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子台隻能在距定軍山以西五裏之處，安下營寨。
    雖然還未能探查到其他的敵兵，但是蠻子台估計定軍山周邊，必然有某支賊敵已經悄然埋伏，隻等他越過定軍山之後，便會發動圍攻。
    所以，設立於半山腰上的這個營寨，無論如何都必須拔除！
    讓騎兵仰攻山寨，無疑是件為痛苦的事情。
    山道不算狹窄，可供兩馬並行，卻布滿石階。這石階，便是騎兵最大的障礙。
    一支來自六盤山駐軍的千人隊，化為步卒，被驅上山道。未及一半，便有滾木隆隆而落。
    驚叫聲中，壓死砸死撞死近半。
    殘肢斷軀、碎肉鮮血，立時鋪滿山道。
    押陣的蠻子台心裏不由懊惱，應當將天水兵帶來，由他們作炮灰是最合適的選擇。
    但是現在，隻有繼續驅使六盤山駐軍，再次攻向山寨。
    這一次，滾落的山木明顯稀疏了許多。
    蠻子台見狀大喜，看來自己急襲而至，並沒有給對方留下太過充足的備戰時間。
    “再上一支千人隊！”蠻子台令道。
    親兵有些猶豫。
    “怎麽了？”蠻子台皺眉問道。
    “這樣消耗六盤山的兵力，會不會出問題？”
    “要不，你上？”
    “不、不……我的意思是，不要一下子派這麽多人上去，慢點來……”
    蠻子台搖搖頭，說道：“不能在這裏耽誤太長時間，否則必定生變！”
    戰鼓擂起，又一支千人隊猶疑不定地拾級而上。
    “讓他們快點！”蠻子台不耐煩地叫道。
    啪啪——
    鞭子響起，伴著一陣怒吼與不滿的回應聲，這支千人隊加速了登山的速度。不多時便越過死傷慘重的第一支千人隊，以及作死傷慘重狀的第二支千人隊，逼近擂鼓台。
    咻咻咻——
    弩箭如夏日的暴雨一般，突然降落。不過再大的暴雨也淋不死人，箭雨卻可以輕鬆地收割這些士兵的生命。
    慘叫聲中，士卒如鋸了嘴的葫蘆般骨碌碌地滾下山道。
    連著一些正躲在山道邊休憩的傷兵，也被帶著往下滾。
    山道之旁、巨石邊緣、鬆林之上，紛紛冒出一支支精光閃閃的鋼弩。
    持弩的士兵，兩人一組，一人五弩。一個負責射擊，一個負責上箭，持續不斷，連綿不絕。
    箭雨一口氣，便下了一刻鍾不止。
    除了跑不動的，所有官軍抱頭鼠竄而下。
    山道旁，又冒出兩支持刀十人隊，從容地收割著滯留於山道之上傷兵的性命。
    大意了……蠻子台心裏掠過一絲焦躁。
    自己縱橫草原半生，最煩的就是這種必須要攻城拔寨的戰役。
    即便能贏，其過程也讓人覺得不爽利。
    第四支派上的五百士兵變得謹慎了許多。兩人一組，一人手持臨時紮好的木盾，一人張弓以待。
    為了堅定攻寨的信心，蠻子台在其中夾雜了一百個珍貴的蒙古兵。
    五百人交錯而上，彼此之間拉開距離，以防止被大麵積的弩箭攻擊。隻要發現山道旁稍有動靜，弓箭便疾飛而去。
    然而，埋伏於山道間的敵兵，似乎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直到過了擂鼓台。
    彩旗依舊飄揚的營寨，大門洞開，見不到一兵一卒。
    在蒙古兵的驅使之下，四百六盤山駐軍，個個縮著腦袋踏入營寨。
    這營寨看著雄勁，其實不大。不過十數息之間，便已搜索完畢。
    守寨的將士，竟然已經全部自後山逃離！
    正怔神之間，卻隱隱有“滋滋”的聲音響起，如同山間的小精靈，正在看不見的角落中快速地跳動。
    又有輕煙自地縫中冒出，帶著一股令人膽戰心驚的硝煙味。
    山寨之中，埋著火藥？
    轟——
    好不容易攻入山寨的這些士兵，還沒來得及湧出勝利的喜悅，便被這聲爆炸將三魂七魄轟去了一半。
    然而，這隻是開始。
    轟轟轟——
    如天降旱雷，如地龍翻身。隆隆的轟鳴聲中，連山下的官軍一時都失去了聽覺。
    山石橫飛，夾雜著讓人聽不清的慘叫。
    整座營寨，被轟為平地。
    隻有滾滾的煙霧，籠罩其上，久久不散。
    望著營寨之後，茫茫鬆濤之間時隱時現的賊兵，蠻子台臉色鐵青。
    一萬士兵，死了近千，傷了兩千餘，結果隻得到一座空空的營寨。沒有得到一粒糧食、一支弓箭。
    甚至於，沒有殺死一個賊敵！
    而且為了防止賊兵重新占據這座營寨，從後路對自己發動夾擊，他至少還得留下兩千人馬駐守於此。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死傷的士兵之中，隻有一百個是自己的嫡係部隊。
    可那些，全是跟隨自己多年，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蒙古勇士。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炸死在這裏！
    這仗，怎麽會打成這般模樣？
    蠻子台心裏憤懣難耐，卻又無從發泄。
    有了傷兵，便給這支隊伍帶來了無形的壓力。
    騎兵出征，最大的劣勢便是不可能攜帶過多的輜重。這支隊伍，每人也就準備了十天的糧食，這一仗便耗去了所有的藥物。
    接下去若再有人受傷，他們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傷員等死！
    援軍，是不可能有的。
    即使有，蠻子台也沒臉求援。
    唯一的出路，隻有一戰攻下漢中城！
    蠻子台重整兵馬，留下所有的傷員與一千人馬，在山腳下結個簡易的營寨。而後帶著剩餘的六千士兵，往漢中急襲而去。
    定軍山上隆隆的爆炸聲與滾滾濃煙，並未能傳至七十裏外的漢中城。
    但是一股衝天而至的肅殺氣息，卻已經讓全城陷入壓抑的氛圍之中。
    軍民依舊有序地進進出出，一刻不歇地布置防線，沒人有心情談笑，也沒人願意停下歇息。
    這些人，是在為他們的家園而戰！
    站在城門樓上，看著周邊早已頹敗不堪的城牆，高寧緊緊地拽著甄鑫的胳膊，輕聲問道：“咱們，能守得住吧？”
    “你應該問，他們可以攻得進來不？”甄鑫微笑回道。
    “有區別嗎？”高寧疑惑道：“那，他們能攻得進來不？”
    甄鑫兩手一攤，道：“不知道啊……哈哈哈……嘶！”
    “你……”高寧羞惱地掐住甄鑫的腰肉，重重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