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不可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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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省城的路倒也不算曲折,就是到了醫院附近,停車有些狼狽。
    大城市哪裏都好,就是停車的時候抓耳撓腮,醫院內的車位幾時來都是庫滿。
    沒辦法,陸遠在醫院附近繞到第三圈的時候,把車停在醫院臨時上下客的通道。
    “詩雅,阿姨,要不你們先下去,我去旁邊找個停車場,這邊停車不方便。”
    呂詩雅說:“好,那我和我媽先下去,陸遠就別下去了,給你做個伴兒。”
    趙希月坐在副駕駛,說:“那行,一會你們找到地方,給我發位置。”
    呂詩雅扣開車門,然後和李湘一起走了下去。
    就是停車上下人這會工夫,車屁股後麵就停了一長隊,身後的車便叭叭嘀嘀個不停。
    陸遠發動車輛,趙希月在一旁笑著揶揄道:“汗流浹背了吧陸先生,現在知道你女朋友多難糊弄了吧?”
    陸遠撥動著方向盤,車輛駛入一個直角轉彎,陸遠開的很謹慎。
    這MVP的車身太長太大,在這種狹窄的過道裏,開著畏首畏尾。
    “是有點汗流浹背,主要你在旁邊不遞話,我和詩雅一問一答,稍不注意,話裏就有破綻了。”
    “破綻不破綻是小事兒,我什麽時候答應你給錢了?”趙希月反問道。
    陸遠自知理虧,之前雖然和趙希月說過這個事兒,但是當時並沒有定論,趙希月沒有答應要出錢支援呂詩雅一家。
    當時趙希月把問題拋給了陸遠,一句“看你表現”讓陸遠摸不著頭腦,陸遠索性就沒再鑽牛角尖。
    想著船到橋頭自然直,趙希月總不能眼看著人躺在床上袖手旁觀吧。
    而且,陸遠本想著是做完手術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才會有經濟上的困頓,沒想到這做手術轉院這事兒,就直接讓陸遠以趙希月的身份介入了。
    陸遠愛妻心切,沒和趙希月商量妥當,就擅自把之前粉飾好的說辭講了出來。
    寫稿、劇本,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情,眼下為了找一個合適的借口送錢,又進一步加深了這個謊話的比重。
    本來這個寫稿和劇本的借口,就是為了一時搪塞一下莫名收到兩萬塊轉賬的問題,但是沒想到又在這個借口上大費周章,越描越黑,快說成真的了。
    不過這個借口,倒也確實妥帖,因為陸遠確實有在文學創作方向下過一番工夫,在大學時陸遠就做過代筆的槍手,也做過工作室的小說續寫。
    隻不過問題在於,陸遠很難堅持高強度的創作,現在寫文碼字,日更四千算基礎,過萬都是平平無奇。
    但是對於陸遠來說,白天上班忙裏偷閑,下了班真閑下來,又滿腦子隻想和呂詩雅交換體液。
    平淡細碎的日子裏,碼字的時間根本擠不出來。
    固然陸遠很早就以網文作家作為人生的職業目標,但是從實踐到落實,樣樣都是阻礙,步步都是坎兒。
    錢是人的精氣神,沒錢還理虧的陸遠說話都有點柔弱:“你就當我借你的,我一定還你。”
    “還,你拿什麽還?”趙希月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在陸遠看來卻尖銳刺耳。
    “我寫稿還你。”寫稿是陸遠唯一的職業技能,他也僅能以此謀生。在走投無路時,陸遠下意識想到了這個方法。
    趙希月嗤笑了一聲:“不是吧,寫稿不是搪塞你老婆的借口嗎?怎麽你自己都信了?”
    “我說真的。”陸遠言之鑿鑿。
    趙希月眯著眼睛看他:“我不管你怎麽把錢掙來,但是你每個月還我三千,不許找我爸媽朋友借錢,憑你的本事去掙。”
    “好。”陸遠滿口答應,但旋即又想到:“不過這個月可不算啊,下下個月我再還你。”
    趙希月有些氣惱:“今天才剛月初,你就想拖到下下個月還?你怎麽不拖到明年呢?”
    陸遠說:“我就是馬不停蹄開始幹,你也得等人家老板打款不是,老板打款不需要時間嗎?”
    趙希月看了眼日期:“那行,每個月二十五號之前,你打三千塊到我卡上。”
    陸遠皺著眉頭:“打你哪張卡上?是我的卡,還是你自己的卡?”
    “當然是我的卡——”趙希月話說一半突然愣住了:“我的卡是你的卡,你的卡現在是我的卡對吧?”
    “對。”陸遠點點頭:“如果打你卡上的話,呂詩雅會起疑心的。”
    趙希月有點轉不過來彎,說:“停停停,你讓我捋一下。”
    “現在你是趙希月,我是陸遠。如果你要往我卡上存錢的話,相當於你需要往自己的賬戶上存,對嗎?”
    陸遠也有點迷糊,模棱兩可的說:“差不多。”
    趙希月有點氣惱:“什麽差不多,差遠了!”
    趙希月繼續說道:“如果把錢還存到趙希月的賬戶上,那我不就看不到也花不了,你存了跟沒存有什麽區別?”
    陸遠問:“那你說怎麽辦?”
    趙希月沉默了一會,想了想說道:“我用陸遠的身份再辦張卡,你就往這張卡裏存錢,回頭這卡放你那,我綁定個公眾號能查賬單就行。”
    陸遠撓了撓耳鬢:“至於這麽複雜嗎?我隻要證明我能掙來這份錢,不花不就行了。”
    “這不一樣!”
    趙希月很固執,陸遠知道這娘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便連連應道:“好好好,就照你說的做。”
    陸遠把車停好,兩人步行趕到醫院。
    聽呂詩雅說,手術安排到了明天,今天先做一做術前應備的檢查。
    因為呂奶奶行動不便,隻能用擔架車推行,所以一下午都是在忙前忙後的做檢查。
    擔架車旁邊有護士,還有呂詩雅和他爸他媽,趙希月做為未過門的女婿也鞍前馬後表現得很積極。
    陸遠則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多餘也是難免的事情,誰讓他現在成了趙希月,一個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女人呢。
    饒是陸遠煞費苦心想要與之親近,建立深厚的姐妹情誼,但是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忙前忙後的時候還不覺得餓,這剛安頓好奶奶,肚子就咕咕嚕嚕的叫。
    趙希月看著呂詩雅說:“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
    呂詩雅中午隻吃了一點稀粥,來不及炒菜就著急忙慌收拾東西出門了,現在當然餓了。
    呂詩雅餓,李湘自然也沒吃多少,呂興邦中午壓根就沒吃上飯。
    不等呂詩雅開口,李湘說道:“詩雅,你和陸遠恁仨出去吃吧,別管你爸我倆了。”
    呂詩雅說:“那怎麽行,我們回來給你們帶點吧。爸你想吃什麽?”
    呂興邦眼睛沒有神采,聽了呂詩雅的話,緩緩抬起頭說:“隨便來點吧,沒什麽胃口。”
    “媽,你呢?”
    李湘很隨便的說:“有什麽買什麽吧。”
    呂詩雅點點頭,看著趙希月。
    趙希月站起身來,說:“爸媽,那我們先出去了。”
    陸遠也客套著說:“叔叔阿姨,那我們先出去了。”
    趙希月和陸遠一前一後,幾乎同時開口。
    李湘眼睛在兩人身上挪移了兩遍,才說:“好,你們去吧。”
    三人去後,李湘坐在自己老公旁邊,輕撫上他的手臂。
    呂興邦問道:“那個女孩叫什麽,怎麽也來了?”
    李湘回想了一下:“趙……趙什麽月吧?”
    呂興邦說:“那個恒奇地產的,趙希月?”
    “對對。”李湘想起來:“陸遠是這麽說的。”
    恒奇地產雖說不是世界五百強之類的大公司,隻是當地的一個本土房企,市值不過數十億,但饒是如此,這個階層也不是一個勞務派遣的呂興邦能接觸到的。
    就算是酒後侃大山,也不會滿嘴跑火車說自己認識一個資產上億的老板吧。
    至於說,這個趙希月是老板的女兒,這個賽道,呂興邦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這個謊話編的太具體了,如果是南方的或是北方的老板,呂興邦求證起來還沒點頭緒,但偏偏是本土的企業老板。
    呂興邦固然是勞務派遣,但是從事各個行業的朋友還是有的,而且都是一個地方,誰的事兒都經不起打聽,就算市長也一樣。
    不過眼下去計較那個趙希月是不是房企老板的閨女也沒什麽必要,總不能去怕自己未過門的女婿被人家富家千金看上吧?
    算了吧,他什麽德行,hetui~!
    尿黃不行還有硫酸,總有一樣能戳破他的夢。
    不過話說回來,以陸遠平頭百姓的身份,能會認識趙希月這樣的朋友。
    而且,竟然還一同跟到了醫院病房,鞍前馬後像是照顧自己親人一樣,看著比自己女婿還上心。
    她都那麽有錢人了,人至少不應該吧?
    “趙希月……”呂興邦念誦了幾遍名字問道:“她怎麽也跟來了?”
    李湘也搞不清具體的因由,回想著自己女婿的話說:“好像是陸遠把車送去修了,還沒修好,然後那個趙希月就熱心腸的來送我們了。”
    “來開的什麽車麽?”
    李湘說:“很大,是那種七座的車,可寬敞了。”
    呂興邦皺著眉頭:“商務車?是那種推拉門麽?”
    “對,應該是電動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電動車門,商務車……”呂興邦嘴裏呢喃著。
    “什麽牌子知道嗎?”
    李湘想了想:“我看了一眼,不認識,是一個圓的,裏麵一串字母。”
    “是橢圓的嗎?”呂興邦拿手在空中比劃。
    李湘點點頭:“是是,就是橢圓的,裏麵帶字母。”
    “福特商務車……”呂興邦有點摸不準:“路上你們聊什麽了嗎?”
    李湘知道自己老公有意了解,便開始回想:“說陸遠和她是同事,陸遠通過趙希月去寫稿還是寫劇本啥的,掙了不少錢……中間還提到,陸遠準備拿點錢出來,給詩雅奶奶看病,這錢就是從趙希月手裏掙得。”
    “趙希月不是大老板家的閨女嘛,怎麽能和陸遠一個單位?”
    李湘說:“這我哪知道,反正路上就是這麽說的。”
    呂興邦沉默了一會,問:“陸遠真準備拿錢?”
    “這得問你閨女。”李湘話說完,又補充道:“你閨女要是向著咱家,陸遠不出一點也說不過去吧。
    “這是詩雅奶奶,不是人家奶奶。”呂興邦說:“成女婿了,到時候磕個響頭鞠躬作揖都不錯了,還拿錢給看病。”
    李湘也自知理虧,說:“那話是你閨女女婿說的,見麵你去問他們。”
    呂興邦默不作聲,看著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母親,心裏也不是滋味。
    大丈夫頂天立地,最見不得親人受苦。
    更不希得因為錢財之事,讓家人了卻殘生。
    倘若陸遠原意拿錢,那自然是極好得。
    如果不拿,那也是人之常情,不可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