樣說啊。”白禾漫不經心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也有很多地方是言譯比不上的。”
    祁浪來了幾分興趣:“比如?”
    “e。”白禾皺眉沉思,和他探究地視線對上,更加眉頭緊鎖地思考著。
    祁浪無語:“一個都想不起來?”
    “馬上就要想起來了。”
    祁浪剛夾她碗裏的骰子牛肉,立刻夾走了。
    白禾連忙兜回來,笑嘻嘻說:“開玩笑的,逗你玩呢,你有很多優點啦,大家都知道。”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
    “我最喜歡…”白禾意識到不對,立刻改了詞,“我最欣賞你的地方,是你有一顆善良的心。”
    “這算什麽,敷衍啊。”祁浪不滿地說,“給我發好人卡是吧。”
    “不是啊!我說真心的!”白禾連忙說,“你在路上看到可憐的人,就會幫助他,以前你在路上幫人還被訛過吧,後來還是照幫不誤啊,我覺得這是一種很難能可貴的赤子之心。”
    祁浪挑了挑眉:“你覺得我這麽好啊。”
    “是啊,你看大表哥多喜歡你。”白禾笑著說,“他就不太喜歡言譯,我跟言譯去吃飯,他從不免單,每次有你在,他就給我們免單。”
    “那小子是有點孤僻,這麽多年也就我一個朋友。”祁浪被她誇得飄飄然了,“我朋友比他多多了,所以這就叫真心換真心。”
    白禾笑著,推了推他的臉:“你好傻啊。”
    祁浪不甘示弱地用筷子頭戳她。
    言譯將釘子狠狠紮進土裏,固定住帳篷,抬眸看著倆人打打鬧鬧的樣子。
    祁浪身上有種魔力,能讓白禾一見他就笑。
    她看他時,眼底仍舊有光。
    言譯低頭,認認真真做著手上的事,不再胡思亂想。
    抑或者,強迫自己不要再多想。
    他就要走了,時間和距離會抹平一切真摯的感情,久而久之,他就隻是她記憶中的求而不得。
    就算是燙在心上的朱砂痣,也無所謂。
    還有一年畢業了,他要娶她。
    ……
    晚上,三人進入了小樹林,按照網友給出的路線朝著森林深處走去。
    沿著山徑小路,朝著半山坡走去,周圍響起清脆的蟲鳴聲,言譯想用手電筒給白禾照明,祁浪回頭說:“你這樣會把螢火蟲嚇走。”
    .
    白禾也連忙說:“不要打手電,今晚有月光看得清,不要把螢火蟲驚飛了。”
    “不一定有螢火蟲,季節過了。”言譯說。
    “肯定有的!”
    “如果沒有看到,也不要太失望,季節不對,初夏等祁浪回來,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肯定有!”白禾回頭,斬釘截鐵地說。
    祁浪也說:“今晚必須找到,不然白來一趟。”
    言譯不再多言,他看著走在前麵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忽然察覺到了他和他們的區別。
    他們心裏有共同盛大的浪漫,永遠憧憬地望向漫天星辰。
    隻有他,眸光所及,唯有腳下的路。
    言譯說:“慢點,白禾,別踩空了。”
    剛說完,白禾就絆了一下。
    言譯和祁浪同時伸出手去,白禾下意識地抓住了言譯的手,穩穩地站定:“有個坑,一你慢點。”
    “嗯。”
    祁浪抽回手,叮囑道:“你走我踩過的路,小心些。”
    “好。”
    三個人在森林裏找了又找,一顆螢火蟲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再找下去,月亮入了雲,再要回去就不好走了。
    看來言譯說得對,季節不對,是見不到螢火蟲了。
    回了露營地,白禾有點兒小失望,坐在火堆旁一言不發。
    言譯烤了紅薯遞給她,她擺擺手,不想吃。
    夜色籠罩,但月光皎潔明亮,山景也籠上了一層如水的月光白。
    白禾問祁浪:“說好的螢火蟲呢?”
    祁浪歎了口氣:“季節錯過了。”
    “那怎麽辦?明年再來嗎?”
    “我不知道...”
    “要不你唱歌,把它們引過來。”白禾提議。
    “行嗎?”祁浪對此表示懷疑。
    “應該…可以吧,你天生就是招小動物的體質,小貓小狗喜歡你,螢火蟲肯定也喜歡你。”
    “你唱吧,螢火蟲說不定更喜歡女孩子的聲音。”
    白禾不假思索:“但我喜歡你的歌聲。”
    這句話戳了祁浪的心,言譯也敏感地抬頭望了她一眼。
    祁浪清了清嗓子,開口輕輕哼唱——
    “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
    “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可惜即將在各一方。”
    “隻好深深把這刻凝盡…”
    他氣質幹淨,嗓音也溫柔,不知道螢火蟲會不會被他引來,但白禾心裏的酸楚卻被這一首別離的《千千闕歌》引來了,低頭悄悄掉了一滴眼淚。
    祁浪低著頭撥弄火星子,繼續唱著——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飄於遠方我路上。”
    “來日縱是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
    言譯默不作聲地望著遠方夜空的燦爛星辰,沒有螢火蟲,他們的青蔥年少也終將結束。
    今夜筵席將散,明日遠赴各自燦爛的未來。
    ……
    夜間,白禾換好了睡裙,坐在帳篷裏,整個帳篷被鬆軟的墊子鋪滿,縱然是晚夏,山澗溫度低,不僅不熱,還稍微有點涼絲絲的。
    言譯走進來,用小扇子給她扇風:“你先睡。”
    “你們呢?”
    “終究還是在山裏,不太放心,我跟祁浪輪流守夜,他守前半夜,我守後半夜。”
    “那你現在趕緊休息一下。”白禾拉開小薄毯讓他進來,言譯給她蓋好,就這樣和衣睡在她身邊,兩個人麵麵相對,言譯指腹擦了擦她緋紅的眼角。
    “還是舍不得。”他小聲說。
    白禾問他:“你舍得嗎?”
    言譯沉思片刻,終究搖了頭:“他是我哥。”
    在認識他以前,言譯習慣了一個人打球,每每祁浪過來搶他球的時候,言譯都叫他滾,他也不滾,反而笑嘻嘻說:“一起啊。”
    “我不喜歡跟人打球。”
    “無兄弟,不籃球。”祁浪走過來,搭著他的肩膀,“以後7哥帶你玩啊,小屁孩。”
    言譯無數次別扭地撇開他的手,獨自走遠到另一個籃球場,一個人打球。
    後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場子裏多了他的身影,也不再反感他搭著他的肩膀。
    甚至在很多男孩排擠他,孤立他的時候,是祁浪永遠堅定地站在他身邊,對他們說:“言譯是我弟弟,你們搞他就是我搞我,試試看。”
    祁浪就像來自赤道的盛夏氣流,吹向他的世界,驅散了許多陰鬱和濕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