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言醫生
字數:6083 加入書籤
讀研三年的時光, 白禾的生活平靜如北裏大和醫科大之間那潭清澈碧綠的池水。
午間時常會去湖邊坐坐,捧一本書,直到日暮西沉。
她知道, 不會再有人從湖畔棧道走過來, 給她帶一盒醫科大美食街蛋糕店製作的拿破侖小蛋糕,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口味。
言譯和她聯係甚少, 即便偶有消息,也隻在家族群裏。父母生日,或節日時, 他會給他們發來祝福和紅包,數額不小, 幾千的, 上萬的。
白鑫誠一再告訴他, 叫他不要去兼職打工,專注學業。言譯說不是打工賺來的,是獎學金和他一些投資回報, 並且加入這邊的實驗室也有薪水。
白禾與他聊得甚少, 幾乎成了陌路。
他沒有打擾她, 正如祁浪也不再聯係她。
那次…斷崖式分手,祁浪被她傷透了心, 話也說得很絕, 連當朋友的餘地都沒有留下。
白禾以為他們當不了朋友, 直到去年的特殊情況。
網絡上有港媒報道, 港城首富祁灃裕因突發腦溢血被推入急診手術室, 但終究沒能搶救過來, 去世了。
那一次,白禾跟言譯一起給祁浪打了三個人的視頻通話。
祁浪身著黑色素服, 眼睛是紅的,但他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悲愴,更沒有哭,大概是不想在朋友麵前展露絲毫的脆弱。他說沒事,讓他們不要擔心,這段時間很忙,喪事葬禮由他一手負責操辦,所以就先掛了。
言譯沒有多說什麽,給他打了他和白禾兩人份的喪葬禮金。雖然不多,但是聊表心意,祁浪接收了。
白禾看著他,眼睛一直很紅,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就連安慰…都哽咽在喉嚨裏,到最後要掛視頻了,也隻念出兩個字:“小七…”
“別擔心,掛了。”
他眼尾的肌肉在顫動,掛得很匆忙。
那也是這兩三年來,三個人唯一一次線上的聚首,都沒說幾句話,匆匆作別。
祁灃裕的喪事之後,白禾留意著港城那邊的動向,在祁灃裕喪儀結束之後沒兩天,家族繼承人血雨腥風的戰爭就拉開了帷幕。
那段時間,白禾每每接到港城的消息都隻覺心髒撲通狂跳,綁架案,意外車禍,甚至有人送命…看得白禾心驚膽戰。
有一段時間,祁浪基本處於失聯狀態,人間蒸發似的,徹底失蹤了。
祁氏集團落到了祁家大公子祁慎手中。
有很多傳言,說這位四公子被祁慎送去了東南亞囚|禁;還有人說,是關在了精神病院;更離譜的,說他葬身公海…
白禾不信這些離譜的傳言,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向knes的同事打聽,看有沒有祁浪的消息,但即便是新聞社,也查不到這位四公子的任何下落。
直到半年後,祁浪高調出現在媒體公眾的視野中,手裏拿著一份祁慎於公海殺人拋屍的證據,並且將他與東南亞賭場詐騙團夥勾結的許多視頻資料影像曝光,順利將這位兄長送進了監獄。
誰都不知道這半年祁浪去了哪裏,但有狗仔拍到他私底下的視頻,他走路的姿勢不太對勁,腿部應該是受過傷,甚至有一位離職的私人醫院護士向記者爆料,說祁四公子在他們醫院治療過,左腿是最嚴重的部位,有彈片飛進了骨頭裏。
總之,此番歸來,扳倒了最大的敵人,祁浪獲得了這場烈火烹油的豪門爭鬥的最終勝利,現在已經是集團的執牛耳者。
媒體也不再叫他祁四公子,誰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七爺。”
……
研究生畢業第一年,白禾順利進入了knes新聞社於大陸的分社。
讀研期間,她就一直在北裏的knes實習,文冰姐調去港城前,將白禾提拔為了新聞台的高級記者,甚至想讓她畢業之後,擔任晚間黃金時段新聞的第一女主播。
然而,這個提案被主編駁回了。
原因是白禾頸部的傷疤,即便是擔任高級記者,有時候出外景現場報道,網絡上都會有一些關於她出鏡形象的爭議。
如果擔任了女主播,隻怕更加會招來許多品頭論足。
白禾一直在做醫美的功課,但她有點怕怕的,怕手術失敗留下更嚴重的傷疤,所以想找一家名氣大的、靠譜的醫院做修複手術。
之前蘇小京幫她打聽過,說北京有一位專家做皮膚修複特別厲害。
白禾電話谘詢過專家所在的私立醫美機構,聽說這位專家是按照皮膚厘米計費,她頸上這麽大麵積的疤痕,少說也要百來萬,但可以保證恢複如初,看不出絲毫的痕跡。
這價格勸退了白禾,她可拿不出百多萬來做這種皮膚修複手術。
後來白禾跟小京辦了韓國簽證,去韓國遊玩了一圈,當然也打聽了韓國的醫美機構,價格比那位專家的報價稍稍便宜些,但小幾十萬是肯定沒跑的。
想想,還是算了吧。
她現在的薪水兩萬不到,不吃不喝攢好多年才能攢夠醫美費用呢。
下班時,白禾接到了付思惟的電話,說他打聽到北裏醫科大附屬醫院皮膚科來了一位頂尖皮膚修複專家,他托同樣在醫院工作的朋友幫忙搶到了專家號,邀請白禾跟他一起去看看。
同事跟白禾一塊下樓,看到付思惟的奔馳車停在門口,衝白禾擠眉弄眼,說你的準男友又來接你啦。
“什麽準男友,我跟他隻是朋友。”
“每周都約你出去玩的朋友啊?”
“因為我們都不太擅長交新的朋友。”
.
付思惟畢業之後,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市場主管,留在了北裏市。
白禾讀研的時候,展新月和朱連翹她們都找到了各自的工作,有的返回家鄉,有的去了其他城市,各奔東西了。
白禾不太擅長社交,所以周末付思惟常約她玩密室、玩桌遊,倆人成了好朋友。
在別人看來,付思惟好像是在追她。
但白禾心裏清楚,他們倆性格相投,能聊到一塊兒去。而且人家付思惟根本沒有追,就拿她當普通朋友一樣相處,所以白禾才能和他維係這麽長時間的友誼。
她朝他小跑過去。
付思惟替她拉開了車門,紳士地迎她上車。
他剛下班,穿的是正裝白襯衫配黑褲,烏黑的瞳眸清澈明亮,笑起來相當溫和,平易近人。
這樣的人氣場不強,溫潤如玉,交往起來沒有壓力。
他當她教官的時候,那次體育器材室裏倆人一番懇談,白禾就發現了付思惟是她同頻道、同氣場的男孩子。
所以倆人能成為好朋友,一點也不奇怪。
“這個時間,還能拿到專家號嗎?”上車後,白禾疑惑地問,“都下班了吧。”
“還有一個小時,剛剛問了醫院的朋友,專家還沒走。”
“是什麽專家啊,這麽厲害?”
付思惟將車駛上公路:“我一直在幫你留意這方麵的醫美信息,跟我朋友打聽過幾次,這位專家美國來的,一入院,我朋友就把消息放給我了。說他做皮膚手術有口皆碑,之前在國外給一位嚴重燒傷的病人做手術,看了那女孩之後的照片,真就恢複原貌了!他做過的手術不多,但口碑是真的好。”
“我之前也打聽過北京的專家,這種能恢複原始皮膚的,按厘米計費,手術費巨貴。”
“費用不用擔心。”付思惟睨她一眼,“我早就說了可以借你啊。”
“我要問你借的話,早就去北京做手術了。”白禾無奈地說,“問題在於,你借錢給我,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還的清,不想剛畢業就背上巨額債務,我現在還租房住呢。”
“還不還的…無所謂啊,朋友之間相互幫助,是應該的。”
“好啦,知道你是年薪百萬的大佬,不過…我還是不太想跟朋友借錢。”
“那醫院還去不去啊?”付思惟望望她,“如果你鐵了心不想做修複,我就跟朋友打個電話,不去了,咱們去吃烤肉怎麽樣?晚上再看個電影,再去酒吧聽會兒歌,反正明天休假。”
“你真會安排。”
“難道你想回家看電視?還是回新聞社加班寫稿子?”
“我沒那麽熱愛工作!”
白禾笑著說,“不過,你跟朋友都說好了,人家也好心幫我留意著,不去好像有點不太好,就去看看吧。”
“行。”
付思惟將車停在了北裏醫科大附屬醫院的地下車庫,倆人一塊兒去了醫院皮膚科。
付思惟讓白禾在走廊椅子邊等等他,他先去找他朋友,讓朋友給他們私下引薦,見見這位美國歸來的整形修複專家。
他離開後,白禾在醫院走廊裏溜達著,看著牆上懸掛的許多整形修複的海報宣傳欄。
有護士從辦公室走出來,紅著臉,相互間小聲低語笑鬧——
“言醫生真的好帥啊!”
“誰懂,我都不敢看他的臉!”
“他剛剛的臨床授課,我反正是什麽都沒聽進去,腦子都昏了。”
“所以你打聽出來沒有,到底是不是單身?”
“好像是啊。”
……
白禾被他們的話勾起了好奇心,朝著辦公室望了過去。
門半掩著,看不清那人具體的容貌,隻看到一雙手懶散地折疊著一朵紙百合。
幹淨的襯衣袖挽在小臂處,冷白的皮膚上有不明顯的青筋,指骨根根頎長,極具力量感。
折紙的動作幹淨利落,每一次頁麵的翻折,每一根線條的重合,彷如一件藝術品的誕生過程。
窗台下,折紙百合透著金色的陽光,像極了年少時隱秘的心事。
“小白!”
走廊盡頭,付思惟叫了她,她立刻抽回視線,邁步朝他走去。
“我朋友說那位專家現在不太空,但我朋友也是整形修複的醫生,先見見你,看看你的疤痕,幫你估個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