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們倆身後的賀勝，冷峻的嘴角不由地勾出一絲笑意。
    “放心吧，有賀將軍在，漢中一定可以度過這次危機！”甄鑫輕輕地拍著高寧的手背說道。
    “賀將軍……”高寧微微扭過頭，瞥了一眼不動如山的賀勝，低聲說道：“賀將軍不是說，隻能保漢中三天時間嗎？”
    “三天，足夠了！”
    “那三天後怎麽辦？”
    “三天後，就得靠你了……”
    “靠我？”
    “到時我就把你拴個繩子，從城頭上掄下去，來一個砸死一個，來一群俺就砸死一群！”
    “你當我是什麽？”高寧怒道。
    甄鑫伸出的拳頭望空緊緊一握，豪氣萬千地說道：“永遠也逃不出我手掌心的小可愛！”
    “噗——”在甄鑫麵前從來不苟言笑的賀勝，再也崩不住地笑出聲來，隨即轉身，默默走下城樓。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賀勝知道甄公子還有後手，可是後手還沒到，強敵已經逼近城下，他卻依然可以談笑自如。這種氣度，讓賀勝不得不為之歎服。
    蠻子台的六千人馬一離開定軍山，賀勝便在第一時間進入距城外十五裏處的預設戰場。
    百多個斥候在將對方的遊騎截殺殆盡之後，順著特殊標誌的通道，七彎八拐地從密密陷坑之中，撤回漢中。
    轟隆隆蹄聲響起，相隔不過三四裏的敵兵，在憤怒的蠻子台催促之下，緊追而至。
    慘叫聲乍然而起，而後從點到線。奔在最前方的十幾匹戰馬，接連發出痛苦的哀嚎。
    薄薄枯草之下，密密麻麻的竟然全是陷坑！
    於是，人仰馬翻。
    前方的騎兵還來不及從倒下的馬身中掙脫而出，後方的騎兵又一湧而上。
    慘烈的撞擊，讓許多將士來不及發出呼叫，便一命嗚呼。
    後方察覺不對的騎兵，提韁縱馬，自道路兩側繞行，卻依然逃不過陷坑的摧殘。
    憤怒的情緒對於勝利，沒有任何的幫助！蠻子台不住地提醒自己，卻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怒吼。
    一不小心，瞬間又損失了至少五百的將士！
    而且，其中又有數十個自己的嫡係蒙古兵。
    蠻子台臉色鐵青，令道：“下馬！”
    騎兵被迫下馬作戰，這不僅是件很可笑之事，也讓全軍的士氣立時跌到了低點。
    可是以蠻子台現有的人手，想填掉眼前這數以萬計的坑洞，顯然根本不可能。
    六盤山的漢軍在前，有人持刀，有人張弓，有人還帶著在定軍山上紮好的木盾，神色凜然，小心前行。
    還好，隻有陷坑，雖然很密，小心點還是可以趟得過去。
    眼尖的，已看到前方約三裏之處，擺出四尊帶著鐵管的物什。
    正疑惑間，卻聽到“轟轟！”震天響起。
    這支下馬的騎兵頓時又是一片混亂。
    不過還好，隻有轟鳴，身邊並沒有如定軍山那般的爆炸發生。
    但是慶幸的心思還未消逝，卻見半空中飛來兩顆圓溜溜的鐵彈。“嗵！”地砸落於地，又微微一跳，而後似緩實急地滾向人群。
    擋者無不披靡。
    人還好，可以或跳或躲，馬卻根本不知如何閃避。
    於是原本就不太齊整的隊伍之中，被生生地犁出兩道令人頭皮發麻的血槽。
    “轟轟！”
    緊接著，又是兩彈砸落。
    慌亂的士兵，顧首不顧腚，紛紛拋下手中韁繩，各自閃躲。
    隻是滿地陷坑，鐵彈落下後，總會滾出一條詭異的曲線，總有人猝不及防之下便被鐵彈帶過，立時化出半身的爛紅泥。
    馬嘶人吼，亂作一團，在戰場上四處奔逃。
    哧啦——
    刀光閃過，作為監軍的嫡係蒙古兵，直接斬殺了數位抱頭鼠竄的漢兵，齊聲怒吼道：“攻上去，這是火炮，傷不了多少人！”
    前方的士兵硬著頭皮重新整隊，後方的馬匹卻無法承受這持續的轟鳴聲，紛紛掙脫韁繩，在戰場之上狂亂地竄動。
    卻有不少戰馬又踏入陷坑之中，引發更大的慌亂。
    作為第一支被日月島火炮摧殘的騎兵，賀勝深知這種武器對於戰馬的殺傷力。
    而正是因為了解戰馬，他也更加的清楚，該如何利用戰馬的弱點將火炮的殺傷力提升到極致。
    越是彪悍的戰馬，其實越怕這種它們沒見過的火炮。
    持續的轟鳴聲會讓戰馬陷入難以扼製的狂亂之中，當大多數戰馬開始發瘋的時候，這支騎兵離崩潰也已經不遠了。
    沒了戰馬的蒙古兵，可比沒了戰馬的漢兵更加脆弱。
    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賀勝在心裏早已對這種炮火有了應對之法。那便是提前對戰馬做好適應性的訓練，讓它們習慣這樣的轟鳴聲，並習慣於在轟鳴聲中與騎兵配合作戰。
    隻要手頭有十幾匹這樣的戰馬，突進至火炮跟前，便可瞬間擊潰炮兵。
    蠻子台畢竟也是個久經戰陣的統帥，一眼便看清了這幾尊火炮的弱點。無法移動、數量太少，而且肉眼便可以大致判斷出其軌跡。
    不過他沒有不怕炮聲的戰馬，隻能靠人命去填。
    於是，數支化為步卒的百人隊被迅速集結，以鬆散的隊型，歪歪扭扭地向四尊火炮衝去。
    才跑了不過兩裏地，便發現腳下已經沒了陷坑，全是硬地。這些士兵大喜，加速狂奔。
    斜刺裏，卻突然出現一支數十人的騎兵。
    提韁，加速，揮刀，一氣嗬成之間，便衝入數百步卒之間。殺人，如同砍瓜切菜。
    這一支騎兵，正是令蠻子台損失了無數遊騎的斥候兵。
    突前的漢兵，瞬間崩潰，漫山遍野地逃竄。
    即便有幸從這些斥候兵中逃得性命，他們也不敢再回到軍中，許多人就此一去而不見人影。
    轉眼之間，數支百人隊損失殆盡。
    火炮還在不緊不慢地轟鳴，自己的戰馬愈加狂亂，對方的騎兵卻可以縱橫自如。
    明明知道隻要越過眼前這些布滿坑道的區域，便可以憑著絕對優勢的兵力輕鬆擊敗對方騎兵，乃至一舉殺至漢中城前，偏偏就是邁不過這道坎阱。
    騎兵擋不住對方的炮火，步卒殺不過對方的騎兵。
    再這麽打下去，這支部隊必將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