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7章 倉嘉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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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什麽?"
    花想容得寸進尺地逼近,指尖挑起倉嘉的下巴,"小和尚終於有點人味了,我還以為你修佛修傻了呢?"
    說著,一彈倉嘉光頭,大笑著離去。
    紅衣掃過倉嘉的膝蓋,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
    倉嘉呆坐原地,發現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不是因男女之防,而是一種久違的、鮮活的情緒波動。
    打從那天起,淨竹寺的平靜被微妙地打破了。
    倉嘉打坐的時間越來越少,反而常常坐在院中那棵枯死的菩提樹下發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有時花想容經過,會故意踢飛一塊石子驚擾倉嘉。
    而倉嘉也沒了之前的好脾氣,會頭也不回地罵一句:
    "瘋女人!"
    "臭和尚!"
    花想容必定回敬,卻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然後,他們的爭吵開始頻繁起來。
    為井水打得多寡,為最後一顆野果的分配,甚至為老和尚殘影每日摔倒的姿勢是否與昨日相同。
    這些毫無意義的爭執往往以花想容的短劍出鞘和倉嘉的佛珠亮光告終,但很快又會莫名其妙地和好。
    "你的佛珠又少了一顆…"
    某天清晨,花想容蹲在倉嘉麵前,幸災樂禍地指出。
    倉嘉低頭查看,發現繩子確實又斷了。
    這次他懶得重串,隨手將散落的佛珠塞進袖袋:
    "關你什麽事?"
    "喲,脾氣見長啊?"
    花想容挑眉,"你的佛祖知道你這麽說話嗎?"
    "你的雇主知道你這麽聒噪嗎?"
    倉嘉反唇相譏。
    這句話可能戳中了花想容的笑點。
    "哈哈哈…"
    花想容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栽進倉嘉懷裏:
    "那是普通殺手!老娘接單全看心情!"
    笑著,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貼上倉嘉的鼻子:
    "就像現在,我看你就很不順眼。"
    倉嘉直視著花想容的眼睛,那裏麵跳動著危險的火花,但卻不再是最初純粹的惡意。
    直視間忽然發現,花想容眉心那朵蓮花印記的顏色變淺了些,從妖異的紫紅變成了普通的粉紅。
    "看什麽看?"
    花想容被倉嘉盯得有些不自在,後退半步,"想打架?"
    倉嘉搖頭,卻說了句讓兩人都愣住的話:
    "你眼睛...挺好看的…"
    花想容的表情瞬間空白。
    下一刻,整張臉漲得通紅,斷劍"鏘"地出鞘又歸鞘,最終隻憋出一句:
    "你...你中邪了吧?!"
    說著,轉身離去。
    落荒而逃的背影讓倉嘉低笑出了聲,這笑聲在空蕩的寺院裏格外清晰,驚飛了外麵棲息的烏鴉。
    但和諧總是短暫的。
    當天下午,他們就為"誰去井邊打水"爆發了更激烈的爭吵。
    "昨天就是我去的!"
    花想容一腳踢翻充當水桶的破瓦罐,"憑什麽今天還是我?"
    倉嘉正在修補自己的草鞋,那是用寺裏的幹草現編的。
    頭也不抬,回道:
    "因為我在忙。"
    "忙?"
    花想容尖聲嘲笑,"忙著給你的破草鞋繡花?"
    "總比你整天無所事事強…"
    "我無所事事?"
    花想容的聲音陡然拔高,"是誰想出十七種破陣方法的?是誰發現月光異常的?是誰…"
    "是誰每次嚐試都差點害死我們兩個?"
    倉嘉猛地站起,草鞋摔在地上,"上次要不是我收手快,你都死了…"
    "死了更好,不用整天對著你!"
    瞧那架勢,估計這一爭吵,又不知何時會停。
    可爭吵到一半突然停住。
    二人同時愣了愣,為這突如其來的、真實的怒火感到陌生。
    花想容的胸口劇烈起伏,倉嘉的指節捏得發白。
    最終是花想容先移開視線:
    "我去打水…"
    她拎起瓦罐走向古井,腳步比平時重了三倍。
    倉嘉呆立原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
    這不該是自己。
    從小到大,別人都說他是最有佛性的弟子,七情六欲淡得近乎於無。
    可現在...
    井邊傳來"撲通"一聲,隨即是花想容的咒罵。
    倉嘉下意識衝過去,看見她正對著井水齜牙咧嘴,打水時瓦罐脫手,沉進了井底。
    "蠢死了…"
    倉嘉脫口而出。
    花想容轉身就是一掌!
    倉嘉側頭避開,卻見花想容眼眶發紅,像是要哭又像是要殺人:
    "你再說一遍?"
    倉嘉抿緊嘴唇,井水映出了兩人的倒影。
    一個紅衣怒目,一個僧袍凜然。
    但細看之下,花想容眉心的蓮花印記淡得幾乎看不見,而倉嘉額間的朱砂卻紅得異常鮮豔。
    "我們..."
    倉嘉突然開口,又頓住。
    "我們什麽?"
    "沒什麽…"
    花想容狠狠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倉嘉望著花想容的背影,那句沒說完的話在心頭盤旋:
    我們是不是正在變成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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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念頭讓小和尚渾身發冷。
    低頭看向井水,發現自己的倒影竟然在笑。
    不是佛性的慈悲微笑,而是花想容式的、帶著譏誚的冷笑。
    夜幕降臨,二人都沒再開口。
    花想容靠在斷牆邊磨她的斷劍,倉嘉坐在菩提樹下數所剩無幾的佛珠。
    火光再次在地上畫出支離破碎的光斑,但今夜沒有形成蓮花圖案。
    "喂…"
    花想容突然出聲,"你還記得我們被困多久了嗎?"
    倉嘉撚動佛珠的手指一頓:"九十七天…"
    "記得真清楚。"
    花想容輕笑,"外麵隻經曆了差不多一個天黑…"
    倉嘉沒有回答。
    但按照易年說的時間流速推算,確實如此。
    但此刻想到易年,心中竟無端生出一股煩躁。
    那小子現在在做什麽?
    品茶讀書?
    還是根本已經忘了他們?
    "要是永遠出不去..."
    花想容的聲音飄過來,帶著罕見的迷茫,"你說我們會不會..."
    "會什麽?"
    "忘了自己是誰…"
    這句話像柄鈍刀,狠狠地紮進倉嘉心口。
    小和尚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完整念過一部經了。
    那些倒背如流的經文,現在回憶起來竟支離破碎。
    而花想容,一個喜怒無常的殺手,現在會忍下倉嘉的脾氣。
    或許是淨竹寺在吞噬他們的本性?
    又或者,在逼他們直麵本性?
    倉嘉抬頭望向夜空,一夜無話。
    等待,或者被困,還在繼續。
    而二人之間的爭吵,逐漸演化成了大打出手。
    有了第一次,便有無數次。
    當光明又一次被黑暗吞噬,花想容的斷劍又一次出鞘。
    原因,或許他們都已想不起了。
    "假慈悲的禿驢!"
    花想容厲喝一聲,劍鋒割裂黑暗,直取倉嘉咽喉。
    眉心那朵蓮花印記驟然亮起,紫光中竟摻雜著一縷金色佛息。
    倉嘉盤坐的身形未動,手中佛珠卻突然繃直。
    十五顆櫻桃大小的菩提子泛起金光,在身前結成一道屏障。
    "鐺"的一聲脆響,短劍與佛珠相撞,火花四濺。
    "瘋女人!"
    倉嘉終於起身,僧袍無風自動。
    腕間發力,佛珠如長鞭甩出,每一顆珠子都裹挾著破空之聲。
    花想容翻身避過,紅衣在夜色中劃出一道血痕般的弧線。
    足尖點地,身形如鬼魅般繞到倉嘉左側。
    斷劍斜刺裏挑向他的肋下,這是殺手的陰招,專攻人體最脆弱的間隙。
    "第三十七次用這招…"
    倉嘉冷笑,佛珠回防,精準地纏上劍身。
    若是兩個月前,他定會以"阿彌陀佛"化解。
    而現在,手腕一擰,竟是要奪她兵器!
    花想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作更熾烈的怒火。
    突然鬆手棄劍,趁倉嘉重心前傾的瞬間,一記手刀劈向小和尚頸側。
    倉嘉側頭避過,卻沒想到這是虛招,花想容真正的殺招在膝上,狠狠頂向他的腹部。
    "砰!"
    倉嘉悶哼一聲後退數步,後背撞上那棵枯死的菩提樹。
    樹幹劇烈搖晃,震落一地塵埃。
    嘴角滲出一絲血跡,卻咧開一個花想容從未見過的、帶著血腥氣的笑容:"有長進。"
    "彼此彼此。"
    花想容喘著氣,斷劍不知何時已回到手中。
    舔了舔虎口震出的血,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你的佛呢?怎麽不念經了?"
    倉嘉不答,雙手合十。
    佛珠懸浮於掌心之間,金光暴漲。
    額間朱砂痣紅得滴血,周身浮現出朦朧的金身虛影。
    那是佛門的佛相金身。
    可本該莊嚴肅穆,此刻卻因倉嘉眼中的狠厲而顯得猙獰。
    花想容瞳孔微縮。
    一個月前她第一次逼出倉嘉這招時,那金身還寶相莊嚴。
    如今卻已染上一層暗紅,如同褪色的血漬。
    "怕了?"
    倉嘉的聲音帶著陌生的譏誚。
    "怕你?"
    花想容短劍橫於胸前,左手掐訣。
    眉心蓮花紫金交織,在身後凝出一尊模糊的菩薩虛影。
    隻是那菩薩眉眼含煞,更像修羅,"做你的春秋大夢!"
    二人同時出手!
    佛相金身與紫金菩薩虛影在空中對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氣浪掀翻了殘破的香案,震碎了本就搖搖欲墜的窗欞。
    倉嘉的佛珠如流星般砸向花想容周身大穴,每一擊都帶著破空之聲。
    花想容的斷劍則化作無數寒芒,專挑金身最薄弱的關節處下手。
    "鐺鐺鐺——"
    金石相擊之聲不絕於耳。
    他們太熟悉對方的招式了,每一招每一式都早已印在了骨髓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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