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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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8 章

    後廚的邊角有一套樸素的木質桌椅, 是陳師傅平時自己吃飯的地方。

    此刻他正坐在桌椅旁,看向眼前張師傅做的三道菜品。

    張師傅是梅林素食餐廳的二廚,從擺盤上就能看出,他擅長的是較為精致的素食。

    白瓷盤上擺著堆成山狀的炒素蟹粉, 同樣的白瓷碗裏裝著紅彤彤的羅宋湯, 而甜品則是一道木瓜牛奶釀。

    張師傅昂著下巴, 臉上帶著笑意:“您請吧。”

    陳師傅拿起筷子,先夾了一筷子炒素蟹粉。

    這炒素蟹粉,是用壓成泥的土豆和胡蘿蔔, 跟切成細絲的香菇、筍、豆苗一道炒製而成的。整體金黃,又帶著胡蘿蔔的橙色, 跟蟹黃有□□成相似。一口下去, 味道也跟蟹黃極像, 十足鮮美。

    羅宋湯則是用胡蘿蔔、土豆、洋蔥跟番茄一道熬成的,為了增加鮮味,張師傅在湯底加了些蘑菇,香濃微酸。

    木瓜牛奶釀,切成兩半的木瓜中間挖空, 中間裝著牛奶跟桃膠熬成的甜湯,木瓜的香味跟桃膠甜湯融合,是甜蜜的滋味。

    陳師傅各嘗了一口,不愧是梅林餐廳的廚子, 確實比之前來應聘的那些人手藝好了不少。

    不過,這依舊沒有達到他的要求。

    陳師傅淡淡瞟了張師傅一眼:“比之前應聘的人都要好。”

    張師傅一個笑容揚到一半,卻聽陳師傅繼續說道:“但是, 跟華麗的外表比起來,味道卻並沒有那麽優秀。”

    “這道炒素蟹粉, 不僅鮮美不足,還略帶土腥味,多半是土豆和胡蘿蔔炒的時間不夠長;而羅宋湯,你為了增鮮加了蘑菇,這沒有問題。問題在於,加了太多蘑菇,蘑菇的味道反倒壓過最重要的番茄風味。至於甜品的木瓜牛奶釀——因為沒時間將桃膠泡軟,所以你選擇直接下水煮,桃膠的口感直接打了幾折。恐怕,你是看到我提供的名貴食材隻有這唯一一樣,完全不顧桃膠需要長時間處理,就直接用上。”

    張師傅的笑容僵在臉上。

    陳師傅說的這些,有些是他知道但抱有僥幸的,比如桃膠的處理;有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心裏還有些不服氣,實際嘗了一下發現,真的像是陳師傅說的這樣。

    他本以為自己的菜絕對會得到認可,不料被一五一十地點出差錯。

    一時間惱羞成怒,口不擇言道:“你拿你自己的標準來要求我,本就是雞蛋裏挑骨頭。你這樣,哪可能找到合適的人?真有那麽牛,誰會來你這個破寺裏幹活?你連我都不認可,難不成那小和尚,和那黃毛丫頭就能比我強?”

    光悟正好端菜過來,被張師傅這麽一說,臉漲得通紅。

    若非出家人不能罵人,他都想跟這人吵一架。

    陳師傅懶得理張師傅,隻淡淡掃他一眼。

    張師傅隻覺得一口氣被這一眼掃回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捂著胸口緩了幾秒。

    沒事,等這老東西嘗過小和尚跟黃毛丫頭的,就知道他的手藝有多寶貴了。

    光悟做的,跟他之前猜想的一樣,素烤鴨、酸辣金湯跟紅糖棗糕三樣。

    素烤鴨是淡淡的土褐色,看上去就一般般。酸辣金湯裏飄著一點白菜和競爭股,紅糖棗糕更是看上去硬邦邦的。

    外表樸素到土氣的地步,看著就知道,絕對比不過他!

    張師傅雙手抱胸,冷眼旁觀,而陳師傅也下了筷子。

    嘗了第一口素烤鴨,有些意外地睜大眼。

    他雖說沒有像張師傅那樣,因為光悟的菜外表樸素,就覺得味道肯定不好。

    不過看光悟年紀不大,這菜賣相又一般,確實沒抱太大希望。

    現在一嘗,卻發現,這素烤鴨雖然外觀一般,味道竟然很好。

    素烤鴨是用豆腐皮,將煸炒過的香菇碎和冬菜碎包裹起來,煎至外表酥脆,如烤鴨皮一般後,切開而成的。

    光悟的這道素烤鴨,雖說外表平平無奇,但是外麵豆腐皮煎得酥脆,內裏柔軟濃香。

    而旁邊的酸辣金湯,因為加了南瓜泥,顏色金黃,裏麵的白菜和金針菇還是爽脆的口感,酸辣開胃。

    至於外表最為樸素的紅糖棗糕,味道反倒最讓陳師傅意外。

    分明是敦實的外表,實際卻頗有彈性,一口下去,棗香和紅糖香在嘴裏化開,清甜不膩,味道很好。

    陳師傅原本冷硬的神情,略微柔和下來些許,擡頭說:“這三道菜品,雖說外表樸素,但味道都很有力量。”

    “隻可惜,有些細節處理得還不夠好。比如這素烤鴨,如果再多煎一會,並且多加些老抽調色,便會更加紅亮誘人。再比如這酸辣金湯,湯直接用的清水,少了分鮮美,就顯得有點單薄。”

    “雖說比張師傅這……華而不實的東西好了不少,但離我的要求還是有點距離。”

    光悟撓撓頭,他其實也不意外,隻嘆了口氣:“謝謝陳師傅,看來我還是修行不夠。”

    旁邊張師傅卻猛地扭頭:“你說我的菜華而不實,還說這小和尚的菜比我好?我不信!”

    陳師傅丟下筷子:“不信你自己試試。”

    張師傅果真上去嘗了一口,結果一口下去,麵色愈發掛不住。

    這小和尚的手藝還真不錯。

    不過他還是嘴硬道:“一道菜,色香味都很重要,這小和尚的色這麽一般,怎麽能算比我好?”

    正想著如何說服陳師傅留下他,餘光瞟見裴宴還在製作。

    他眼睛一亮。

    張師傅認定,這淒慘到都得拔人家盆栽的黃毛丫頭絕對搞不出什麽好東西。

    隻要她能讓陳師傅狠狠失望,對比之下,就能襯得他極好,讓陳師傅改變主意。

    陳師傅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裴宴。

    裴宴正在往山藥泥上澆藍莓醬。

    勺子輕輕一抖,藍得發紫的藍莓醬就均勻淋在雪白的山藥泥上。

    她力道控製得極好,藍莓醬並沒有將整個山藥球包裹,反倒留下一點空隙,能看到山藥雪白的顏色。就好像淋了濃稠果醬的冰激淩球一般,更加顯得誘人。

    陳師傅略一眯眼。

    果然,還是得看她嗎?

    陳師傅自小學廚,至今已經六十年。時間磨煉了一副火眼金睛,第一眼看到裴宴,就直覺這姑娘很有廚藝天賦。

    她身上有那種沉穩的,隻有磨煉多年的手藝人菜能擁有的氣質。

    若是來晚的不是裴宴,而是別人,為了公平,他多半會同意添加食材。

    隻是對裴宴這種有天賦的,他不禁生出惜才心思,反倒格外拔高要求。

    畢竟,要求越高,菜越能看出,她的水平到底如何。

    等裴宴端上菜來,他更是下意識將心理期望拔高。

    雖說期望越大,可能失望越大,不過……他真的非常盼望,也非常需要,能出現一個,能達到他要求的人。

    看清眼前這三道菜的時候,張師傅就略一愣。

    他對裴宴充滿不屑,認為她說不定連三道菜都做不全。現在一看,她不僅做全了,每道菜看上去還極度誘人。

    鬆鼠素鱖魚綻開著,上麵澆了深紅油亮的醬汁,香菇剪成魚鰭魚眼模樣,一眼看上去能以假亂真。

    菌菇湯是淺褐色的,一看就十足香濃。藍莓山藥泥澆汁濃稠,甚至能反射出四周光線,簡直有種“金光閃閃”的效果。

    張師傅心裏莫名一咯噔,甩了甩頭。

    真是運氣好,竟然還真給她搞出來了三道。

    不過,他這種好手藝都被陳師傅挑刺,這丫頭多半會被大批一通。

    陳師傅目光在眼前這三道上一凝,先是夾了一筷子鬆鼠素鱖魚。

    因是山藥泥做的,很容易夾斷,一口下去,他眼睛倏然瞪大——

    素鱖魚外皮炸得酥脆,裹著酸甜濃鬱的醬汁,裏麵則柔軟鮮美。

    山藥泥本是淺淡無味的,味道如何,得看其他配菜。

    香菇和筍切得極細,跟山藥泥完美融合在一起,口感跟真正的魚肉□□成相似。香菇和筍本就是帶著濃鬱鮮味的食材,加上裴宴對火候的完美掌控,在油炸的過程中激發出了香菇和筍的所有鮮香,最裏麵包裹著的豆腐皮不僅作為“鱖魚”的骨架,還給這道素鱖魚增添了一分獨特口感。就連作為裝飾用的香菇都是專門紅燒過的,跟山藥泥部分放在一起吃,又是種獨特的滋味。

    陳師傅沒想到,自己分明拔高要求到不可思議地步,這道鬆鼠素鱖魚,卻已經能完美達成他的希望,甚至給他了一個莫大的驚喜。

    光是這道素鱖魚,就足夠他認可裴宴了。

    本以為這道素鱖魚是三道菜中的巔峰,實際品嘗了一下,才知道他低估了她。

    菌菇湯是淺褐色的,不像是一般的菌菇湯那樣寡淡,反倒是香濃的感覺。一口下去,不同菌菇的滋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相輔相成,豐富的鮮美。

    而這道藍莓山藥泥——

    他那藍莓盆栽,是隨便種的,並沒有怎麽精心照顧。這藍莓果實雖然能吃,但是未免有些酸澀。

    為此,裴宴先將藍莓用滾水煮了幾秒,去除裏頭澀味,又格外多加了一些蜂蜜,不會顯得過於甜膩的同時,又中和了藍莓的酸味。

    藍莓醬酸甜適中,包裹著細膩的山藥泥,在嘴裏化開,吞下去之後,甘甜清香的滋味還留在嘴裏。

    看陳師傅大口大口吃的模樣,就知道他對這三道評價不會低。

    果然他擡起頭,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合格了。”

    陳師傅幾乎對裴宴有些佩服。

    這樣小小年紀,竟能有這般手藝:“這三道菜,哪怕是雞蛋裏挑骨頭找錯處,我也隻能說出,這素鱖魚的番茄醬不夠濃鬱——但這是番茄醬的問題,不是你的問題。如果你能自己熬番茄醬,味道應該能更好。”

    靜羅剛才看張師傅和光悟接連折戟,滿腦子都是“完蛋了”,這下真的找不到代班廚子了。

    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高興得要命:“哎呀,裴施主,你年紀輕輕,竟然除了一般的菜,素齋也做得這麽好!”

    光悟因為裴宴剛才分了他一碗藍莓,對她印象可好,聞言也為她高興。

    唯獨張師傅,簡直可以用“大驚失色”形容。他不可置信道:“怎麽可能!”

    “我看,你是故意包庇這丫頭吧?”張師傅指著陳師傅說,“剛才還允許她用藍莓盆栽,現在更是胡說八道!”

    光悟剛才就看他不爽,現在忍不住道:“你倒不說,你搶走了大部分食材,故意隻給裴施主留下一點,這難道不過分?再說,你要是不信,自己嘗嘗啊!”

    “不用你說,我自己也會嘗。”張師傅拿起筷子,狠狠地夾了一筷子素鱖魚。

    舌尖和素鱖魚接觸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如果說,剛才光悟的手藝,還能讓他掙紮一下,說出“不過如此”的狡辯。

    裴宴的手藝,就好像一座山壓在他的頭上。

    他站在山底,眼前是一座高峰,遙不可及。

    怎麽可能,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麽會有這種手藝?

    差距過大,甚至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靜羅和光悟剛才就被裴宴的菜饞到,現在也拿了筷子去嘗,也被狠狠驚道。

    光悟:“裴施主你這菜也太絕了!”

    靜羅更是震驚,他嘗過陳師傅手藝,裴宴的手藝雖說還略帶一絲青澀,但已經跟陳師傅不差多少。

    這姑娘才幾歲啊?

    果然無論什麽領域,天才和凡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

    更別說天才多半付出過不少努力。

    張師傅魂不守舍地離開,靜羅則將裴宴叫到一邊,跟她談接下來的事:“裴施主,你每周隻需周六白天來一回,至於待遇這個……”

    裴宴看他一眼:“我記得方圓寺在高鐵站、飛機場最顯目位置都有四五塊燈箱和ed大屏,我各要一塊。另外,方圓寺門口售票處、以及閘機頂上宣傳潯陽市其他景點的位置,也各給我一塊。”

    現在是靜羅求她,而不是她求靜羅,她自然要給自己爭取最大利益。

    靜羅愣住,裴宴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高鐵站、飛機場的廣告位要跑不少手續,而售票處、閘機處的廣告位可是能帶來不少收益的。

    見靜羅明顯露出猶豫神色,裴宴淡淡道:“您要是覺得不行,那就算了。少開一個白天的店,我能損失好幾萬。”

    討價還價的要點,要讓對方認為,你並非非他不可。

    算了?那怎麽行。

    裴宴不來,他上哪去找第二個能讓陳師傅認可的廚子?

    靜羅一咬牙:“這樣,你周六,先來試做一天。如果客人反響也很好,這些條件,我都答應。”

    跟靜羅商量完,裴宴接到裴珠她們電話,問她上哪去了。

    電話裏解釋不清楚,怕她們擔心,便加上聯係方式,略一點頭,先行離開。

    靜羅略帶疲憊地嘆氣。

    本以為這麽個年輕小姑娘,還能討價還價一下,沒想到裴宴如此強硬。

    想想也是,她雖然年輕,但可是目前潯陽最紅餐館之一,裴氏食府的老板。

    這可不僅需要高超的廚藝,也需要一定的經營手段,這姑娘本就不是簡單的人。

    這回也確實是他們有求於人,對方要的條件高一點,也沒辦法。

    就好像,若非陳師傅是素齋界的泰鬥級人物,隻有他們方圓寺捧著的份。如果不合他意惹,說不定陳師傅就不顧前方丈的情麵出走了,靜羅也不至於非得照他的要求,找個代班的廚子還得這般折騰。

    好在,因為他心裏對這種手藝人還是很尊敬的,再怎麽折騰,也隻是心累,倒也沒太多怨言。

    靜羅多嘆了幾口氣,很快放寬心。

    回過頭,卻看到個意想不到的人影。

    那是個七十歲上下,須發皆白,麵容慈悲,簡直像是“高僧”“大師”之類詞語化了形的老和尚。

    靜羅愣了一下,很快回神,快步迎上去:“了空師伯,您怎麽出來了?”

    這位了空方丈,是方圓寺最出名的高僧之一。

    二十幾年前,他的師弟,也是前代方丈,了言法師因故圓寂。

    當時方圓寺沒有更加德高望重、適合方丈一職的人,盡管他其實覺得這方丈位置很麻煩,但還是接過這個職位。

    現在年紀上來,寺裏大部分事務都交給靜羅等人處理,平日裏都獨自靜修,很少能看見他人影。所以靜羅見到他,才十分驚訝。

    了空雙手合十,眯眼念了句“阿彌陀佛”:“隻是興之所至,出來走走。你不用顧及我,做自己的事就是。”

    說著,就往齋菜館裏走去了。

    靜羅撓了撓頭,他知道了空跟陳師傅是老相識,大概是去敘舊,不欲多加打擾。

    正好光悟過來找他,說雖然沒得到陳師傅認可,不過他很喜歡方圓寺環境,希望來這邊修行,同時可以在齋堂那幹活。

    光悟手藝好,說不定能帶動齋堂那邊客流,靜羅自然樂意,便帶著他去辦手續。

    裴宴做的三樣菜,被靜羅他們搜刮完畢。

    陳師傅洗完剩下碗出來,就見到了空。

    他不發一言地折回去倒了兩杯茶,跟了空去庭院石桌旁坐下,問道:“你怎麽出來了?”

    了空閉上眼:“想著看一眼少一眼,就來看看你。”

    陳師傅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了空睜開一隻眼,盯著他看了幾秒:“你那事,還是沒跟靜羅說?”

    陳師傅說:“隻是四五個月,靜羅已經愁得頭發要變白,我怎麽也開不了口。”

    了空又將眼睛闔上:“先是了言,現在又是你,也不想想我這老東西的心情。”

    他們三人是自幼相識。

    了空了言從小出家,陳師傅則是跟著在方圓寺做素齋的父親,天天跟他們這些個小和尚混在一起。

    就這麽從小玩到大,三十多歲時,陳師傅已經拿了好幾個獎項,本想憑著自己的手藝,出去闖蕩闖蕩。不料臨行前一次意外火災,當時年紀輕輕,憑借著天賦剛剛獲得方丈一職的了言為了救他,自己吸入過多濃煙而死。

    陳師傅帶著愧疚,從此一直留在了方圓寺。

    了空勸過他,說了言肯定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把他困在這裏。但陳師傅卻從來聽不進去,一直到現在……再想出去闖蕩,也沒機會了。

    了空道:“你要是為靜羅著想,就該收個徒弟。”

    陳師傅望著遠處搖頭:“我的手藝,隻能傳給最合適的人。”

    他之所以這次要求如此苛刻,希望找到能讓他認可的人,也是出於這個理由。

    “那女孩子可不算合適。”

    “你是說她沒法經常來?那不是問題。”他隻是想有人記得他的手藝。

    磨煉了一輩子的手藝食譜,若是一個人都不記得,那也太過寂寞了。

    “不是這種不合適,”了空轉了轉手上佛珠,嘆息道,“那孩子的命格,怪得很吶。”

    陳師傅看向他,他知道,了空是個切切實實的高僧。

    不過,這高僧,跟那些誌怪小說裏降妖除魔、算破天機的形象有很大差異。

    曾經為了跟他這個唯物主義者解釋,了言還用了種很科學的說法:“高僧的天賦,大多是與生俱來的,能看見人身上的一些能量場,也就是玄學說法的‘氣運’‘命格’之類。”

    至於鬼神之類,雖說了言沒有明說,但陳師傅直覺,這些東西,都是不存在的。

    “怎麽個怪法?”

    “饒是我,也沒法完全看透,隻知道,裴宴想活到你這年紀,都極難。”

    了空闔眼轉頭,精準看向裴宴所在位置。

    那孩子,似乎被人奪走過命格,本是格外早夭的命。但不知遇到了什麽機遇,得到了逆天改命的機會。

    然而逆天改命,哪裏是容易的事?

    實在是個苦命的孩子。

    他想說些什麽,卻忽然覺得眼睛劇烈刺痛,嘆息一聲:“天機不可洩露,你這手藝怎麽個傳法,再多想想吧。”

    裴宴回去,先跟裴珠何嬸解釋了下她消失的這段時間幹什麽去了。

    兩人聽說她短短一兩個小時內,跑去通過了個測試,不出意外,以後隻需每周六去一趟,就能換回來好幾個位置絕佳的廣告位,都驚呆了。

    裴宴讓她們先驚著,自己去官博發了個公告,把固定休息日改成周六白天。

    微微一嘆氣,本以為每周還能摸一個白天的魚,現在這“休息日”,指不定要比平時還要忙些。

    不過如果能真換到她想要的那幾個廣告位,那還是值得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周六她得表現好才行。

    回去先思考菜品。

    盡管這次測試隻需要做一菜一湯一甜品,但是實際營業,還需要另兩道菜。

    琢磨了一晚上,最後定下來東坡素扣肉、油門方竹筍這兩道,都是她從前給太後做慣了的,對味道很有信心。

    周五晚上抽空試了下菜,周六清早就到了齋菜館。

    繞進去的時候,看見門口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過來接她的靜羅說:“昨天我們在方圓寺官博說齋菜館恢複營業,這些香客都是看到官博,過來排隊的。”

    裴宴略一看,發現這排隊的,竟比每天裴氏食府前還多不少。

    要知道,方圓寺才剛剛宣布恢複營業,況且這裏麵很多人應該知道,哪怕排了,也不一定能排到。

    不愧是全國知名好吃的素齋,就是不一樣。

    到了後廚,跟陳師傅打了個照麵。

    裴宴本以為陳師傅不會來,驚訝了一秒,才打了個招呼。

    陳師傅略一點頭,打量裴宴幾秒。

    了空雖說“天機不可洩露”,但也提到一兩句裴宴恐怕是難能長命的命格。

    他一時也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多觀察觀察裴宴,看看她究竟值不值得他忽略這些不利因素,將手藝全教給她。

    裴宴以為陳師傅是單純監工,擔心她砸了他招牌,也沒怎麽在意。

    方圓寺已經幫她采買好食材,裴宴檢查了一下,發現品質都極好:“這食材是誰去買的?”

    過來幫忙端菜的小師父道:“是新來的光悟師弟買的,本來他也想來幫忙,不過因為要回原來的寺裏辦手續,才沒法過來。”

    這光悟小師父還真有點本事,性格也好。

    裴宴甚至都有點動了收徒的心思,她當初做尚膳時候,手底下也是有幾個乖巧的徒弟的。

    可惜,他是個和尚,隻能在廟裏頭做素齋。

    心裏默念一句“可惜”,前頭已經開始點單,她便也開始做手上的菜。

    東坡素扣肉,本質就是紅燒冬瓜。

    冬瓜去皮去瓤,切成紅燒肉大小的方塊,焯水後放在一旁備用。

    熱鍋下切段的黃花菜和羊肚菌爆香,加入醬油炒上色後倒入沒過配菜的水,放入冬瓜,直到冬瓜變成深紅色,醬汁也變得濃稠,再加入一點鹽調味。

    煮冬瓜的同時,裴宴拿出在水裏浸泡過,已經去除澀味的方竹筍。

    大衆想法裏,筍是冬天和春天的最好吃。

    這確實沒錯,不過,這方竹筍,卻唯獨秋季最為美味。

    方竹筍切塊後焯水,熱鍋冷油炒出糖色後,下入竹筍,炒至金黃。

    再倒進生抽老抽,翻炒均勻後倒入熱水熬一會,等湯汁收幹,便能盛出裝盤。

    正檢查一旁素鱖魚炸得如何,突然聽到一陣喧嘩,似乎是前麵客堂傳來的。

    裴宴略一皺眉,跟領完人就在後頭蹲著,正尋思著趁機蹭個飯的靜羅對視一眼。

    靜羅直起身,叫小師父去問問怎麽回事。

    客堂內。

    呂遊作為“罪魁禍首”,看著周圍的一片混亂,默默地縮了縮頭。

    呂遊人如其名,是個全網兩三百萬粉的旅遊博主。

    旅遊博主各有各的特色,他的特色就是——玩得特別仔細。

    每到一個新城市,他都會把各種知名景點都玩個遍,並且給出相應的評分和推薦語。他的旅遊視頻,本身就是個大型攻略,關注他的粉絲如果想去同一個城市玩,直接照抄就行。

    一個禮拜前,他就準備來潯陽玩。

    結果剛做好攻略,就得知方圓寺素齋館因為師傅意外受傷,要暫停營業一段時間。

    方圓寺的素齋館可是方圓寺,乃至整個潯陽旅遊業的招牌之一,錯過的話,他的視頻就不完整了。

    呂遊頗有點強迫症,本以為來潯陽的計劃得推遲到師傅傷好後,沒想到峰回路轉,素齋館又恢複營業了。

    大概是因為師傅還沒恢複完全的原因,隻周六營業一個白天。

    昨天看到素齋館官博,他立馬就定機票就飛了過來,在最近的旅館睡了個囫圇覺,早上三點就舉著自拍杆過來排隊。

    雖說清早排隊的遊客不少,但是像呂遊這麽拚命的沒幾個。

    他自然而然搶到了位置,因是旅遊博主,所以習慣性地問端茶倒水的小師父了幾個方圓寺相關問題,隨後忽然想起什麽:“齋菜館的師傅不是骨折,怎麽好這麽快?”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靜羅暫且沒宣布今天做菜的師傅是臨時代班的,打算等一切定下來再說。

    畢竟他和裴宴還沒有談妥,要看看今天客人們是否滿意,如果客人滿意的話,後麵再公布,也不會有什麽反對聲音。

    反正現在換季,換個新套餐也不奇怪。

    然而小師父不知道這一點,撓了撓頭,實話實說道:“今天做飯的不是以前的陳師傅,是新請來的師傅。”

    他沒有壓低聲音,周圍不少人都聽到這話。

    一時舉座皆驚。

    在場的大家,要麽是辛辛苦苦清早過來排隊,要麽就是提前半個月就已經預訂過,現在聽說終於預訂可以用上,忙不疊跑過來的,都很不容易。

    大家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方圓寺那位據說是素齋泰鬥級的陳大廚做的素齋嗎?

    現在可好,你跟我說換了個師傅?

    這哪還得了。

    “他娘的,要是知道換了師傅,我就不來了!”

    “四點鐘就過來排隊,浪費我時間!”

    “你們隻是來排隊而已,我可是專門坐了四小時飛機過來的。日你媽,退錢!”

    一時間群情激奮,還有坐了十個小時火車過來的客人因太過憤怒,直接把餐具都砸碎了。

    靜羅聽小師父說完前麵情況,擦了下腦門上的汗,忙不疊出去:“大家冷靜一下,代替陳師傅做菜的,是我們專門請來的,裴氏食府的小老板,廚藝也很強,不比陳師傅差。”

    靜羅本以為這麽一說,情況能瞬間好轉。

    不料雖說沒剛才那般群情激奮,但大部分人隻是麵麵相覷:“裴氏食府?什麽玩意?”

    “我好像聽說過這名字……這家不是賣酒的酒坊嗎?”

    “哦對對對,賣白葡萄酒的!”

    裴氏食府在潯陽本地很紅,但是也遠沒到家喻戶曉的程度。

    雖說之前上過幾次熱搜,但看到的還是少數人。況且這段時間在網上,酒水的熱度更是壓過飯菜。

    在場的基本都是全國各地跑來的遊客,哪怕聽說過“裴氏食府”,也以為是賣酒的。

    人群討論了兩句,請來的廚子竟然是個賣酒的?

    一時間更加不滿,就當靜羅滿腦袋冒汗的時候,忽然,一陣香味從後廚的方向傳來。

    那是一股濃鬱的、誘人的香味。

    比一般的葷香稍微淡點,但誘惑力半點不差。

    本來還在吵鬧的客人們中,有人動了動鼻子:“什麽東西這麽香?”

    不說還感覺不到,一說大家都開始左顧右盼:“是啊,好香啊!”

    “難不成是那個裴什麽的做的菜?”有人疑惑道,“可她不是賣酒的嗎?”

    正當大家疑惑的時候,端菜的小師父端著三份套餐過來:“01到03號的施主,秋季套餐來了!”

    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灌注到01到03號客人身上。

    03號客人呂遊:“……”

    他默默探出頭,舉手:“我就是03號。”

    呂遊感覺,自己哪怕是作為博主,去參加一些活動的時候,似乎都沒獲得過這麽大的關注。

    周圍人都直直地盯著他,準確來說,是盯著他眼前的菜。

    小師父把套餐給他擺上:“鬆鼠素鱖魚、東坡素扣肉、油燜方竹筍、菌菇湯還有藍莓山藥泥,都齊了哈。”

    套餐擺上,那股子香味就更加濃鬱。

    呂遊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看向眼前這幾道菜。

    兩道仿葷菜看上去能以假亂真,如果不是小師父刻意提,他還以為這是真的鱖魚和扣肉。

    油燜筍鮮紅油亮,菌菇湯一看就很鮮美,藍莓山藥泥也十分誘人。

    他剛才雖然沒像一些客人那般群情激奮,但也心生不滿,覺得方圓寺這回不是糊弄人麽。

    現在那種不滿倏然消失,甚至顧不上去管周圍人都兩眼瞪瞪地盯著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先夾了一筷子最感興趣的鬆鼠素鱖魚,放入口中。

    嚼吧嚼吧。

    周圍人被這菜搞得有點饞,紛紛問他:“怎麽樣?”

    “小哥,這好吃不?

    “你咋不說話,難不成其實不好吃?”

    就當周圍人産生懷疑的下一秒。

    呂遊忽然把整盤子素鱖魚都拖過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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