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2章 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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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南行。
雖然時不時還會回頭觀望,不過那身影依舊沒有出現。
這回,倒是如了願。
三天後,花想容在渭南州邊境的亂石灘前停下腳步。
此處位於渭南州、中州、槐江州三州中間。
地勢險惡,林深水深,是片窮山惡水之地。
有名的三不管,人跡罕至。
夕陽將花想容的影子拉得很長,斜斜地投在那些嶙峋的怪石上。
眼前這片看似尋常的亂石堆,實則是通往少一樓的第一道屏障——"迷魂陣"。
每塊石頭的位置都暗合奇門遁甲,錯走一步便會觸發機關。
毒箭、落石、流沙,足夠讓擅闖者死上十次。
花想容輕車熟路地繞到第三塊青石旁,指尖在石縫中摸索到一處凹陷。
用力按下三息,石堆深處傳來"哢嗒"的機括聲。
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小徑在石縫間顯現,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
最後回頭看了眼,輕輕搖了搖頭。
果然沒跟來…
這個念頭在踏入小徑時又一次浮現。
花想容狠狠掐滅,指甲陷入掌心。
一天前在官道上故意打傷的那對夫婦,傷勢足夠讓任何路過的僧人駐足救治。
可直到鮮血染紅她的指尖,那個總愛多管閑事的和尚都沒出現。
那便真的不會跟來了。
小徑盡頭是麵絕壁。
花想容看了看然後在岩壁某處按了幾下。
幾個呼吸功夫,石壁無聲滑開,露出了後麵黑黝黝的洞口。
陰冷的風夾雜著鐵鏽味湧出,花想容鼻子一皺。
不知怎地,隻覺得這股早已聞慣了的味道很難聞。
這是少一樓特有的氣息,混合著血腥、毒藥和陳年黴味。
穿過百丈隧道,眼前豁然開朗。
誰能想到在這窮山惡水之間,竟藏著如此洞天?
三麵環山的穀地中,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清溪穿流其間,甚至還有片開滿曼陀羅的花圃。
表麵看去,倒像是個隱世高人的居所。
那些雕花欄杆裏藏著淬毒的暗弩,溪水下布滿倒刺鐵網,就連曼陀羅花叢中都遊走著劇毒的青蛇。
"呦,回來了…"
陰影處轉出個佝僂老者,臉上戴著青銅麵具。
這是"引路人",少一樓專門負責接應的角色。
花想容懶得應聲,將令牌一交,徑直朝中央那座黑色樓閣走去。
沿途經過練武場,十幾個少年正在練習刺殺術。
每個人手腕腳踝都拴著鐵鏈,每次出刀都會扯動鎖鏈嘩啦作響。
這是少一樓的傳統,新人要戴著鐐銬練滿三年,直到能無聲殺人。
"看什麽看?"
花想容突然暴起,一腳踹翻個偷瞄她的少年。
"再瞄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少年摔在沙地上,嘴角滲血卻不敢擦拭。
其他新人立刻低頭,動作整齊得像被風吹倒的麥子。
花想容瞧見,莫名的火大了些。
如此小的膽子,等以後成為殺手也是送死。
搖了搖頭,轉身朝著主樓走去。
黑色主樓沒有牌匾,隻在門楣上刻著道血痕,據說是首任樓主用仇家的血畫的。
花想容剛踏上台階,兩側突然閃出兩個黑衣人。
"不用,回去休息便好…"
花想容瞧見,點點頭,轉身便走。
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腳踢翻了屏風。
這處臨水而建的精致院落,是樓主賞給優秀殺手的殊榮。
可此刻花想容忽然覺得那些雕花窗欞礙眼,恨不得一把火燒個幹淨。
來到院中,水榭邊的銅鏡映出了倒影。
紅衣依舊豔麗,眉心的蓮花印記已經看不見了。
花想容突然抄起妝台上的玉簪擲向鏡麵,隻聽"嘩啦"一聲,
裂紋如蛛網蔓延,將她的臉分割成無數碎片。
恍惚間,每一片裏都晃動著的影子。
誦經時的,救人時的,還有…
淨竹寺晨光裏耳根通紅的模樣…
"陰魂不散..."
花想容喃喃自語,卻鬼使神差地摸向懷中。
那裏藏著半顆佛珠…
張不三踏入小院時,花想容正盯著銅鏡的裂痕出神。
聽到腳步聲,迅速將半顆佛珠塞入袖中,轉身時已換上那副慣常的冷傲神情。
"三師父…"
微微頷首,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著袖中凸起。
張不三背著手站在廊下,灰白的發絲束得一絲不苟。
這位少一樓的歸墟強者麵容平凡得像街邊老農,唯有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透著森然寒意。
"兩次任務…"
他伸出兩根枯瘦的手指,"兩次任務…"
花想容瞧見,知道張不三說的什麽,頓時心頭一跳。
無論是易年,還是秦懷素,都沒死。
"樓主很生氣…"
張不三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
花想容聽著,眼中閃過一絲惶恐。
"看在我的麵子上,隻關你三個月禁閉…"
簷下的風鈴突然無風自動,叮咚聲裏,花想容感到有冰冷的氣息鎖定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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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暗處至少有三人已經蓄勢待發。
"弟子領罰…"
單膝跪地,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翻湧的情緒。
張不三丟來一枚玄鐵鑰匙:
"地字七號房…"
臨走時,張不三忽然回頭。
"現在就去…"
說著,轉身離去。
"是,三師父…"
花想容握緊鑰匙,鐵鏽味刺入鼻腔。
什麽都沒帶,直接出了院子,朝著主樓後麵走去。
地字七號房比想象中幹淨。
四壁是光滑的黑曜石,牆角擺著張石床,唯一的光源來自頭頂碗口大的通風孔。
花想容盤坐在床上,聽著鐵門在身後轟然閉合。
黑暗中有細微的"沙沙"聲,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在爬,聽著有些煩人。
跺了兩下腳,聲音消失。
花想容點燃牆角油燈,橘黃的光暈勉強撐開一方天地。
忽然想起淨竹寺那漆黑無比的夜,有時候倉嘉的佛光也是這般,在絕對的黑暗中撐起屏障...
該死!怎麽又想他!
花想容粗暴地扯下發帶,青絲如瀑散落。
深吸幾口氣,盤膝坐在石床上。
想著強迫自己入定,可剛閉上眼睛,眉心就傳來細微的刺痛。
下一刻,金蓮印記在黑暗中微微發亮。
一縷陌生的氣息順著經脈遊走,所過之處,原本陰寒的少一樓功法竟變得溫潤起來。
花想容驚愕地發現,自己運轉周天時,丹田裏多了一絲金光。
這是...佛息?
想到此,慌忙熄滅油燈。
黑暗中,那縷金光更加明顯,像條小蛇在經脈中遊走。
而這,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詭異而煎熬。
白天,花想容按部就班地修煉少一樓秘傳。
入夜後,那縷佛息就會自行運轉,帶著她的修為往未知方向生長。
有幾次花想容甚至無意識結出了倉嘉常用的"大悲印",驚醒後驚出一身冷汗。
通風孔透進的光線每天移動一指寬。
花想容在石壁上刻下記號,看著它們從一道變成九十道。
期間張不三來過兩次,每次她都提前散功偽裝,生怕被看出端倪。
第三個月的滿月夜,花想容突然從入定中驚醒。
眉心金蓮灼熱得像是要燒起來,她下意識摸向石壁。
最後一道刻痕還差半指。
明天,就能出去了。
深吸口氣,將修為散掉,眉心印記消失。
就在這時,通風孔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不是巡邏的侍衛,而是一種獨特的韻律。
三步一停,五步一頓。
花想容眯起眼,這步伐她太熟悉了。
可這個時辰,按理說除了送飯的啞仆,不該有人靠近地牢。
更何況,那腳步聲分明在刻意避開巡邏的"影衛"崗哨。
玄鐵門板傳來細微震動,有人正在外麵開鎖。
花想容屏住呼吸,指尖凝出一縷氣息。
門開了一條縫,月光漏進來,映出來人蒼白的臉。
正是叢中笑。
"喂…"
叢中笑的聲音比往常更冷,"跟我走…"
花想容挑眉,眼中滿是疑惑。
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向來寡言,此刻額前碎發卻被汗水浸透,向來整潔的白袍下擺沾滿泥漬。
更反常的是,他右手始終按在腰間,那裏掛著從不離身的鐵劍。
"我還在禁閉期…"
花想容沒動,"擅出地牢,罪加一等。"
叢中笑抿了抿唇。
月光下,冷漠神色半點兒不變。
"大師父三師父他們都不在…"
花想容往石床上一坐,開口道:
"不在也還有別人呢…"
天亮就能出去,三個月都過了,不可能差這麽半宿。
性子冷漠不善言辭的叢中笑瞧見花想容的動作,歎了口氣,轉身便走。
一起長大的花想容瞧見,知道以叢中笑的性子來說,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他來找自己,就說明自己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
猶豫了下,將叢中笑喊了回去。
"你要幹什麽?"
叢中笑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花想容,開口道:
"你不是不走嗎…"
花想容一瞪眼,開口道:
"你不說我可就真不走了…"
叢中笑性子冷漠,但不傻,聽得出花想容的意思。
回到牢房前,伸手。
花想容將鑰匙遞了出去。
叢中笑一邊開鎖一邊道:
"我需要你幫我偷個東西,我一個人進不去,今天大師父和三師父他們都不在,是唯一的機會…"
"偷什麽東西?"
花想容問著,從牢房裏走了出來。
"一張地圖…"
一張畫著血海的地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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