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保家衛國這四個字，齊燁沒有譏笑，而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想要保東海子民，就要除大賊，東海賊首，唯舟師大帥厲良玉。”
    史恭垂著頭：“還請殿下信末將，軍中飲酒倒是常有之事，可這召妓家入營還是首次，也是…也是末將有意為之。”
    “這個一會再說，說厲良玉。”
    “這老狗最善蠱惑人心，舟師各營之中對他忠心耿耿之人不知凡幾，多是對朝廷不滿的軍伍，因朝廷薄待，因世家欺辱，因得罪了官府，多是如此。”
    “然後呢。”
    “末將便想著…想著借著被開革出軍營的由頭帶著兄弟們前往東海入山為匪，末將驍勇，麾下善戰，厲良玉必會招攬我等，擔這都尉這麽多年，厲良玉也的的確確數次派人前來招攬。”
    齊燁麵無表情：“繼續說。”
    “待混到了舟師大營，混到了厲良玉身邊，末將…末將便會尋機會除掉他。”
    史恭抬起頭，目光灼灼：“末將所言千真萬確，不信殿下去問麾下將士，早就謀劃著此事，隻是苦於無良機，直到世子…”
    “直到我這世子殿下突然來到了折衝府，你覺著機會來了，今早操練，你故意叫將士們表現出一副毫無戰力全是廢物飯桶的模樣，是叫我看，看這折衝府大營已無戰卒，到了夜晚叫了妓家入營，既無軍紀，又無戰力，要這折衝府還有何用，若是我還不上當，你就會繼續做戲，直到我忍無可忍，利用天子親軍大統領的身份將你開革出軍營，將所有忠心於你的伍長、旗官、校尉，將你開革出軍營，並且鬧的人盡皆知，鬧的東海皆知，鬧的厲良玉也知曉此事，對不對。”
    “是，末將不敢再隱瞞殿下，知曉殿下嫉惡如仇，知曉殿下有雷霆手段，也知曉殿下除了不知多少貪官汙吏與不臣之賊，更知殿下曾在南關為我國朝抵禦反賊徐夙大軍，經略山林，收服諸部，末將豈會不知，哪能不知，隻是…隻是東海非是南地，殿下去了便是虎入羊群，殿下，殿下想要厲良玉那老狗的項上人頭，末將也要，殿下為何不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放末將帶人離去，帶人前往東海，末將要是能取了厲良玉的人頭，豈不是遂了殿下心意，何樂而不為。”
    齊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的問道：“我為何信你。”
    “將士，看我營中將士！”
    見到齊燁鬆口，史恭咬牙切齒道：“?城折衝府一千二百人，十餘年來，朝廷薄待兄弟們，當年程將軍麾下跟隨末將來到?城的，到了如今解甲歸田者過了七成，補上來的新卒，多是東海而來，殿下可知這些人是什麽出身。”
    “百姓。”
    “是，百姓，可他們哪個不是少了親族，沒了親族，私掠船瀛賊如同惡鬼一般燒殺掠奪，沿海村鎮十不存一，女子孩童被掠，男子皆殺，逃出來的，還能去哪裏，成了山匪，成了孤魂野鬼，天不收，地不留，七成，末將折衝府將士裏超過七成，皆是與瀛賊有著深仇大恨，與厲良玉，與世家，與那些豬狗不如的鳥人們有著血海深仇之人，末將，末將曾答應過他們，遲早有一日，末將會帶著他們在舟師大營之中取厲良玉狗命！”
    齊燁搖了搖頭：“這不是你允許們夜夜笙歌飲酒狎妓的借口。”
    “借口？！”
    史恭說怒就怒，大吼道：“兄弟們沒了親族，沒了家，沒了地，什麽都沒了，就剩下一條賤命，朝廷在做什麽，兵部老爺在做什麽，你這幽王府世子久居京中，兵部老爺，朝廷大臣們，放個屁，老子們就要出生入死，他們懷裏抱著娘們，手裏抓著酒杯，他們才是夜夜笙歌，一句話，放個屁，老子們就要把腦袋栓褲腰帶上奔赴戰陣，生死難料，他們抱娘們就成，兄弟們就不成，他們飲酒作樂就可，我們借酒消愁就不成，這是哪來的道理！”
    怒過之後，史恭反倒是平靜下來了，幽幽的望著齊燁：“世子爺，我們是去赴死，帶著兄弟們赴死，你可知兄弟們莫說成親，連個女人的手指都未碰到過，去東海赴死，誅殺厲良玉這國朝大患，我等如同死士一般，臨死之前難道連個青樓妓家都抱不得，摟不得？”
    “那是摟嗎，都快摟人家了！”
    “可…”
    “算了，不詐你了，呂齒等人，並沒有被押解京中。”
    齊燁搖了搖頭：“我也不會將你梟首。”
    史恭愣住了，滿麵茫然之色。
    齊燁伸手將史恭扶了起來，歎了口氣：“東海最大的罪，不是厲良玉，而是造就了厲良玉的環境，相比厲良玉，更可恨的是瀛賊，不說你混到厲良玉身邊的機率微乎其微，就算你殺了厲良玉又能如何，貪婪的世家還在，無惡不作的私掠船瀛賊還在，罪魁禍首的瀛島還在。”
    “末將是武人，末將當了半輩子的武人，末將不懂什麽忍辱負重，末將不懂戰船，末將更不知什麽小不忍則亂大謀，末將，去不了瀛島，殺不光瀛賊，末將…”
    史恭再次垂下了頭，強忍著淚水：“末將，隻想為兄弟們報仇，見到瀛賊，殺之，見不到瀛賊，去舟師大營，殺了厲良玉，末將…末將隻是武人，隻是區區武人，隻是…隻是想為兄弟們報仇。”
    “我們一起吧，聽我的，我有計劃。”
    “不。”
    史恭搖著頭：“末將這武人，死就死了，事情做不成，至少死後能在兄弟們麵前抬起頭，殿下不可入東海，殿下入了東海，會死，死了，幽王爺一定會來，到了那時才是天下大亂，末將，末將求殿下，求殿下允末將入東海，赴死！”
    話音落，外麵突然傳來震天的喊聲。
    “卑下，求殿下允我等入東海，赴死！”
    旺仔掀開了帳簾，隻見外麵早已單膝跪地了無數軍伍，滿營將士皆在。
    “卑下，求殿下允我等入東海，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