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後事無憂，賀勝便將全部心力重新投入到這場戰爭之中。
    但是，即便是久經戰陣的賀勝，在敵我兵力相差了五六倍、且無城可守的情況下打贏這場戰爭，也是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我最多隻能守住三天。”賀勝正色說道。
    “三天？從現在開始算嗎？”
    “自然是從蠻子台兵馬進入興元路開始。”
    “也行。”甄鑫問道：“要不要把賀威的兵馬調過來。”
    賀威的主力部隊，還在臨洮，就算日夜兼程極速趕來，估計也剩不下多少戰力。賀勝搖搖頭，並未多問三天後甄鑫是否還有援軍前來，將手指頭往地圖上敲了敲，說道：“讓他，先攻天水。”
    五個月之前，天水駐軍因為參與圍攻日月島軍受到報複，整座軍營付於一炬。不過日月島軍並未痛下殺手，還留著千餘將兵。
    天水官府四處籌措錢糧，好不容易才重新補齊兩千兵額。可是蠻子台剛剛離開六盤山，便征調了一千五百兵馬隨之南下。
    如狼的蠻子台前腳剛走不過一天時間，似虎的兩千西北明軍又殺了過來，再次輕鬆擊潰天水駐軍。
    這一次，西北明軍再未留手。除了殺光這剩餘的五百士兵之外，將天水城中所有的蒙古人與畏吾兒官員盡屠而去。
    而後，便不緊不慢地尾隨蠻子台軍，迤邐南下。並通過斥候，不斷地向蠻子台軍進行宣傳攻擊。
    “天水軍再次被打垮，天水城被洗劫，你們的家都沒了……”
    “幫蒙古人打漢人者，不得好死……”
    “投降者，給田給地。殺一蒙古將領者，賞十金。殺一畏兀兒兵者，賞金翻倍！”
    雖然根本就不擔心這兩千兵馬會對自己的後路產生威脅，蠻子台依然被搞得不勝其煩。
    為什麽殺畏兒兵的賞金，會比蒙古人還高？
    自己軍中，畏兀兒兵不少，但也沒有蒙古兵多，他們更值錢嗎？
    有一萬兵馬在手，給他多點的時間，蠻子台自信可以掃清盤踞於西北的所有日月島勢力。不過他領兵南下的目的，可不僅於此。
    能堵住甄鑫最好，堵不住也不能空手而回。所以，蠻子台盯住了如今已成陝甘首富的漢中城。隻要占住這座城池，不僅可以截斷日月島軍前往西北的通道，還可以憑借漢中雄厚的財力，養出更多的兵馬。
    到時，晉王一旦成事，自己便可率兵響應。向北可輕鬆攻取陝甘，向南則隨時可取四川、襄樊。
    有四川與襄樊為後盾，順江而下再取江南，便易如反掌。
    是以，蠻子台打算在抵達漢中之前，沿祁山道一路征招兵馬。天水、西和州、成州、略陽，直到將自己兵力擴充至兩萬人為止。
    這些地方駐軍良莠不齊，正常情況下蠻子台根本就看不上。但是，矮子裏總能挑出高個頭，好的留下，差的便拿來當消耗品。到時兵臨漢中，若遭遇反抗，便直接用這些人來堆垮漢中。
    哪想到，剛出天水便被惡心了一把。
    聽到天水淪陷的消息，一千五百個天水兵，個個恨不得扭頭便回天水。
    對於這些人的期盼，蠻子台可以裝作沒看見。但是對於他們閃爍不定的而生出畏懼的眼神，蠻子台卻已經知道，這些人已經成為了軍中不穩定的因素。
    強行將其帶走，未必能激起他們作戰時的勇氣，一不小心卻很可能會被其咬上一口。
    而軍中絕大多數的蒙古與畏兀兒兵，更是視之如毒蛇。生怕自己變成這些人手中的賞銀，恨不得直接先將其拍死再說。
    兩軍保持著近五十裏的距離。蠻子台停，後麵便歇著。蠻子台走，後麵便起身跟上。蠻子台回身追擊，後麵轉頭便跑。
    無可奈何之下，蠻子台隻能將所有的天水兵扔下，給他們留下一道堵住身後敵軍的命令之後，加速南下。
    一千五百兵，未戰先潰。待到西北明軍追上之時，路上隻剩下了三百餘真心請降的士兵。
    天水至勉縣，隻有五六百裏路程，全速行進也不過兩天時間。
    但是行至西和州時，蠻子台便發現自己已經瞎了！
    撒出去的遊騎斥候，隻要離開主力部隊超過五裏，便一去而不返。
    對方斥候的單兵作戰能力，堪稱恐怖！
    這樣的人，在任何一支軍中，都是足以擔任百夫長甚至是千夫長的存在。對方竟然隻是將其當作斥候使用！
    哪怕蠻橫如蠻子台，也不得不緩下行軍的速度。直覺告訴他，前方必然有埋伏在等著自己！
    蠻子台卻無從知道，這支正在設伏的兵馬來自何處。
    如果隻是興元路官府糾合其他周邊的駐軍而形成的兵力，蠻子台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可若來的是江南的日月島軍主力，又該如何應付？
    蠻子台第一次對漢中之戰，生出一絲疑慮。
    不過退兵是不可能，最壞的結局是得付出比預想中更大的代價。
    反正有八千兵馬都是來自六盤山駐軍，哪怕把這些人打光了蠻子台也不會太過心疼。
    是以，蠻子台雖然緩下了行軍的速度，卻依然向漢中方向堅決挺進。
    兵過勉縣，前方便是定軍山，離漢中不過七十裏。
    遊騎終於傳來了有用的訊息，定軍山上，營寨聳立，旗幟飄揚。
    隻是無法探清，這營寨中到底有多少敵兵駐守。
    這是最壞的情況！
    暮色中的定軍山，如臥虎盤踞。
    餘暉間，山腰營寨前還殘存著一個破落的擂鼓台。不見一人，卻讓蠻子台似乎感覺到有無數的士兵正隱於鬆濤之間，冰冷地打量著自己。
    山道自擂鼓台蜿蜒而下直至山腳。
    一塊突兀的巨石，便橫在山道的入口處，如同一隻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怪獸。
    巨石之上，有四個猩紅的大字。字跡顯得蒼桑而古舊，卻被人描上了新紅。
    “上麵，寫著什麽字？”蠻子台指著四個漢字問道。
    有識字的漢兵，已經在低聲嘀咕道：“漢室孤忠……”
    言語之中間，難掩震驚與向往。
    漢室孤忠？
    蠻子台朝巨石呸了口唾沫。
    隻憑這幾個字，就得屠了漢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