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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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譯下班回家, 做好一桌浪漫的燭光晚餐。
飯菜都冷了,也沒能等到白禾回家,打電話關機, 言譯緩緩放下手機, 大概猜到她可能被帶走了。
他驅車徑直去了祁浪所在的別墅莊園。
夕陽日暮,海岸線遼闊無邊, 沙鷗翩飛於浪潮拍岸的銀色沙灘之上,賓利車駛入無人的海灣半島,在一處僻靜的莊園別墅門前停下來。
言譯下車後, 狠狠關上車門,朝別墅鐵門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門口有幾個配有電棍的保鏢守衛, 見男人來勢洶洶, 管家也連忙迎了出來。
“我要見祁浪。”他沉聲說。
“今晚七爺不見外客。”
“你家七爺毛都還沒長齊的時候, 我就翻牆進過他家,你攔我一個試試。”
說完,言譯徑直朝鐵門後的花園走去, 管家連忙用對講機匯報, 得到許可之後, 便沒再阻攔言譯,隻一路跟隨著他, 為他帶路:“言先生, 這邊請, 七爺和白小姐在沙灘邊用餐。”
言譯沿著內部的十字路, 走向了私人沙灘。
兩邊花園被修繕妥當, 五針鬆清雅挺拔, 移步易景,有風雨連廊直通沙灘。
言譯想起以前他的家, 花園裏雜草叢生,也不喜歡請園丁管家修繕整理,現在的七爺似乎有了符合他身份的生活品味和情趣,
沙灘邊,遠遠望見支撐了米白色遮陽傘棚,似乎有烤肉party,蘇小京和大表哥都過來了,一個穿波西米亞度假長裙子,另一穿菠蘿西瓜泳褲。
白禾也穿了條白色貝殼抹胸小長裙,沒穿鞋,踩在鬆軟的沙地上,正在跟大表哥學習烤肉。
祁浪與他們則是格格不入的一件黑襯衫,接了兩顆扣子,露出脈絡分明的脖頸,黑色手杖擱在椅子邊,氣質稍沉,也沒有融入著輕鬆的沙灘烤肉氛圍裏。
大表哥將香噴噴的烤肉放進他盤子裏,他用筷子挑剔了幾下,選出一塊外酥裏嫩的,擱在身邊白禾的餐盤中。
看到言譯過來,蘇小京揚手跟他打招呼:“言醫生,就等你了!”
“你們怎麽過來了?”
“七爺請我們來玩嘞!”蘇小京超開心,“一開始,我領導還不準假,結果七爺一個電話打過去,領導都嚇趴下了,跟我說認識他怎麽不早說,還問我請多久假,一個月夠不夠,哈哈哈,這是什麽超高含金量的好朋友!”
言譯冷嗤:“他一向擅長幹這事兒。”
大表哥也笑著說:“我是自由身,隨時可約。”
言譯走到白禾身邊,沉聲說:“電話關機,我很擔心你。”
“他關的。”白禾努努眼,“在充電呢,忘了開。”
“還請我給你當保護傘,我看你現在…也沒有很害怕的樣子。”
“還好吧,見了他就不怕了。”白禾將烤肉夾到他餐盤裏,“醫院忙一整天餓了吧,我給你烤了肉,快嚐嚐,保證這次不會毒死你了。”
言譯沒有動筷,望向祁浪:“七爺這麽有興致,請朋友過來聚餐?”
“有幾年沒見了,很想他們。”祁浪沒什麽表情。
“想我們,還是想某人啊?”蘇小京故意搞事情。
祁浪倒是坦然:“想我前女友了。”
“唷~”
大表哥繼續搞事情:“是想你前女友,還是想言譯前女友啊?”
祁浪不覺得尷尬,順理成章地接了話——
“都想。”
白禾有點臉紅,低聲對言譯說:“他答應給我做專訪了。哎,你別站著,坐下來。”
他站著,她緊張…
言譯坐到她右邊,她給他擠了醬料,言譯對她耳語說:“這幾天暫時別吃海鮮和油膩。”
“嗯,我知道,都是給你烤的。”白禾很偏心地將所有的烤肉都倒在他盤子裏,雖然有些…焦得沒眼看,但都是她親自烤的。
言譯心情舒緩了些。
這時,祁浪的筷子夾起一塊五花肉,遞到了白禾盤子裏:“你隻顧著給他烤,自己沒吃多少。”
白禾夾起來,蘸了醬放進嘴裏。
言譯眯眼望著她,她攤攤手,用眼神表示:大佬親手夾的,不敢不吃啊。
她願意對他解釋,言譯倒也不吃醋。
祁浪心裏有點不舒服了,麵無表情說:“白禾,坐到我身邊來。”
白禾隻好站起身,然而身邊的男人卻握住了她的手腕,沉聲說:“就這麽聽他的話?”
白禾小聲說:“有求於人,前途事業都在他身上,不聽不行啊!”
言譯鬆了手,淡淡道:“手術還想不想做了?”
白禾頓住腳步。
祁浪說:“我可以給你安排北京專家的手術。”
她正要邁步,言譯繼續說:“想清楚,我這兒是零失誤率,全國獨一份。”
白禾:……
被架住了。
蘇小京低聲對大表哥耳語:“靠!又來了,又來了。”
白禾養的這兩隻老不死的公鸚鵡,鬥了多少年了,還在鬥!
白禾不伺候了,幹脆坐到了大表哥身邊,大表哥笑嘻嘻給她夾了一塊兒奧爾良雞中翅。
言譯問祁浪:“把她接過來,隻是吃個晚飯?”
“當然不是。”祁浪理所當然說,“以後,她住我的莊園,跟我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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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件事她知道嗎?”
言譯望向了白禾,白禾悄咪咪用碗擋住臉,心虛地轉過頭去。
看來,是反抗無效了。
“既然如此,我也住下來。”言譯倚著靠椅,輕鬆地說,“缺家庭醫生嗎?七爺。”
祁浪晃了晃手裏的高腳紅酒杯,斂著眸子,喃了一個字——
“缺。”
沙灘燒烤派對結束之後,祁浪派車送大表哥跟蘇小京倆人回家,蘇小京知道他們三個肯定要敘舊,所以沒有打擾他們。
白禾擔心地說:“小團團還在家裏沒人照顧呢。”
祁浪隻在看她時,漠然的眼神才變得溫柔些:“早就讓人帶過來了,放心,別墅有專人照顧它。”
言譯冷嘲:“真周道。”
祁浪望向他:“你不是怕貓,還能住她那兒?”
“我不是怕,隻是,不喜歡。”
這句台詞,祁浪跟白禾聽了快二十年了。
這家夥嘴硬的程度,也是令人咋舌。
晚上,言譯來到白禾的房間裏,擔憂地問:“你真的要住下來?”
“我現在可不能惹他 。”白禾說,“主編都說了,請不來人做專訪,我要被炒魷魚。”
言譯看出了小姑娘閃躲的眼神:“其實,你心裏也想留下來。”
白禾故作輕鬆說:“他讓我們住這兒,那就住唄,這麽大的宅子,超大花園和私人沙灘,還不用給租金。”
言譯漆黑的眸子扣住了她,良久,捧著她的肩說:“他出事,跟你沒關係,別把這件事怪在自己身上,別想著贖罪或者補償他,他不需要。”
白禾知道,她心裏想什麽都瞞不過言譯…
她迎上他的黑眸,眼底微微泛紅:“angeia死了,你知道嗎?”
言譯怔怔地搖了搖頭。
美國養病期間,祁浪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
那時候,大部分時間他都獨自呆著,話很少,言譯也沒有問。
“怎麽回事?”
“死了很多人,他的朋友,還有手底下的人,其中有一個我在港城見過,叫穆展延,跟他一樣很愛笑,他被人裝進麻袋丟入公海的時候,祁浪被綁在船桅上,親眼看著他掙紮沉沒…”
白禾嗓音沙啞,身體輕微地顫抖著,不敢想他那時候的遭遇。
就算罪魁禍首已經被判了死刑,但這彌補不了任何事,失去就是失去了…
“angeia是病逝的。”白禾忍著喉嚨裏的哽咽,“那時候他不在她身邊,他生死未卜在越南,連她的屍身都沒有見到。”
言譯摸到衣服裏麵那一枚長命富貴的金鎖,眼前浮現那個女人溫柔慈愛的笑容,輕撫著他的臉,告訴他:“今後,言譯也是我的兒子了。”
他一言不發,喉嚨被一陣酸意哽住了。
白禾握著他的手背,說:“我們陪著他吧。”
片刻後,言譯用力點頭:“好。”
隻要是“我們”,怎樣都好。
……
深夜,白禾出門接水喝,沒有開燈。
沙發邊有一抹黑色的輪廓,身形孤零寂寞,藏於黑暗中。
“還不睡。”她緩緩走下樓梯,步履很輕。
“等你睡著了,我再睡。”祁浪仍是這句話,一如當初。
白禾說:“我長大了,已經不怕鬼了。”
男人卻說:“但我不想結束。”
他的守望,直到死的那一天,才會結束。
白禾走到他身邊,擔憂地問:“你的腿啊,聽說有彈片都打進骨頭裏了,現在還疼不?”
“我倒希望它疼,也比什麽都感覺不到強。”
“能不能看看?”說著,她想掀開他寬鬆的褲腿。
祁浪扶開了她的手,移開了視線,似有逃避:“沒什麽好看的。”
見小姑娘表情失落,他解釋了一句,“傷口猙獰,怕嚇到你。”
白禾想了想,摘下了頸子上的綠絲巾,與他坦誠相待:“好了,我給你看我醜醜的疤痕,你也給我看你的吧。”
這還是第一次,她願意主動給他看自己的傷疤。
祁浪不再矯情,挽起了褲腿,讓她看到他腿上那一條條猙獰醜陋的疤痕,有縫合的痕跡,東一塊,西一塊,疤痕扭曲著。
聽言譯說他這條腿都差點廢了,可想當初傷得多麽血肉猙獰。
白禾一言不發,溫柔地撫摸著這一條條疤痕。
祁浪望著她,用眼神,溫柔地撫摸她的每一寸肌膚。
在她抬眸的刹那,祁浪移開視線:“去睡覺,白禾。”
命令的語氣。
“你先睡,今晚我守你。”
祁浪沒有多言,合衣躺在了沙發上,白禾用薄毯給他蓋好,坐在他身邊,手輕撫他的臉:“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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