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我不懂她的理想,但我愛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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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我不懂她的理想,但我愛她五)
劉老板人麻了。
兒子還沒好, 老婆也瘋了。
萬幸妻子並不是那種力大無比的人,劉老板費了一番力氣將人製服,隻是因為一開始不防備, 脖子上被劃得血淋淋的。
等他轉頭看向自己花費重金請來的高人, 他都快氣笑了。
高人的衣袍燃火,又蹦又跳地大喊著, 時不時還裝模作樣做出幾個掐訣手勢出來, 全然不複先前仙風道骨的模樣, 倒像是在林間被人逗弄的野猴。
外人見不到他的法術,但傾天劍卻看得清清楚楚。
高人辛辛苦苦起的勢,冒出幾點微微顫顫的靈光, 轉瞬就被傾天劍嘻嘻哈哈著一下子給弄滅了。
高人又不是傻子, 當然知道這情形是有東西在跟他對抗。
偏偏他不知道傾天劍如同細小飛蟲大小,壓根看不到它的存在, 整個都跟無頭蒼蠅一樣,一邊努力滅火, 一邊大聲喊道:“是誰!出來!有本事我們堂堂正正打一場!”
傾天劍的回應是飛到他附近,扇動翅膀嗡嗡嗡。
“藏頭露尾的東西!”高人惡狠狠罵道。
傾天劍驟然被罵,它的火氣上來了, 楚玉罵它就算了, 你個道行淺薄的玩意, 也配?
傾天劍當場加大力度,本來隻是小打小鬧,瞬間高人身上的火勢更猛。
高人被燒得站都站不住了, 急得滿地打滾, 想要撲滅火勢。
他一開始還敢罵,但火勢越燒越旺, 燒得他隻顧著哀嚎,再說不出半句狠話。
傾天劍看著他滿地打滾的樣子,笑得別提多開心了,時不時還跑去踹一腳玉佩。
“出點力啊,別跟沒吃飯一樣,廢物東西!”傾天劍嘴臭道。
玉佩此時戰戰兢兢,它也沒想到這忽然跑過來的大哥這麽厲害,真將高人收拾得明明白白,它不敢再磨洋工,鼓足了力氣,渾身的黑氣忽然朝著一旁的管家身上湧去。
按理說,越是虧心事做得多的人,越是心虛,心虛便意味著漏洞,有漏洞就容易被附身,它本該附身在劉老板身上,偏偏大哥不許它這麽做。
傾天劍知道楚玉還等著劉老板送錢,這要將劉老板廢了,回頭找誰拿錢。
被黑氣沖擊的管家,本來扶著劉老板噓寒問暖呢,忽然一個滑鏟,重重鏟在劉老板右腿上。
劉老板毫無防備之下,被這一腳踹懵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管家,然後就看到了讓他眼熟至極的癲狂模樣。
管家雙目通紅,一腳之後,忽然又撲上去,雙手抓住劉老板的脖子:“去死吧!”
管家不過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相較之下,劉老板五十多歲,又常年養尊處優,壓根就不是對手。
但他是一家之主,多的是人關心他的死活。
“快鬆開!”
“來人救救老爺!”
今日做法,在場的下人不多,大多數是劉繼祖屋子裏的下人,他們原本按著劉夫人呢,聽到驚呼聲,立馬跑過來拉開管家。
劉老板脫困之後,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管家此時還在發瘋,他一個人要好幾個人才能按得住。
按起葫蘆起來瓢,人都跑去按管家了,按劉夫人的就少了。
傾天劍又出了把力,一陣風吹過,劉夫人感覺被一股力量托了起來,瞬間掙脫開按著自己的那個人,她還記得自己的目標,又從頭上拔了一根簪子下來,朝著劉老板撲了過去。
劉老板看到這一幕,嚇得都顧不上右腿上的疼痛了,連滾帶爬地逃竄,口中還喊著:“攔住她,快攔住她!”
眼看著管家瘋了,二管家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立馬跳出來表忠心:“老爺您別怕,我攔著夫人!”
劉夫人被人攔了下來,劉老板剛想鬆口氣,但下一秒,二管家忽然回過頭來,陰惻惻地盯著劉老板:“你怎麽還活著?”
劉老板當場嚇得魂飛魄散,慌不擇路之下,左腳又崴了,腦門重重磕在供桌上。
整個院子裏雞飛狗跳的,一會這個人瘋,一會那個人瘋了,他們瘋了之後不對付其他人,全都沖著劉老板來。
而他們還沒瘋的時候,又急著保護劉老板這個當家人,瘋狂朝著他身邊湧。
劉老板就眼睜睜地看著,上一秒竭盡全力保護自己的人,下一秒就張牙舞爪地朝著他撲過來。
放在劉老板的視角,今天做的這場法事完全是個恐怖遊戲,邪祟沒除掉就算了,還將正常人都逼瘋了。
他還想責怪罪魁禍首的高人吳先生呢,偏偏高人還在地上打滾,渾身的火勢半點不見減弱。
“都離我遠點!別靠近我!”劉老板大聲喊道。
他現在壓根不敢相信靠近的任何人,明明是大白天,明明豔陽高照,但他愣是覺得這個院子鬼氣森森。
他伸手抓著口袋裏的一枚香囊。
香囊裏沒放什麽特別的東西,而是塞了先前那枚平安符燃燒之後預留下來的灰燼。
他企圖從一把灰上獲取安全感的行為,到底是在做無用功,任憑他抓得多緊,這把灰都不會給他帶來任何保護,該發瘋的人還會繼續對著他發瘋。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院子裏的鬼吼鬼叫,終究是引來外麵人的注意。
一群人在外麵圍著院牆指指點點,敲了幾次門,裏麵的人都隻顧著喊自己的,壓根沒注意到敲門聲。
隨著叫得越來越慘,引來的人也越來越多,不管是劉宅的真主子還是假主子,此時都湊在這了。
劉老爺結婚這麽多年,頭十年一無所出,納了許多姨娘之後,正牌夫人才生出劉繼祖這麽個寶貝蛋來。
劉繼祖不僅是大房生的嫡子,還是劉老爺的獨子。
姨娘們很多,但生的都是女兒。
此時大大小小聚集在一起,甭管心裏怎麽想,麵上都是一副十分關心的模樣。
有人真心著急,緊緊攥著帕子,都快擰出花來:“我好像聽到老爺的聲音了,難道他受傷了?”
也有姨娘將敷衍刻進了骨子裏,此時走流程說點關心的話:“我好擔心老爺,我心口怎麽這麽難受呢,快快快,扶我回房休息,讓廚房再上一碗燕窩。”
“要不要找人進去看看?”有人遲疑著問道。
“誰進去?你進去嗎?老爺可說了,任何人不許靠近!老爺的脾氣你不怕,你就進去!”
劉老板太過信任高人,又害怕兒子發瘋的事走漏風聲,才昏了頭下了這條命令,如今反倒成了困住他的牢籠。
這些討論都還在正常範圍,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老爺怎麽不叫了?難道他死了?”
這話一出,直接炸鍋,
整個劉宅裏鬧哄哄的,似乎也要亂起來了,甚至都有姨娘快步跑回房間收拾金銀細軟打算跑路了。
一片惶然中,一向默不作聲的劉思雨忽然大喝一聲,穩定住局勢後,威逼利誘著組織了一群下人,用力將從裏麵反鎖的院子門破開,她提著裙擺沖到劉老板身邊。
劉老板看到有人靠近就忍不住往後縮。
“你別過來!”劉老板喊道。
劉思雨一怔,說道:“爹,是我。”
聽著這道溫柔堅定的女聲,劉老板後退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心裏思忖,女兒體弱,就算發瘋自己應該也能製住她。
實際上,他此時的狀態糟糕極了,右腿上被管家踹的位置疼得要命,左邊腳脖子也很疼,腦袋磕了,肩膀上又不知道在哪撞了,脖子上還留著簪子劃過的血痕,臉上因為在地上打滾劃傷不知多少處,滿身狼狽的模樣,哪裏還有大老板的樣子。
劉思雨安頓好父親後,她又迅速指揮帶來的下人按住發瘋的人。
院子門大開,外麵的人,此時也能清清楚楚看到裏麵的情況。
劉老爺雖然脫困了,但劉繼祖院子裏的瘋事,似乎也瞞不住了。
劉思雨似乎也沒打算瞞著,明明可以事先提醒,但就跟忘了一樣。
渾身著火的高人,此時終於被外力滅了火,但他身上被灼燒得不成樣子,可還有一口氣在,不停地在那低聲喊疼。
劉思雨詢問劉老板:“爹,這人是誰?看樣子傷的不輕。”
劉老板用力發出一聲冷哼,說道:“管他是誰,直接扔出去就是!”
劉思雨看了一眼旁邊擺著的供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轉而有條不紊地指揮下人們收拾殘局。
劉老板從前注意這個庶女,都隻是覺得這孩子貌美,未來說不定能為娘家帶來助力,這一刻,他忽然發現這孩子做事很有條理。
可惜了。
劉老板心下嘆息一聲,這麽幹練的孩子,怎麽就投身成了女兒身,若是個男孩,他現在也不用死抓著劉繼祖不放了。
傾天劍化身的飛蟲,圍繞著劉思雨轉了一圈後,緩緩地飛出了劉宅。
楚家這頭,楚玉絲毫不知傾天劍正在大鬧劉宅,她此時正纏著楊秋。
“你不是還學了洋文嗎?既然要學,那就一起學了。”楚玉說道。
楊秋有些猶豫,奶奶不學習還好,一學習起來怎麽有點貪多嚼不爛的架勢。
她自己一起學都覺得吃力,如今一口氣要給奶奶這個初學者灌輸這麽多知識,她都怕老人家暈頭轉向。
楚玉說道:“你怕什麽?累了我自己知道停,萬一我不累,這不就賺到了嗎?”
這話還真讓楊秋無法反駁。
她猶豫片刻後,轉身翻出自己的外文課本,她在女子學院裏選修了一門外文,她當初選了櫻花語。
和楊秋預想得完全不一樣,這一次的教學依舊十分輕鬆。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但過目不忘這個技能點實在是太強。
楚玉不僅輕鬆,甚至還感慨道:“這不全是缺胳膊少腿的華夏字嗎?”
當初讓楊秋覺得十分頭痛的五十音圖,楚玉看一眼就能記得清清楚楚,學起來自然十分輕鬆。
真正讓兩人比較為難的,其實是發音問題。
楚玉說道:“這個簡單,過段時間就會有免費發音老師了。”
楊秋一臉不解,但楚玉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說。
“我下午要出門一趟。”楊秋隨口說道。
楚玉愣是從這句尋常話語中聽出異樣來,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
楊秋被看得心下一跳。
楚玉問道:“有要緊事要忙?”
楊秋抿了抿嘴唇,眼神也開始躲閃起來。
“你看看你,怎麽就這麽老實呢?一點都不像你爹那麽滑頭!”楚玉埋怨道。
楊秋喪父時年紀很小,關於父親的記憶都挺模糊了。
楚玉費盡心思從原身的記憶裏扒拉出幾件調皮事來,又加上幾件別的事張冠李戴上去,立馬就給楊秋塑造出一個非常聰明靈活的形象來。
楊秋聽得認真極了,追問道:“真的嗎?我爹小時候還幹了那麽多壞事?幹完壞事跑回家還知道換身衣服,這樣人家就不知道是他了?”
楚玉笑著摸了摸孫女的腦袋,說道:“人家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都不知道露了多少馬腳,我和你太奶奶天天跟在後麵賠不是,隻不過都看他年紀小,不計較罷了。”
楊秋似是想到了什麽,進屋又多拿了幾件衣服出來,說道:“我也做一番僞裝。”
她原本不打算進行僞裝,因為她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是一件隨手的事。
楚玉沒有直接教,畢竟已經老太太懂這些事還是太逆天了,她隻能以慢慢引導的方式。
“人家如果問起你,我怎麽說?”楚玉問道。
楊秋思考一番後,說道:“我下午約了同學去逛書店。”
楚玉問道:“哪個同學?約的幾點?在什麽地方?”
楊秋聞言頓時答不上來,撒嬌道:“奶奶,正常人哪裏會問這麽多,您就別為難我了。”
楚玉立馬說道:“我不正常。”
楊秋:……
楚玉忽然一臉悲傷地說道:“當初你爹如果小心一點,不在路邊的茶寮透露他們帶了大貨,估計現在他和你娘都在這裏陪著我們喝茶呢。”
楊秋的父親當年押送一批貨物,就是因為在茶寮聊天不小心說漏了嘴,引來馬賊覬覦,被人家半路設伏,丟了性命。
楊秋是個好孩子,優點是熱血善良又體貼懂事,但缺點也很明顯。
她的種種舉動,在楚玉看來全是破綻,偏偏這又是個不習慣對人設防的孩子,說話做事全然都是初出茅廬的稚氣,幾乎一眼就能望到底。
楊秋隻有楚玉這麽一個親人,哪裏能忍心見老太太傷心,猶豫一番後,說道:“我大概三點去南鑼弄,約同學柳芳菲去逛大前門書店。”
楚玉點點頭,說道:“你們一起要玩得開心,你邀她來家裏吃晚飯,我請隔壁的王嬸來家裏做飯。”
楊秋微愣,她隻是打算編個謊而已,怎麽奶奶是來真的呀。
這個階段的救亡社,其實沒有以後那麽規範,對於外圍人員的培訓,自然也沒有多專業。
因此楊秋這幅傻樣,楚玉半點都不驚訝。
楚玉說道:“小秋,奶奶活了六十多年,我不懂你正在做的事,但我懂該怎麽撒謊。”
“早些年,前朝還沒亡的時候,楊家族裏出了這麽一個敗家子,他和一個舉人走得很近,每次都跟家裏說要和縣太爺家的公子交際,問家裏要銀子。”
“銀子要了一筆又一筆,家裏愣是沒看到半點實際的好處。”
“偏偏每次問起來,這敗家子都能說清楚在哪交際的,當時吃的什麽食,賞的什麽景,家裏也隻能以為是縣太爺小氣,收了禮不肯反饋好處。”
“過了很久,家裏才知道,敗家子確實在和縣太爺家交際,隻不過是那衙內湊在一起抽大煙,半點正事不做,家裏自然得不到好處。”
“小秋,最難拆穿的謊言就是這種,看起來全都是真的,湊在一起又是假的。”
楊秋離開家門的時候,心裏的震撼可想而知,她常聽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直到今日才深刻明白。
她心下想著,奶奶確實沒讀過多少書,但六十年的人生閱歷,就不知夠她學多久。
楊秋提著布袋子,先去了元寶街,按照任務要求,在指定位置用粉筆隨手畫了幾個簡單的標記。
畫完了便意味著她的任務完成。
楊秋沒敢多留,而是進了距離不遠,客流量很高的一家評彈館,坐了會就進了廁所,快速換了身衣服,給頭上加了頂帽子後,又匆匆離開。
頭一回做這種事,整個過程中,她的心髒都跳得極快。
一直等到了南鑼弄,她臉上還帶著不正常的紅暈。
柳芳菲看到她時還滿臉意外。
“小秋,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找我?你的臉怎麽這麽紅?”柳芳菲笑著問她。
楊秋努力平複心情,說道:“我是跑過來的。”
楊秋說完也愣住了,撒謊似乎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困難。
柳芳菲沒多想,又問道:“對了,你工作有沒有找好?如果沒有的話,我回頭讓我爸爸幫你想想辦法。”
聊著聊著,楊秋也逐漸平靜下來,笑著說道:“找好了,在花園街的學校當助教,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和你一起去書店逛逛。”
柳芳菲已經定了婚事,備嫁的事也不需要她操心,如今倒是閑得很,當初欣然應允。
相比較楊秋的新鮮刺激,楚玉這邊倒是愜意許多,她一個午覺睡到三點半起床。
家裏的大門都敲了好幾輪,偏偏s13號不舍得提醒她,就這麽任由她睡著。
劉老板昨天走的時候全須全尾,今天來的時候是被人擡著來的。
他那條右腿,雖然沒骨折,但也不遠了,如今動一下都疼得厲害,加上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傷,如今被白繃帶包裹得跟重症傷員一樣。
他們一行在門外等了快兩個小時,因為問過鄰居,知道楚玉沒出門,他們既不敢將門敲得太猛,也不敢離開,隻能在這傻兮兮地等著,隔一會就輕輕地敲幾下。
楚玉一打開大門,劉老板的鬼哭狼嚎就響了起來。
“楚阿婆,救命呀!你可一定要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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