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6章 唯一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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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天點點頭,似乎有些滿意。
    手掌落在易年肩頭時,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重量。
    那觸感既不像活人的溫熱,也不似死物的冰冷。
    而是介於虛實之間的奇異質感,仿佛觸摸的是流動的水銀。
    "坐…"
    荒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易年緩緩屈膝,身下的青草立刻以他為中心泛起一圈漣漪。
    他這才發現,這片草地上的每一株草葉都在散發著微弱的熒光。
    草尖上凝結的露珠裏,都映著不同的星空圖案。
    "你明明已經死了,為何還會在這裏?"
    易年直截了當地問出口。
    目光掃過荒天的長發,發現發絲間隱約有細小的符文在流動。
    荒天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帶著苦澀的笑容。
    這個表情讓他年輕的麵容突然顯露出與外表不符的滄桑。
    "因為在等人,不過最開始等的人不是你…"
    伸手撥動麵前的河水,水波蕩漾間,浮現出倉嘉和花想容的影像。
    他等的,是他們…
    這時,易年注意到,當荒天的手指觸碰到水麵時,指尖竟然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仿佛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中。
    "不過你的出現實在算不到,命格不算之人..."
    荒天收回手,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易年。
    "就像黑夜裏的影子,明明存在,卻無法被光捕捉…"
    河邊的風突然靜止了。
    易年發現周圍的蟲鳴鳥叫都消失了,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
    這種絕對的寂靜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這一切都是考驗?"
    易年壓低聲音問道。
    荒天點點頭,伸手從虛空中抓出一團黑白交織的光球。
    那光球在他掌心不斷變換形狀,時而化作人形,時而變成獸狀。
    "我臨終前托付靈濁二氣挑選繼承人,他們設下的每一道關卡,都是對心性的試煉…"
    易年突然皺眉:
    "不對,按照傳說,你隕落後就該徹底消散,靈濁二氣才是主導者,為何你還能..."
    "還能在這裏與你對話?"
    荒天接過話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這就是最諷刺的部分…"
    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發出空洞的回響,"我本該死去,但"他"讓我活了過來。"
    "他?"
    易年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眼。
    荒天突然扯開自己的衣襟。
    易年瞧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在那看似完好的胸膛上,竟然有一道貫穿前後的裂痕。
    裂痕中不是血肉,而是不斷翻湧的黑霧。
    更詭異的是,那些黑霧中時不時會浮現出一張與荒天一模一樣,卻充滿戾氣的麵孔。
    "受靈濁二氣影響,我不知不覺中分裂了…"
    荒天的聲音變得低沉,"一個代表光明與秩序的我,一個象征黑暗與混亂的我。當我蘇醒要做某件大事時,作為對立麵的我,也被迫從長眠中醒來…"
    荒天的話中有很多個我,看似淩亂,但易年聽得卻很清楚。
    手指無意識地掐進掌心,想起了自己體內的它,想起了那些失控的瞬間。
    這種相似性讓易年感到一陣惡寒。
    "靈濁二氣不管嗎?"
    易年深吸口氣,追問道,"他們不是近乎不死的存在嗎?"
    荒天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靜止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人啊…"
    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學習與適應,當年我能煉化他們,自然也知道如何避開他們的感知…"
    說著,荒天突然將手伸進胸膛的裂痕中,從黑霧裏扯出一段記憶。
    那記憶化作實體,在兩人之間展開成一幅畫卷。
    畫麵上,黑白二氣正在沉睡,而一個黑影正悄悄從他們身邊溜走。
    那黑影時而化作荒天的模樣,時而又變成一團純粹的黑霧。
    "看明白了嗎?"
    荒天收起畫卷,"就像你體內的它能瞞過你,他也有辦法騙過靈濁二氣…"
    易年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扶住額頭,發現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所以現在..."
    易年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有兩個荒天?"
    "一善一惡,一光一暗…"
    荒天輕聲確認。
    身影忽然開始變得模糊,仿佛被什麽東西幹擾了一般。
    "至於你麵前這個…"
    荒天的聲音突然中斷。
    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那張年輕的麵孔在善與惡之間快速切換。
    時而悲天憫人,時而猙獰可怖。
    最終,當波動停止時,右眼變成了純粹的黑,左眼則亮起刺目的白光。
    "我是…"
    荒天的聲音突然變成了雙重音調,"是留在世間的最後一絲…清醒。"
    河邊的草木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又重生。
    易年發現自己的衣袖正在老化褪色,但轉眼間又恢複如新。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裏變得混亂不堪,因為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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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要什麽?"
    易年強忍著不適問道。
    荒天緩緩抬起手,在他的掌心上方,浮現出西荒的微縮影像。
    影像中,無數的土地正在被某種黑暗侵蝕。
    "完整的重生…和長生…"
    雙重音調在空氣中震動。
    "為此,他需要三樣東西,一個特殊的容器,一場血祭,還有…"
    "一段被詛咒的血脈…"
    荒天說完最後一個字,身影突然矮了下去,眼神,也黯了下去。
    周圍的景象開始飛速變化。
    小河幹涸,草木凋零,天空中的星辰一顆接一顆地熄滅。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易年看見幹裂的河床上,無數雙血紅的眼睛同時睜開。
    可下一刻,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河水無聲流淌,倒映著漫天星辰。
    不過荒天的身形在易年眼前迅速衰老,長發褪去光澤,年輕俊美的麵容爬上皺紋,挺拔的身軀漸漸佝僂。
    當他的麵容最終定格時,易年瞳孔驟然一縮。
    這張臉,他在葬天林石碑下見過!
    那個站在青銅棺旁,目光深邃的老人!
    "你…"
    易年喉嚨發緊,聲音沙啞。
    荒天笑了笑,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眼神卻比先前更加滄桑。
    "青銅棺裏的,隻是一縷殘魂…"
    荒天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是靈濁用來指引考驗者的工具…"
    易年心頭一震,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葬天林的石碑、黑白宮殿的考驗、失憶時遺忘的一切。
    所有的記憶,全在這一瞬間回歸。
    當記憶恢複的瞬間,易年便梳理清了所有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己本該還在接受靈濁二氣的試煉,可荒天的突然蘇醒,打亂了一切。
    所以,黑白宮殿變了模樣,葬天林也失去了原本的規則。
    而自己,陰差陽錯地來到了這裏,知曉了所有的真相。
    "那黑衣人和白衣人呢?"
    易年下意識問道。
    荒天微微搖頭,目光投向遠方:
    "他們自然去對付"他"了。"
    那個想要複活和長生的荒天!
    易年沉默片刻,隨即抬頭,直視荒天:
    "那你想怎麽做?"
    荒天笑了,笑容裏帶著幾分釋然:
    "看你…"
    "看我?"
    易年皺眉,"你也複活了,為何不去對付他?"
    荒天歎息一聲,緩緩抬起手,指向易年的心口:
    "我醒得太晚了……"
    說著,手抖了下。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是你…"
    話音落下,易年隻覺得手心一沉。
    低頭看去,掌心裏竟憑空多出兩枚棋子。
    一黑,一白。
    下一刻,一股浩瀚的力量如洪流般湧入體內!
    易年渾身一震,體內的元力瘋狂奔湧,沉寂已久的修為在這一刻徹底回歸!
    歸墟巔峰!
    猛地抬頭,卻發現荒天的身影正在逐漸淡化,仿佛隨時會消散於天地之間。
    "記住…"
    荒天的聲音越來越輕,"棋子已落,局,該破了…"
    話音一落,荒天身形徹底化作點點星光,消散於夜風之中。
    隻餘下幾點銀白色的光屑在易年掌心盤旋,最終化作一縷輕煙,滲入肌膚。
    易年緩緩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能感受到體內奔湧的力量,那是荒天最後的本源。
    是這位上古神明以徹底湮滅為代價,留給他的饋贈。
    河麵突然翻湧起不自然的波紋。
    易年抬眼望去,水中倒影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模樣。
    平和的雙眸變成了金銀雙色,左眼瞳孔深處浮動著星雲般的白芒,右眼則沉澱著深淵似的黑暗。
    這是荒天的印記,也是無法推卸的責任。
    線索在腦海中飛速串聯。
    "容器和血脈尚不明確..."
    易年轉身望向葬天林方向,衣袂無風自動。
    那就從祭壇入手!
    抬腳邁出第一步,腳下泥土突然泛起漣漪。
    第二步踏出時,周圍的景物開始急速倒退。
    不是他在奔跑,而是整片天地在為他讓路。
    葬天林的輪廓在視野中迅速放大。
    那些原本高聳入雲的古樹此刻在他眼中如同草芥,林間彌漫的混沌霧氣自動分開一條通路。
    易年注意到,此時林中的樹木全都改變了方位,組成一個巨大的箭頭,直指林中最深處。
    "果然..."
    易年眼神一凜,追蹤而去。
    整座葬天林突然陷入絕對的寂靜,連風聲都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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