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蒙古騎兵最擅長的戰術，殲滅蒙古騎兵，這讓李顯感覺到尤其的舒爽。
    官兵又分出兩千騎，以阻擋吐蕃兵的追擊。
    五千騎兵如狂奔的急流般衝向對方，未及一箭之地，又如疏雨般同時散開。
    敵兵剛射出一箭，這邊已是五弩齊發。
    而後疏雨倒卷，卷出漫天狂沙，向敵兵轟然砸落。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混著令人骨寒毛豎的慘叫。煙塵未落，戰場上已是一片殘肢斷軀。
    鮮血，於黃土之上，漸漸彌漫，抹出一幅令人不忍目睹的畫卷。
    五千吐蕃兵，倒下了四五百，其餘的隨著李顯毫不猶豫地繼續向東追擊而去。
    戰場上的殘局，則留給了剛剛跟上的西北明軍。
    ……
    江南終於出兵了！
    甘麻剌長舒了口氣，卻瞬間又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江南竟然從三處同時渡江北上！
    日月島軍缺兵，這是個不用置疑的事實。三路北上的兵馬，隻可能有一處是主力，那處主力便是自己要準備應付的目標。
    可會是哪一處呢？
    甘麻剌求助的眼神，望向坐在他對麵的完澤——這位受皇帝之令，率兩千怯薛兵南下的怯薛千夫長。
    完澤一家三代，皆出身於怯薛軍。其祖土薛是最早跟隨成吉思汗的土別燕氏人。其父線真曾為怯薛軍博兒赤，即掌飲食者，在忽必烈自立為汗後不久便受拜中書右丞相。
    完澤自幼入選太子府，與太子共同接受漢儒的教育，並深得其信任。
    長大之後，完澤便與太子真金一樣，除了一張大餅臉之外，全身上下充斥著儒雅的味道。為此，沒少被蒙古夥伴們嘲笑。
    真金逝後，完澤一怒之下加入西域平叛大軍。數年之後，帶著羅圈腿回來的完澤，終於成為一個彪悍且滿臉粗糙的蒙古漢子。
    尤其是被忽必烈重新征召進入怯薛軍為千夫長之後，便再也沒人敢輕視於他。
    如今聚兵於黃河北岸的部隊，雖然有甘麻剌的六萬兵力，其主力卻是完澤手中的兩千怯薛兵。
    這大概是有元以來，怯薛軍第一次離開皇帝身邊，正式進入戰場參與戰爭。
    完澤輕輕地敲了會桌沿，開始下達軍令。
    令河南江北全省各州府駐軍，進入城池協防。不得輕易出戰，但是在敵兵過後，必須襲其後路，以斷其糧道。
    甘麻剌率三萬兵南渡黃河，鎮守開封。
    鬆山率兩萬兵，繼續封鎖太行山南麓。
    自甘麻剌軍中，挑選一萬最擅戰者，隨完澤南下，先從西路開始阻殺江南兵。
    這應當是最穩妥的戰術。
    現在還不知道北上的江南兵到底有多少，但是憑著一萬二千騎兵，想來完澤完全有能力在野戰中對付數倍於己的敵兵。
    更何況，河南整個行省近二十萬的鎮戍軍，完澤都可以隨時調用。
    此時大軍還駐紮於太行山南麓，孟津以北的懷慶路之地，離西路的江南兵不過七、八百裏。待殲滅了這支兵馬後，完澤便可橫向連擊江南軍中路與東路的部隊。
    而隻要開封不失，其中路與東路兵馬，便很難能順利渡過黃河。無論在何地，都逃不過完澤的攻擊。
    最關鍵是，自己隻需要鎮守開封以接應，不用在戰場上與江南兵廝殺，這讓甘麻剌頗為滿意。
    正待表示下謝意，甘麻剌卻迎來完澤冰冷的目光。
    “別怪我沒提醒你，無論是開封失守，還是有太行山匪徒自鬆山防區逃脫，你們都必須麵對軍法從事的後果！”
    甘麻剌心中一凜，卻已不敢再跟完澤討價還價，隻能肅然應道：“這是自然，若出事，我當自去大都請罪！”
    去大都請罪，以為大汗皇帝不敢殺你麽……完澤沒再與甘麻剌多囉嗦，自去安排出兵事宜。
    黃河早已解凍，今年水勢遠勝於往年，想要渡河南下，可得有一番折騰。
    好在日月島的水師，並未進入黃河水域，黃河沿岸所有的船隻也都牢牢地掌控在甘麻剌的手中。
    如此，大軍渡河，也花了將近十天的時間。
    立時顯得空曠的營地之內，隻有鬆山站在中軍大帳之前，滿臉悵然。
    領兵作戰，鬆山並不擅長。
    作為皇帝的嫡係長孫，鬆山一直覺得，自己人生的道路早就已經安排得妥妥當當。若是父王可以登臨皇位，自是無人可以跟自己搶奪未來的太子之位。
    若是不行，自己便承襲梁王，在雲南當個逍遙王爺也未嚐不可。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不需要自己領兵上陣殺敵。
    卻沒想到，連自己都被逼到了這一步……這個王朝，危矣！
    長籲短歎之際，有親兵自營外而來，說李二牛求見。
    李二牛？
    他還敢來見我？
    鬆山一時不知是該怒、該喜、該憂，該直接斬了他還是該避而不見。
    他已經知道，當時李二牛留在王府，並不是真的想跟隨自己。而是以王府為掩飾，潛伏於大都為日月島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若是讓那些怯薛兵知道，自己竟然還與日月島的人私下勾結，恐怕會直接剁了自己的腦袋。
    可是無論如何，這賊廝畢竟救了我一命……鬆山探著腦袋左右一看，心裏突然大定。
    山中無老虎……呸，那我也不是猴子！
    “喚他進來！”鬆山吩咐道，板著臉坐下，微抬著下巴看向帳外。
    一身髒兮兮，如同剛從垃圾堆裏撈出一般的李二牛，連滾帶爬地進了帳中。
    身子瘦了一圈，拖著一條似乎已經被打殘的腿，臉上糊滿鼻涕眼淚與黃黃綠綠泛出酸臭味的東西。
    鬆山剛皺著眉頭把鼻子捂上，李二牛便撲到他膝前，摟住他的腳掌，嚎啕大哭道：“爺、我的小王爺……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鬆山抖著腿，卻抖不開如粘在腿上的李二牛。
    “鬆手！”捂著鼻子的鬆山，身子後仰盡可能地遠離李二牛。
    “感謝老、天……爺呐……”李二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感謝，各路神、神仙菩薩……終於、又見到小、王爺了……”
    看模樣，若不摁住的話，李二牛得活活哭死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