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鑫負手站在城頭，淡然說道：“班大人的理財善政之能，甄某已經領教。若是班大人能在這次危機出，保住城中大半百姓不失，甄某願將江南一省之地托付於班大人。”
    班度苦笑著說道：“班某何德何能……”
    “我隻看結果，不管你用什麽樣的手段。”
    “當真？哪怕我卑躬屈膝？”
    為了百姓，卑躬屈膝又有何妨？不過我並不認為以你這老頭的膝蓋，可以打動鐵穆耳的手下而放過城中的百姓。甄鑫緩緩地點頭。
    噗通——
    班度對著甄鑫跪倒在地，頓首道：“求甄公子，救救全城百姓！”
    甄鑫噝地抽了口冷氣，不得不側身避開，佯怒道：“你什麽意思？”
    班固哽咽道：“班某死則死矣，不足掛齒。可憐全城百姓，何其無辜！班某知道甄公子，不貪財、不戀權、不畏王公貴族，卻心係天下蒼生、一心為民。隻求公子垂憐……”
    這馬屁拍的……甄鑫悠悠地歎了口氣。
    雖然總是提醒自己不能小看天下人，今日卻又在此人麵前栽了個小跟鬥。
    “先起來吧。”甄鑫依然側身，伸手虛扶。
    班度倒也不為已甚，順勢起身，拱手說道：“班某願為甄公子帳前一小卒，竭盡所能，護此城百姓安全。”
    一口大鍋被這廝生生扣下來，讓甄鑫躲都躲不得。
    西北商道雖然重要，但若是讓甄鑫拿命去填，那必定得不償失。
    但是，他可放棄這條商道，卻絕對無法漠視漢中百姓的安危。
    畢竟若不是自己，這些百姓也不會成為官軍泄憤的對象。
    自己已經被官府定性為賊匪，卻不得不想辦法去挽救可能被官軍殘害的百姓，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班度低眉順眼，卻滿臉堅定。
    無論是故作姿態也好，投機取巧也罷，既然此人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決心，那就打吧！
    漢中城的民心確實可用，可是光憑可用的民心，是不可能打得贏這一仗。
    一聽說有蒙古騎兵要來，城內便跑走了數萬人。
    這座無防可設的城池，自然也擋不住驚惶失措的百姓。剩下的，或是自稱要與漢中共存亡，或是無處可去者，或是心存僥幸者，全都亂成了一團。
    不過，越是這樣的混亂時候，才能顯示出日月島“鈔”能力的作用。
    全城留下來的官吏、軍卒，即日起一天五薪，現銀支付。
    優先保障這些人的婦孺子女安全，將其轉移到後方的城固、洋州等地安置。
    同時，在城內征召雜兵。負責給守卒打下手，搬運物資，以及維持城中秩序。
    半日內，便有近萬壯漢入選，因為給的報酬實在讓人無法拒絕。
    八千雜兵被撒出城外，從距城十裏之外，開始在路上瘋狂挖坑。
    這種不需要技術，隻要埋頭苦挖的活，最適合這些沒經過任何培訓的雜兵。一夜過後，漢中城往西北方向的道路上，便密布了十數萬個深不過尺、各種歪扭的小坑。
    若是來場雨，戰馬想通過這條道路，基本上隻能靠爬行。隻是這個季節指望不了雨，也看不到下雪的希望。於是，火藥就便安排上場。
    但是，這些依然遠遠不足以阻住官軍的鐵蹄。
    漢中所在地，是個狹長的盆地。自北向南有兩條道路可通漢中，一是自郿縣經武休關抵褒城、漢中的褒斜道。雖然還未查察到有奉元路的兵馬參與此次攻擊，甄鑫還是在武休關上安置一小支部隊，作為防備。
    另一條便是祁山道與陳倉道在略陽匯合之後，再經勉縣定軍山抵達漢中。這也是六盤山兵馬唯一可以通行的道路。
    是以，欲守漢中，必守定軍山。
    這也是當年蜀魏大戰，黃忠陣斬夏侯淵之地。
    可是以日月島如今的兵力，想在定軍山擋住敵兵，依然是件完不成的任務。
    但是，甄鑫還是讓一千西北明軍，駐守定軍山。
    不包括漢中城內的三千守卒與新召的雜兵，不算從江南正急奔而來的援軍，甄鑫手頭可以動用的人馬，隻有護送他來到漢中的一千西北明軍、三百漢水閣與商隊的護衛，以及一直呆在漢中養傷的賀勝及其百餘手下。
    養好傷的賀勝與他的手下，不願意回雲南繼續投奔梁王，更不甘心就地解散各自回家。對於甄鑫的招攬，既沒接受又不拒絕。甄鑫隻好以高寧的名義，將其聘為“客卿”，相當於花錢為高寧請了一支雇傭護衛隊。
    這讓苟榕有點不滿，卻隻能暗戳戳決定開始攢私房錢，準備也給自己請一支這樣的傭兵。
    如此出門，實在是太有麵子了！
    讓苟榕更加不滿的是，高寧因此得以留在了漢中。不過，挨了阿黎兩巴掌之後，苟榕也隻能乖乖地與甄娘子一起，先去杭州。
    憑著物盡其用、人盡其才的原則，甄鑫將漢中這一戰，全權交給了賀勝。
    賀勝倒也不再客氣，泰然接手防務。
    他的一百二十個手下在第一時間被撒出充為斥候。這些曾經的怯薛兵，依然沒有失去他們的武勇與鬥誌。甫入戰場，便將南下的官軍斥候幾乎清理殆盡。
    也趁機收獲了許多詳盡的情報。
    關於六盤山駐軍的現狀，晉王甘麻剌的分兵，領軍南下的蠻子台，一時間便了解得一清二楚。
    得知鐵穆耳領兵東去，賀勝陷入沉默。
    “擔心留在上都的賀將軍？”甄鑫問道。
    賀勝不得不點點頭。
    作為上都留守，因為兩個兒子一個被怯薛軍除名，另一個卻投了日月島，賀仁傑早已被剝奪了兵權。
    雖然甘麻剌東去，目標隻是占領上都，未必會針對孤守於上都的父親。可是誰也不敢保證，一向厭惡漢人的甘麻剌是否會先砍了父親，以警告其他的漢人將士。
    “放心吧，早已派人去上都安置賀將軍一家老小。”甄鑫微笑道。
    賀勝大喜，起身拱手稱謝。
    甄鑫卻摁住他說道：“別謝我，這是賀威自己去安排的人手。”
    賀威啊……賀勝臉上露出苦笑。
    沒想到，不僅是自己，連父親與自己在大都的妻兒，都得靠那個弟弟來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